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聞卿有來意

錦瑟一覺醒來,天已經漸暗下來。懷裏的娃兒看來早醒了,正眼巴巴地看着她。

“肅兒醒了,為何不叫醒娘親?”

那小娃兒倒是個體己的,立刻打了個哈欠,嚅嚅軟軟道:“肅兒也剛醒,不過現在有些餓了。”

“想吃東西了?”錦瑟掐掐他粉嫩嫩的小臉,扭頭對外面喊道:“媚色。”

媚色推門而入,應道:“姑娘。”

“去準備些吃食過來,不用備藥膳了。”

“是。”

錦瑟看了看懷中人兒赤紅色的錦袍,又吩咐道:“順便讓杳衣過來給小公子量身裁些衣服。”

“是。”

“還有在芙蓉閣備下浴湯,等用完膳,肅兒也好過去洗漱。”

媚色這回沒有立刻應了,奇道:“姑娘,那是您的湯池,怎可予他人用了。”

“這娃兒可不是他人,你只管記住,以後他便是你們的小主。”

“那中午那位來鬧事的男子,姑娘您不會也收了吧?”媚色吐吐舌頭,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

錦瑟咦了一聲,反問道:“你是說蕭恪?”

媚色奇怪地眨眨眼,有些迷惑,搖頭道:“不是喚作王夙麽?中午的時候我聽姑娘的話去了玄音殿找渺音公子過來,那叫王夙的男子就帶着一衆手下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說是要找個小娃娃。看着人模人樣的,忒的不識規矩。”

“王夙……”錦瑟沉吟一聲,道:“這些事你不用管了,公子他們自會處理妥當。剛才我吩咐的事,你下去準備吧。”

媚色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錦瑟起身汲了鞋子,俯□給蕭肅穿鞋子。

小娃兒眨巴眨巴這圓乎乎的眼睛,看着給他穿鞋子的便宜娘親,扭捏道:“娘親,這個肅兒自己會穿。”

聽了這話,倒讓錦瑟有些奇怪。這小娃兒是一國太子,難道身邊連個侍婢太監也無?更何況連一般世家的公子小姐都是由仆人服侍的。

最後她得出結論,頗為小心翼翼地問:“你那父皇是不是還經常苛待你?”

小娃兒一聽立刻紅了眼眶,咬着唇,委屈道:“他經常搶肅兒的糖,還不讓瑞華嬷嬷給肅兒糖。”

錦瑟腦中瞬間明白了白日裏她當着蕭恪的面給小娃兒遞糖蕭恪會是那樣古怪的表情。她呵呵一笑,掙紮了半日,終于下了一個決定,“以後在娘親這,你想吃多少糖就吃多少。”

小娃兒立刻啊嗚一聲,又要撲過來。

錦瑟伸手過去,止住他,鄭重道:“不過前提是你不要告訴你父皇,他那眼神勁兒,忒毒。”

小娃眉開眼笑,連連點頭。

錦瑟帶着小娃兒吃了飯,量了身,便讓媚色掌燈去了芙蓉閣。

“這池子好大,娘親,你要和肅兒一起洗麽?”小娃兒攥着錦瑟的兩根手指,仰頭看着她。

“肅兒雖然小,但也是不能和娘親一起洗澡,不過娘親幫肅兒洗倒也無妨。”錦瑟溫和一笑,蹲□子給他除去外袍,中衣,裏衣等,問道:“肅兒可知其中的道理?”

小娃兒立刻啊了一聲,點點頭,一本正經道:“肅兒知道,這就是美人叔叔說的男女有別。”

錦瑟滿意一笑,拍拍他鼓鼓的腮幫子,贊道:“肅兒真是聰明。”

小娃兒嘻嘻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娘親待我最好了。”

說着,朝錦瑟臉上就是吧唧一口。

錦瑟被他滿嘴的口水吐了一臉,倒也很是高興,輕手輕腳地放小娃兒下水給他洗澡。

小娃兒以往大概真的是憋久了,今天沒了束縛,一沾水就撲騰着四肢玩得歡快。

被水濺了一身的錦瑟卻也不阻止,由着他玩,還時不時地去逗他。

兩人約莫瘋玩了半個時辰,錦瑟這時已經下了池子,一把抱住不知疲倦的小娃兒,笑道:“瘋得像個泥鳅似的,真不知道你平日裏怎麽裝的那樣老成穩重。”

“父皇說了,那是氣度,王者就要有王者的氣度。”

“是是。”錦瑟拿過的巾帕給他擦幹身子,樂呵呵道:“那是在別人面前,當以後只有你和娘親兩個人的時候,你就只做娘親的乖兒子,好不好?”

小娃兒這次真的紅了眼眶,淚珠子呼啦啦地流下來,一邊抹淚一邊哽咽道:“肅兒也想和謝衍他們一樣,有娘親親自縫的衣裳布鞋,過生辰的時候不是對着文武大臣,而是有娘親下的長壽面吃。還有被父皇責罵的時候,有娘親護着……嗚嗚,這些肅兒都沒有。娘親,是不是肅兒以後也可以和他們一樣有娘親了?”

錦瑟心中愈發難受,鼻子陣陣發酸,重重地點點頭,哽咽道:“不止一樣,以後娘親肯定做得比所有人都好,好好補償肅兒。”

這個孩子,不過四歲,在世間最污濁最黑暗的地方,不得不學習那裏的生存法則,甚至連笑,都要假裝謀算,對于這樣一個稚子來說,何其殘忍。

蕭恪只是做自己能做的讓他更好地在那裏生存,他不能寵着他,就讓她來吧。鳳翎珠一事,是她将這孩子扯進她的生活,那就讓她來好好保護他,好好寵寵他。她這一副病弱的身板,九幽不是一早說了她注定一生無子,這個孩子倒也和她投緣,這或許也是上天的安排。

小娃兒抽噎着,含糊不清道:“真的會比所有人都好?”

錦瑟長長吸了口氣,無奈嘆道道:“那或許要等娘親找杳衣姑姑學好針線活。”

小娃兒被她話逗得破涕為笑,原想撲過去抱她,但看到錦瑟濕漉漉的衣裙立刻住了手,安慰道:“無妨,肅兒等娘親便是。”

那一板一眼的樣子像極了蕭恪那厮。

錦瑟幹幹一笑,身上濕漉漉的,有些涼。

兩人都洗漱過後,錦瑟喝了冰梨露,便抱着小娃兒在床上講故事。

講了大半個時辰,小娃兒仍不見困意,在錦瑟懷裏興致勃勃地問這問那。

“娘親,為什麽精衛要自己一個人銜枝填海?父皇說了凡事要善假于物,不然只是徒勞。”

“因為你父皇是陰謀家,所以他要讓別人給他做事。”

“娘親,那什麽是陰謀家?”

“就是算計別人,還要讓別人不知道。這種人,委實不讨人喜歡。”

“父皇好像也不喜歡美人叔叔,那美人叔叔也是陰謀家?”

錦瑟将被子掖好,摸摸他的腦袋,寵溺道:“他們那是狗咬狗,乖,好奇寶寶該睡了。”

“狗咬狗……娘親,什麽是狗咬狗?”

“你再不睡覺,娘親就咬你了。”

“不,不,癢,娘親,不要咬。”小娃兒被錦瑟撓到癢處,嘻嘻哈哈地往被子裏縮,“睡覺,肅兒睡覺。”

錦瑟不鬧他了,将小娃兒從被子裏挖出來,道:“那睡吧,明日帶你出去玩。”

“唔。”小娃兒乖乖閉上眼,嘟囔,“那等父皇來了,肅兒問父皇。”

錦瑟:“……”

王夙捏着一顆夜明珠在手中把玩,嘴角緊抿,不見半絲喜怒。

“你把肅兒放在無憂城,到底是為了什麽?那四個男子,來歷定不簡單。”

蕭恪一邊批着折子,一邊淡淡答道:“我不是說得很清楚麽,肅兒他喜歡那,那便讓他在那裏玩幾日又何妨。”

“啪——”

王夙将手中的夜明珠狠狠擲回去,轉過臉來看着低頭執筆的蕭恪,眸中雖依舊清冷,可是卻帶了些許怒意,“蕭恪,你休要騙我。”

“我騙你又如何?”蕭恪輕輕放下朱筆,緩緩擡頭看向王夙,眸中笑意淺淺。

“好,”王夙獰笑一聲,漫不經心道:“當初我既然答應讓他建起來,今日我便能将它給拆了。你不說可以,我自有辦法讓別人說。”

“子恒可是惱了?”蕭恪粲然一笑,抿唇望着王夙。

“惱?”王夙低低地一笑,瞳孔微縮,在淡紫色的幽光裏愈發盈亮深暗,一字一頓道:“不,我不惱你。我是恨,切膚之恨。”

蕭恪怔了一怔,笑意散去之後,臉色沉寂,似乎有些失落又有些傷感,淡淡道:“子恒,當年之事,你始終無法放下。”

“難道你放下了麽?”王夙立刻反诘,嗤笑道:“那你既然放下了,為何你每次看到我,你都是這樣的不甘的眼神?是不是你每次見我,都會想到那一夜在樹林裏我與她——”

蕭恪臉色一黯,聲音沉怒,打斷王夙的話,“夠了,不早了。你回吧。”

王夙見他被自己惹惱了,倒是暢快了,得意道:“你既然不待見我,又何須想我會待見你。肅兒的事,我自會去查個清楚明白,只是你莫要後悔今日沒有告訴我。”

說着,他拂袖便要走。

“等等。”蕭恪立刻叫住他。

王夙停下腳步,嘴角勾起的輕蔑弧度,也不回頭看他,冷哼道:“怎麽,你又想說了?”

蕭恪看着殿中熠熠生輝的夜明珠,沉默了良久,才緩緩開口,“我相信她不會傷害肅兒。”

隐在袖中的手指曲了曲,王夙也終沒有忍住,哼道:“呵,當初我也相信你不會傷害阿瑟。這世間上本沒有什麽人可以永遠相信的。”

蕭恪臉色一僵,似是極不願在這事上與他再做糾纏,輕嘆了一口氣,道:“那人,是肅兒的娘。”

王夙心中一震,渾身似遭雷擊一般,連腦袋都嗡嗡地響,似乎那短短的五個字很難讓他消化理解。

他有些僵硬地轉過身來,喉間滾動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蕭恪,有些失神道:“你是說……誰?”

作者有話要說:O(∩_∩)O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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