57 五

羽君并沒有告訴一葉他的心魔是什麽, 也沒有和她具體說過要如何化解，更沒有說過大約需要多長的時間。

那天從崖頂下來, 羽君只是帶着一葉去找了清風真人, 說道自己要下山化解心魔，再回來時大約就要飛升了。

清風真人聽師弟說的如此篤定, 知道此次師弟大約是真的能夠順利化解心魔飛升了, 激動的把壓箱底的藥材一股腦的翻了出來交給羽君, 生怕這期間再出什麽岔子。

第二日一早，羽君帶着一葉踩着飛劍，飛向了凡世。

一葉站在天上往下望去，望着那滿城的梨花，詫異道：“樊城。”

“是。”羽君笑着點頭道, “從今後我們就在這裏生活。”

兩人從雲頭落下, 從牙行手裏花費了一番功夫買回了曾經的住宅，雖然過去200多年了，但是房屋看起來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唯一缺少的大約就是後院那鋪天蓋地的藤蔓了。

“還是原來的樣子。”一葉有些懷念的說道。

“夫人喜歡嗎？”羽君問道。

“喜歡。”一葉點頭道。

“明日, 我們上街去買些東西吧。”羽君說道。

“夫君。”一葉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 “雖然我很高興能夠重新回到這裏, 但是我還是不明白夫君到底是要做什麽？”

“一葉, 我們成親吧。”羽君柔聲說道。

“夫君？”一葉愣了一下，“我們不是已經成親了碼？”

“你忘了？我答應過要給你一個婚禮, 像小胖子的哥哥那樣的, 十裏紅妝, 滿城慶賀。”羽君說道。

“這和……夫君的心魔有關嗎？”一葉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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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羽君點頭說道，“我的心魔，就是想一輩子和夫人在一起。”

一葉不敢相信的擡起頭。

“修者的壽命太長了，所以我才想了這個辦法。”羽君解釋道，“讓我們在凡世，猶如一對凡人一般，相愛，相親，相守，到老，到死去。”

“這樣……”一葉的嗓音裏帶着哭腔，“夫君的心魔……就能解開了嗎？”

“這是唯一的辦法。”羽君沒有給出肯定的答複。

“嗯。”一股濃重給悲傷的感動在一葉的心頭湧起，她說道，“無論結局如何，一葉都和你在一起。”

“別哭。”羽君笑了笑，用手指擦拭着一葉臉上的淚痕，“你要是老是哭，這一生若是不幸福了，我這心魔就麻煩了。”

“開心的想哭也不行嗎？”一葉哽咽道。

“誰開心的時候會哭的這麽難看。”羽君為難道。

“讨厭。”一葉連忙擦了擦自己臉上的眼淚，急急的問道，“還醜嗎？”

“這話，等你八十歲的時候再問我。”羽君笑道。

八十歲？一葉立刻反應過來，羽君說的是凡世的年齡。

“那我現在幾歲？”一葉問道。

“過上月餘我們就要成親了，夫人，你想幾歲的時候就嫁給我？”羽君笑問道。

“十八，今年十八歲好了。”起碼得成年吧。

“好，夫人今年就十八。”羽君笑着點頭。

第二日，兩人出去買了一些糖果和禮品，把左鄰右舍都拜訪了一遍。兩人長的都好看，羽君氣質溫文儒雅，一看就是滿腹才學的謙謙君子。一葉嬌俏可人，嘴巴又甜，很快就獲得了街坊鄰居的喜愛。

這些熱心的鄰居一聽說，一葉是羽君的童養媳，父母雙親都不在了，兩人又到了該成親的年紀，卻無人主持，一個個都熱心的幫忙張羅了起來。

羽君財大氣粗，預定了整個樊城三天的流水席，整個樊城的主街道都鋪上了鮮紅的地毯，安排了十幾個喜娘撒着銅板，又邀請了全程的百姓來觀禮。

成親的當天，羽君的兩位師兄具都到場，曾奇，韓琳，瑪雅，這些人也都化作凡人的樣子，混在人群中觀禮。

當兩位新人拜過天地被送入洞房的時候，曾奇忍不住感嘆道：“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還能來凡間觀禮。”

“我以後要是有了道侶，也要一場這樣的婚禮。”瑪雅羨慕道。

曾奇眸光一動，忽然覺得自己沒事得多來凡間觀幾場禮了。

這一日之後，樊城就多了一對神仙眷侶。誰人不知那城東的羽夫子和夫人極其的相愛，就連丞相的千金看上他，想要羽夫子休妻娶她的時候，羽夫子也誓死不從，最後這丞相千金都被兩人的愛情感動了。

兩人幸福美滿的過了一輩子，唯一美中不足的大約就是兩人一只每一個孩子，不過羽夫子桃李滿天下，許多學生功成名就之後都會上門看望他們，倒也不寂寞。

轉眼七十多載過去了，兩個身體佝偻，白發蒼蒼的老人依偎在前院的涼亭裏曬太陽。

一葉用着沙啞而蒼老的嗓音問道：“成親的時候你讓我八十歲的時候再問，但是那個時候我自己都覺得自己醜，就沒敢問。現在眼瞅着大限要到了，我還是忍不住要問。”

“你問吧。”老年羽君的聲音雖然沙啞但是依然很好聽。

“我醜嗎？”

“不醜。”羽君顫巍巍的搖頭。

“雞皮鶴發的，虧你說的出口。”一葉笑道。

“說醜，怕你哭。”羽君嘆息道。

“夫君……”一葉靠在羽君的肩頭問道，“這七十多年你體內的力量沒有再暴動過。”

“嗯。”羽君點了點頭。

“這次回去，是不是就要飛升了？”一葉其實隐隐已經有些感覺了，但一直沒敢問，如今兩人在凡世的時間就要到了，這次會風和山大約又要分離了。

“嗯。”羽君點了點頭，其實這段時間他一直能感覺道天道的召喚，只是一直沒舍得和一葉說。

“那就好。”一葉微笑着在羽君的懷裏閉上了眼睛。

羽君笑了笑，摟着一葉的手臂緊了緊，也緩緩閉上了眼睛，兩道靈光從兩具蒼老的身體裏飛出，瞬間消失在天際。

第二日，隔壁的張阿嫂來給羽夫子老兩口送菜的時候，發現兩位老人已經仙去了，羽夫子做了一輩子的夫子，他所有的學生都趕回來給兩位老人辦了身後事，兩人的白事如當初的婚禮一般，轟動全城。

兩人落在風和山的峰頂的時候，天空忽然降下仙樂，七彩霞光從天而降，撲出一條仙途，整個風和山為止震動。

玄淵真人和清風真人第一時間落在霞光之外，望着霞光中的羽君，滿臉的激動。

“師弟。”

“師弟。”

“師兄，我回來了。”羽君回過神淡淡的笑着。

“好，好，終于，終于……”玄淵真人激動的都要說出話了。

“師兄啊 ，這回咱們飛升後不怕師傅罵咱們了。”清風真人接着說完。

“你卡在化神中期多少年了，還好意思說飛升。”玄淵真人氣到。

“轟轟轟！！！”

平地忽然三聲雷響，驚的衆人紛紛擡頭。

“不是說，師弟飛升不用渡雷劫嗎？”清風真人疑惑道。

玄淵真人望着天空中集聚的雷雲，掐了掐指頭算到：“這似乎不是飛升雷劫，有些像進階的雷劫，但似乎又有些不一樣。”

“夫君！”站在羽君身旁的一葉忽然緊張的揪住自家夫君的袖子。

“別怕，有我在呢。”羽君擡頭看了看天空滿足的嘆息一聲道，“想不到飛升之前還能幫夫人擋一次雷劫，也算是了卻了為夫心頭的遺憾。”

“轟！”

一道紫色的巨形閃電從天而降，羽君袍袖一撫，化出雷炎神鳥的本體，擋在了一葉的上空。

“坐到我背上來。”羽君低頭看着一葉。

一葉聽話的點點頭，縱身飛了上去。巨大的黑影迎着連綿不絕的閃電迎頭飛去，直入雷雲深處。

“轟，轟”

“噼裏啪啦。”

不絕于耳的雷電之力，被羽君漆黑的羽翼擋在結界外，一葉安靜的坐着感受着身體裏越來越強的靈力。

“夫人。”只剩下最後一道雷電了，羽君落在雷雲下方說道，“這最後一道雷電有鍛體的功效，對夫人是有好處的。”

“那我自己來。”一葉說着就站了起來。

“不用。”羽君溫厚的聲音直入一葉的心底，“我先過濾一遍，你接受我傳過來的雷電之力。”

一葉聽話的重新坐下，等到最後一道雷電落下，從雷炎神鳥漆黑的羽翼間穿過，最終化作一道小了數十倍的閃電落在一葉的頭頂。

這股雷電給一葉的感覺是親切的，沒有了強悍霸道的破壞之力，溫和的仿佛一股有意識的靈力，在滋潤着她的身體和經脈，一葉知道，這是羽君的意識。

一葉再睜開眼時，已經直接進階為化神修士了？她有些不敢相信。

“夫君，我怎麽跨界晉級了？”一葉慌張道。

“知道為什麽這些年我體內的靈力沒有再暴動嗎？”羽君輕笑道。

“不是因為心魔去除了嗎？”一葉問道。

“不是。”羽君重新化作人形，七彩霞仙途落在兩人的身後，“是因為你吸收了我許多靈力。”

“我……為什麽？”一葉疑惑道，而且她自己并沒有感覺。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但是我很高興。”羽君說道，“這樣你就能更好的保護自己了。”

“當，當！”

天空再次傳來仙樂，兩人擡頭望去，羽君緊緊的抱住一葉，滿腔的依戀：“好想帶你一起上去。”

“夫君，你等我，我很快就會飛升的。”一葉一邊說着，但是死命抓住羽君袖子的手出賣了她的心。

“當，當。”

又是一陣催促。

“夫君，你去吧。”一葉咬了咬牙，松開了自己的手。

羽君擡頭看了看天空，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夫人，他擁住一葉落下最後一個吻，在七彩仙途中慢慢離去。

一葉在半空中停留了很久，直到霞光散去，天地間再也感受不到羽君的氣息，才滿臉落寞的回到山頂。

“砰，砰！”

一葉離開的腳步一頓，不可置信的捂住了自己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