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蹁跹影驚鴻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

昨晚答應蕭肅要出去玩,今日起了,這小娃兒便一直處于亢奮狀态。

“娘親,我吃飽了。”

小娃兒一甩筷子,迅速爬下凳子,去扯錦瑟的裙子。

錦瑟放下碗筷,抱過他,問道:“那肅兒可吃出了這早飯的味道?”

蕭肅歪頭想了一會,搖搖頭。

錦瑟拿了筷子夾起一塊豆餅,送到小娃兒嘴邊,笑道:“來,吃吃看是什麽味道。”

小娃兒迅速包了一口,想了想,道:“甜的,又酥又軟。”

“那好吃麽?”

“嗯。”

“肅兒既然知道其中的滋味,那也要懂得其中的道理。凡事都不能操之過急,就像我們做事一樣,幹什麽都囫囵吞棗一般,品不出一絲滋味來,那即便是成功了,得到了,那快樂也是短暫的。”

這小娃兒本就通透,立刻反應過來,歡叫道:“娘親,我知道,這便叫做神情玄定,處之彌泰。”

錦瑟刮刮他的鼻頭,輕笑:“娘親不過是想你好好吃飯,哪來那麽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你啊,定是被你父皇他們的那些墨水給灌透了。”

小娃兒卻立刻反駁,“娘親比他們講的都好。娘親才是真正的陰謀家,讓父皇他們狗咬狗。”

錦瑟掩唇幹咳了一聲,扭頭詢問一旁伺候的媚色,“叫你備下的東西都辦好了麽?”

媚色立刻應道:“一早就讓人備下了,公子們也都通知了。”

“那就好。”錦瑟點點頭,将小娃兒放到地上,牽起他的手,笑道:“走,出發喽!”

“娘親,我們要去哪裏?”

錦瑟故作神秘道:“去了就知道了,保證讓肅兒不虛此行。”

“可是以前美人叔叔這樣說的時候,一準沒好事……”

小娃兒不願意了,嘟嘟囔囔地不情願地跟着。

錦瑟忖了忖,不可置否,十分贊同地點頭,“或許在你父皇眼裏這的确不是好事。飽暖思□,驕奢淫逸,宜戒。”

顯然錦瑟說要寵着蕭肅也當真寵到了極致。她知道,竹意他們定是打上了這小娃兒的主意,也不敢過多的讓蕭肅與他們接觸,甚至連出行現在也只是讓池釀一個人陪着她倆。

至于為何獨獨讓池釀過來,是因為她們還缺一位艄公。

“肅兒,你那是什麽撐法?莫要弄濕了衣袍。”

小娃兒嘴裏叼着一個糖人,含糊道:“娘親,肅兒這竹竿太短了。”

說着,還不忘用竿子“啪啪啪”地去拍水面。

錦瑟笑罵:“那撐船的有你池釀舅舅就是,你湊什麽熱鬧。來,娘親給你擦擦。”

小娃兒果真聽話地丢下他一人般高的短竹竿,撅着屁股蹲在了錦瑟面前。

“小花貓。”錦瑟一笑,細致地給他擦了嘴邊的糖水和臉上水漬,然後從身後奇跡般地掏出幾盞蓮花燈讓蕭肅來看,“今日是三月初四,花神祭剛過,許多人都會在這湖裏放花燈,祈求以後能夠合合滿滿。肅兒如果有什麽願望,也可以寫在上面,晚上的時候,娘親陪你一起放花燈,好不好?”

“那可不可以要很多很多糖人糖葫蘆?”

“自然。”錦瑟低低一笑,起身臨風立于舟頭。

小娃兒仰頭看向她,點點頭,也學她的樣子立于她身側,贊道:“娘親之姿,比那宮中最好看的安柔姑姑也好上百倍。”

“安柔?”錦瑟喃喃一念,斂下眉眼,奇道:“這名字甚是耳熟。”

轉念一想,她又鄙夷道:“不過倒也不奇怪,這名字,忒俗。”

似乎心中便是十分不喜這個名字。

池釀哈哈一笑,對錦瑟道:“我倒是覺得甚好!聞此名便知其人窈窕身影,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妙不可言。”

錦瑟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喝道:“艄公,再撐快些,今日沒吃飯不成?”

池釀見她面有緋色一掃以往的病弱之态,心中大悅,又哈哈大笑了幾聲,手下卻不停,果真撐的快了許多。

這時,不遠處傳來铮铮的琴音,接着悠悠的女聲也随之緩緩響起。

牡丹花露真珠顆,美人折向庭前過。

含笑問檀郎,花強妾貌強?

檀郎故相惱,須道花枝好。

一面發嬌嗔,碎挪花打人。

……

蕭肅拔了拔錦瑟的衣裙,問道:“娘親,這是誰人在唱歌?”

錦瑟聽罷,搖了搖頭,笑嘆一聲,“想來是昨日相識的公子小姐,今日來着湖裏游湖觀景。”

身後池釀立刻接道:“姑娘之音,勝之百倍。可願為池釀唱一曲?”

“我心中既無檀郎,身邊又無夫君,與你來唱,徒費口水。”錦瑟啧啧搖頭,道:“倒不如你将你的蕭給我,我與你和肅兒吹一曲。”

“那吹《越人歌》如何?”

錦瑟點點頭道:“那也倒是應景。”随即接過池釀遞來的白玉蕭,放于唇邊緩緩吹起。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

簫聲起時舒緩清麗,悠悠蕩開,惆悵失落中帶着缱绻的期盼,奏到一半簫音漸漸低去,嗚咽難明,直至無聲,讓人覺得就此罷了。可轉瞬間,那簫聲又頓時掠起,不再輕卷柔婉,而是帶着一腔不忿,如萬馬奔騰伐伐而至,竟然比之前更加震人心魄。

一時間,簫聲蓋過了四周一切喧鬧,沖入雲霄,久久不散。

女子每一個動作都優雅至極,姿容麗而不妖,豔而不媚,眼波暗轉間,竟讓人不敢直視。春風微醺間,拂起她一身雪紗,不染纖塵,美好得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陽光在她身上暈開淡淡的橘色,柔和幹淨。

“妙絕,妙絕,這癡怨柔婉的《越人歌》竟也能奏出如此情致。”池釀目光晶亮地看着錦瑟,嘆道:“姑娘胸中經緯,堪比男兒,奏不得這靡靡之音。”

錦瑟緩緩放下白玉蕭,幽幽一笑,道:“胸中有溝壑,方能納百川。如此,便也容得下你們自作主張。我只怕東西沒拿到,卻惹來一身麻煩。”

她目光所及,那處舟上站着的正是一身紫袍玉帶的王夙。

“美人叔叔。”小娃兒本就一番心思在錦瑟身上,現在沿着她的視線瞧去也看到了王夙,立刻興奮地揮舞着短手朝他打招呼。

錦瑟微微沉聲,道:“把船靠過去。”

池釀一撐竹竿,小舟迅速蕩開,朝王夙那邊掠去。

待兩舟相觸,小娃兒立刻要踏過舟去。

錦瑟一驚,扶住他不穩的身子,輕斥道:“怎可如此不小心,落下水去,可想要淹死?”

一只手,骨節分明,修長好看朝她們伸了過來。

男子溫潤的話響起,清朗幹淨。

“我來。”

原是王夙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舟頭上,正含笑注視着她倆。

王夙本就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現在又一副笑意盈盈故作風雅的樣子,真真要讓人勾了魂去。

錦瑟心中一震,迅速将小娃兒塞到他手中,退後一步,道:“丞相以後還是莫要如此對錦瑟笑罷。”

王夙清越的笑聲響起,将蕭肅抱在懷中,挑眉道:“為何?”

廣袖一拂,錦瑟看向王夙,笑道:“丞相可知,錦瑟素有寡人之疾,又是做象姑館的營生,你如今這般風雅之姿,令錦瑟看了心如蟻爬,莫不是想讓我将你搶了去?”

王夙哈哈一笑,道:“城中皆傳,世間無人堪得無憂錦瑟一顧。不知今日見了王夙,可否令卿卿心悅?”

他自稱王夙,那顯然不想在錦瑟面前擺丞相的架子。

錦瑟斂眉輕笑,嘆道:“美則美矣,可惜太盛。錦瑟要的男子,必定宜室宜家,擄了你,恐怕明日便有人要拆了我這無憂城。”

“卿卿之色,宛若輕雲出岫,便是驚鴻照影之姿,亦不過如此。既然你不願搶了子恒,那讓子恒搶了你去做我婦人,可好?”

錦瑟不意他會講出如此瘋言,呆了一呆,道:“錦瑟一生夙願,便是坐擁三千美男,嘗遍萬般顏色。若做了你的婦人,豈非抱憾終身?或者,郎君願意與他人共享錦瑟之容?”

王夙揚唇,眼神定定地看着錦瑟,堅定道:“王夙必定讓卿卿甘願為我婦人,一生一世,一雙人。”

錦瑟緩緩盤坐于舟頭,拂拂衣袖,取來一把焦尾琴,指尖輕勾淡抹。

一串清音頓起,她低頭垂目,一笑,“那不妨試試。”

手下動作絲毫不停,她又揚高幾聲,道:“肅兒你代為照料,酉時前送來無憂城便可。池釀,我們走。”

王夙之美豔,是牡丹的雍容華美;錦瑟之美豔,是牡丹的清華高雅。

池釀暗暗一嘆,竹竿一撐到底,輕舟瞬間掠出十幾米。

待到小舟出了王夙的視線,錦瑟手中的琴音乍歇。她一只手按住依舊鳴響的琴弦,一手捂住胸口,連咳數聲,嘴角亦泅出殷殷血跡。

池釀驚覺不對,扔下竹竿,迅速過去扶住她,緊張道:“如何?”

錦瑟微微搖頭,卻發現頭痛欲裂,只能咬牙艱難道:“還好。”

池釀将她扶起,卻發現那張焦尾琴上盡是斑斑血滴,必定不是剛剛才滴上去的。那時她垂首撫琴,便是想要掩飾這咳血一事吧。她卻生生忍着咳,讓舟行至此處,才敢出聲。

“阿錦。”一時情急,池釀喚出了錦瑟的閨名,聲音微微顫抖,“我們立刻回去,莫怕,莫怕。”

是她怕,還是他怕?

“唔。”

錦瑟卻也問不出來,痛苦地呻吟了一聲,輕輕倒入他的懷中。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中午挂點滴,更晚了。抱歉O(∩_∩)O哈!明天待續!多多支持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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