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難得有情郎

第一次,他看着她的眼神中不帶一絲溫度。

錦瑟心中一顫,連嘴角的笑意似乎都被那冰冷的眼神沖淡,吶吶地喊了一聲。

“夙……”

王夙的眸光如水,只那樣似審似笑地看着她,卻沒有回應。

被他的目光一刺,錦瑟竟然不敢再說下去。

“你們如今都看到了,夙要娶這婦人,這裏,還有誰要反對?”王夙語氣溫和,“那今日也別出這宗祠了。”

被他目光掃過的衆人一陣瑟縮,不敢再吱聲,就連王允的臉色也瞬間煞白起來。

在王家,得鳳翎珠者,不可犯。

違家主令者,不得留。

見衆人無一人敢出來答話,王夙冷冷一笑,道:“那你們還等着我請你們走?”

原本還惴惴不安的衆人如蒙大赦一般,瞬間作鳥獸散。

錦瑟身側的王允擰眉看了她一眼,最後氣憤地一拂衣袖,也轉身大步離開。

等到衆人都出了院子,王夙這才看向錦瑟。他強忍壓下滿胸的怒氣,冷笑一聲,道:“好,很好。誰允你這樣做的?你可真願做我婦人?錦瑟,我王夙無需皇室公主做陪襯,亦不需要你口是心非的施舍。”

“夙……”錦瑟低低一喚,喉間卻湧出一陣猩甜。她瞬間住嘴,緩緩将那口血咽下,嘴角凝起淡淡的笑意。

接着,她笑問:“壞了你的名聲,你可是惱了?”

他氣的不是她自作主張,而是她不知道顧惜自己的身體。

她的身子本就孱弱,如今又用了玄天訣,恐怕越發不濟了。

那顆珠子本就不是什麽鳳翎珠,更不要說能化入骨血了。她強行用了玄天訣,如今那隐在袖中的右手早已沒了一絲感覺。

王夙看着眼前笑得雲淡風輕的女子,咬牙道:“你真是個妖魅。”

話音未落,他已經快步過去,伸手便要去抓女子的手。

錦瑟微微側身避開,下一瞬卻被王夙攔腰帶進懷中。

男子好聞的氣息瞬間撲來,腰間一緊,錦瑟順勢将額抵在王夙的肩胛上,微微克制住剛剛眼前翻覆的光影與眩暈。

“你那兩個兄弟一個都不能留,尤其是王允。你為何容忍至今?”

“阿錦……”王夙擁着她,微微一嘆,“夙慶幸這幾年還念着手足情誼沒有動他。沒有他,就不會有無憂城,自然也不會再遇見你。阿錦,夙何其有幸……”

當初勸他同意在太湖建無憂城的,正是王允。

而與王允接洽的便是竹意。

所以剛剛王允才會出面勸說竹意。

“嗤——”錦瑟低低一笑,終于再也支持不住,緩緩阖上了眼。

女子的聲音帶着一絲力竭般的暗啞,而且胸口的衣料似被什麽溫熱的液體染濕。王夙這才驚覺不對,心下頓時一沉。

“阿錦!”他低喚一聲,将胸口的女子微微推開些許,這才看見,錦瑟唇角血色靡豔,早已不省人事。

他迅速伸手扣住她的腕脈,臉色頓時大變。

指間竟然沒有觸到她的一絲脈搏。

剛剛她側身避開他的手不是為了避開他的碰觸,而是怕他發現她早已力竭!

這個可惡的女人!

以為什麽事都可以硬撐過去麽!

王夙整個身子一寸寸地從頭至腳涼個頭頂。他打橫抱起懷中的錦瑟,一面給她灌輸真氣,一面朝院外奔去。

他的臂彎很堅實,幾乎沒有一絲顫動。可是那貼在錦瑟後心的手掌,卻如何都不能止住那急遽的顫動。

仿佛五年前秦瑟離開那夜,那種近乎絕望的心情,又一次向他襲來。

他的頭腦一片混亂,甚至不知道他現在要帶她去哪。

只是他卻渾渾噩噩地想着,不能停下,他要去找人。

可是,能找誰?

誰還能救他的阿瑟?

一旁的竹意想去拉住他,卻發現連王夙的衣角都沒有碰到,他便已經将自己甩開了一大段距離。他急得大喊:“車裏有冰梨露,快帶姑娘過去。”

王夙立刻抱着錦瑟,朝王家府外奔去。

府外停着的馬車甚是普通,毫無華飾,只是車內卻布置的十分精細,甚至連車壁上都有一閣書櫃,放着幾本流行的話本子。其上的幾株白蘭,散着淡淡的清香。

王夙将錦瑟放在榻上,給她喂了冰梨露,又輸了些真氣,探了探她已微微有些起伏的脈搏,這才輕輕舒了口氣。

看着眼前近乎慘白的容顏,王夙心中狂怒卷過。他卻壓低了聲問道:“剛剛的那顆紫凝果,是你的主意?”

坐在一側的竹意冷哼一聲,道:“用紫凝果代替鳳翎珠,怎會是我的主意。王夙,你也未免太自以為是,你的生死與我何幹!我幫的不過是她。”

王夙緩緩轉過頭來看向一邊雙唇緊抿的男子,緩緩開口。“幫我?蕭慎,你這些年留在她身邊,為的是什麽?不告訴她她的過去,卻讓她到京都來接近我們,對已經忘記所有的她來說,你的利用與謀劃,不覺得太殘忍了麽?”

竹意淡淡地看了王夙一眼,唇間帶出一抹自嘲般的淺笑,“自從我将紫凝果交給她,我便不打算隐瞞你我的身份。當年我年少氣盛,因着她在瓊林宴上點了你,一直心有不服。她十五歲行笄禮前,你欲為她前往天山之竭取紫凝果做賀禮。我便早你一步取了這紫凝果,卻沒想到半途遇見你。世間知道它在我手裏的人,恐怕只有你一個了。”

他說着,眸色忽然璀亮起來,便連話語中都帶出一絲驕傲來。

“阿錦她合該是世間最耀眼的女子,即便不是因着我,她也該回來奪回屬于她的一切。有一日,她終将翔于那九重宮闕之上。”

聽了竹意的話,王夙的臉色卻愈發陰沉下來。

“她從那個地方出來,陪去了半條命,你若是愛她,便不會想着再讓她回去。你的愛,私心太多。”

竹意的左手不動聲色地撫上腰間的竹簫慢慢握緊,臉上卻仍舊笑得煦如春風一般。他譏诮道:“私心?那你便是無私大愛了,唔,大愛到讓她成了蕭恪的妻?”

王夙臉色一僵,沉默下來。

“疼……父皇……阿瑟好疼……”原本昏睡在榻上的錦瑟忽然嘤咛一聲,低低地呻吟起來。

何曾見過如此無助的她。

當初便是折了手腳,心脈受損,她也從未喊過一聲。

現在她雖的神智不清,但必定真的是痛極了。

王夙和竹意俱是一驚,朝榻上的錦瑟看去。

早已失了血色的雙唇微微張合,呓語般地重複着喊疼,那皎月般的額上沁出一層細密的薄汗。

王夙心中一緊,将錦瑟摟進懷中,急道:“阿錦,阿錦,告訴三郎,你哪裏疼,哪裏疼?”

錦瑟卻似乎聽不見他的話,仍舊喃喃地喊疼。

一旁的竹意忽然想起什麽,伸手抓起錦瑟的右手,一看之下頓時又驚又恸。

他張了張嘴,好一會才艱難地從喉間擠出幾個字來,“是紫凝果……是毒……”

王夙臉上一片難抑的沉怒,無意識地低喃一聲。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仿佛變了調一般,喑啞破敗。

“竟然會是毒……”

紫凝果的存在,既是傳言,自然無人試過,藥毒難料。

王夙的長指迅速掠過錦瑟右臂,将她的手上幾處穴道封住。

為今之計,唯有先止住毒液擴散。

可是懷中的錦瑟依舊含糊地喊着疼。

王夙輕輕撫着錦瑟的後背,一雙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眸中光芒炯亮。

他的聲音淡淡,卻異常堅定沉穩。

“既然是毒,必有解法。”

臉色一樣難看的竹意眸色一沉,凝聲道:“鳳翎珠之事,不能再拖了。”

阿錦她……等不了。

王夙緩緩點頭,正欲再說什麽,還沒張口卻忽然打住。

這時,馬車外有了些許響動。

是有人靠近。

“阿彌陀佛,佛渡有緣人。兩位施主何不讓老衲看看錦瑟小友?”

竹意面上一喜,立刻伸手揮開簾子,馬車前站着的是一位黃衣僧人。竹意眸光一亮,急切道:“慧智大師可真的有辦法救姑娘?”

慧智呵呵一笑,道:“不可說,不可說。老衲只是來度我這位小友一把。”

王夙将錦瑟抱下車,凝着眼前賣關子的慧智,眼中帶着明顯的殺伐之色。他冷笑道:“你要生便救她,她若死,我便殺了你陪她。”

慧智毫無懼色,嘆道:“不可說,不可說,一說即是錯。施主,老衲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王夙盯着他,道:“你講。”

“若要一生順遂,一世靜好,你懷中的女子,此生此世最好永不再見。”

聽罷慧智的話,王夙恨極反笑。他微微一哂,道:“上窮碧落下黃泉,夙此生此世,定要守着她。你再不說救她之法,夙立刻就渡你歸西。”

仿佛早就知道結果一般,慧智也不再多言,從懷中掏出一粒褐色藥丸,遞予王夙。

“此藥是老衲從一故友那裏所得,可将小友的病情拖延三日。你們且記住,這三日之中必定要尋得鳳翎珠。”

王夙立刻接過藥喂給錦瑟,不過片刻,錦瑟果真便不再喊疼。

慧智看了一眼一旁的竹意,搖了搖頭,道:“小友她若是醒了,你便代老衲問候一聲吧。阿彌陀佛,老衲還有事在身,先告辭了。”

他說着,也不等王夙他們回話,便兀自轉身離開。

衣袖被什麽東西撥了撥,王夙一驚,低下頭來才發現錦瑟不知何時已經醒了。

錦瑟動了動唇,聲音虛弱得幾欲不聞。她伸手微微撫上王夙抱着她的臂膀,吃力道:“夙,剛剛慧智大師與你說了什麽?”

王夙嘴角帶着溫和的淺笑,眉宇間卻染上一層狠骛之色,“三日之內,定奪鳳翎珠!”

錦瑟微微擰眉,懦懦道:“似乎不是這個……”

王夙想起慧智的話,心下一動,笑道:“唔,他要讓夙好好照顧好自己的婦人,不要讓人觊觎了去。”

他的語調再正常不過,一貫的調笑。

錦瑟原想罵他,卻真的是沒有一絲氣力,也就不再說話。

她将臉埋進男人懷中,緩緩閉上眼。

鳳翎珠,安柔……

她的過往到底掩埋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收藏我吧,評論吧,口水呢!!!第一卷到此結束,第二卷要開始了喲!求支持,O(∩_∩)O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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