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白首不相離

自從錦瑟命清風朗月将浣女杖斃,又讓人伐了園中的香雪紅杏之後,整個無憂城都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氣氛中。

說起錦瑟這人,平日裏待人寬厚随和,很少有發脾氣的時候。即便是有人犯錯,她也只是差諸位公子訓誡一番,罰幾兩銀子罷了。而如今這等雷利手段,如何不讓衆人心驚膽戰。

在衆人的惶惶不安中,幾日一晃,已到了三月十五。

這日錦瑟正與竹意在竹苑的亭子裏下棋,你來我往間,一盤棋下了足足有一個多時辰。

錦瑟的棋藝講求大開大阖,将整個局勢握于掌控之中,而竹意卻步步為營,緊密有致,即便是錦瑟也沒有在他滴水不漏的防禦之下占得些許好處。

錦瑟執起一子,斜眼過去,看着對面鎮定自若的竹意,盈盈笑道:“竹意可願因着阿錦輸一次?”

女子眼中華光點點,連眉梢都似染了些許笑意,竹意竟看得有些出神。

錦瑟見竹意分神,正欲不動聲色地在棋盤上補上一子,卻瞥見媚色急匆匆地朝他們跑過來。

“姑娘,不好了……王公子他,他出事了。”

錦瑟心中一緊,甚至連棋子從指間滑落也沒有在意,蹙眉道:“他出什麽事了?”

媚色咽了口唾沫,緩了口氣才道:“那個宇文公主今日去王家提親,而且好像還鬧得很不愉快!”

錦瑟的臉色一變,霍然起身,想也不想地便開口,“去備車,我要去王家。”

“姑娘,”竹意緩緩起身,走到錦瑟面前,慢慢道:“竹意陪您同去。”

錦瑟一愣,思緒還因着王夙的事有些淩亂,胡亂的應了一聲。

那個宇文馨,到底有什麽目的?

夙他……可會應允?

顯然錦瑟心中的焦慮不是沒有緣由,當他們趕到王家之時,王夙已經被諸位族叔帶去了王家祠堂。

祠堂門口已經圍滿了王家的親族,衆人神色憤憤,大有興師問罪的架勢。

錦瑟和竹意被擋在祠堂前院的門口。

“姑娘,這是本家祠堂,煩請留步。”

錦瑟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微微含笑,柔聲道:“本家祠堂,自是不接見外客。可是我說我是王家未來的主母呢?”

她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院中的王家人聽個一清二楚。

衆人一驚,皆紛紛側身朝門口看來,這也讓錦瑟終于能在那微微讓出的縫隙裏看到了祠堂裏的情形。

衆人皆背對着她,唯獨他,如青松一般立于堂中。

四目相接。

他被衆人合圍在祠堂中,顯然是被逼至此。

到底什麽能逼得他也毫無應對之法?

“你這個蕩-婦-淫-娃!什麽王家未來的主母?夙哥哥怎麽會答應娶你?你一個象姑館老鸨竟然也敢來王家搗亂!”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立于王夙身邊的一少女便已經破口大罵。

這人錦瑟倒是記得,那日進城看到的少女中,就有她。

“哼,我說是,還沒有人敢反對的。”錦瑟粲然一笑,朝衆人中的王夙高聲道:“夙郎,你可願娶我?昔日承諾,阿錦歷歷在耳!”

原本議論紛紛的衆人瞬間凝滞,仿若被點了穴一般,只能怔怔地看着門前的女子。

一片寂靜之中,那女子立于煦煦春日之下,不懼衆人的目光,眉間眼梢皆是笑意隐隐,只專注地看着那個紫袍玉帶的男子。

空氣似乎也凝滞一般,在衆人的屏息之中,那人的唇角勾出一抹□靡豔的邪佞,凝着眼前的女子好一會,才悠悠道:“夙對阿錦說的話自然作數。一生一世,一雙人!”

“夙哥哥!”

謝玉兒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王夙。

“混賬!三子,你可知你剛剛說的什麽話!”人群中走出一人,聲音帶着幾分蒼老,“你一意孤行拒絕了宇文公主,交不出鳳翎珠,現在還要讓這個不知羞恥的婦人進我王家!你真是氣死老夫了!”

“叔公,夙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麽。夙這一生,能得阿錦一人,便已無悔!”王夙回答得斬釘截鐵,“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老頭子一噎,氣的顫顫發抖,退了幾步,才恨聲道:“你……你好得很!”

“叔公!”人群中又沖出一人,扶住了快要倒下的老頭子,“王三郎恐怕是瘋了。我看他交不出鳳翎珠,如今又被這□所惑不惜得罪宇文公主,便做不得這王家家主。”

現在出來的正是王夙的哥哥,王家二郎,王恒。

“誰說他交不出鳳翎珠?”錦瑟瞟了眼院中的衆人,莞爾一笑。

她一步一步慢慢走向王夙,卻再無一人敢攔。

最後,她駐足在衆人面前,緩緩從袖中取出一樣東西。

青蔥玉手間握着的赫然是一顆紫色的珠子,即便是在陽光下那珠子也泛着淡淡的幽光。

“鳳翎珠!”

衆人中已經有人驚呼出聲了。

鳳翎珠是王家傳家至寶,由每一任家主親自保管。所以即便是王家族人 ,鳳翎珠與他們而言也是一個傳言而已。他們之中也從未有人親眼目睹過。

“你說這顆珠子是鳳翎珠便是了麽?”一華服男子自衆人中行至錦瑟面前,卻轉過臉朝她身後的竹意微微一笑,“慎之兄,你今日帶這女子過來,當真是來我王家搗亂的麽?如果是這樣,休怪我王允不念舊情了。”

原來是王家長子,王夙的大哥,王允。

錦瑟輕蔑一笑,“傳言,鳳翎珠不僅能醫死人,肉白骨,固本培元,最為奇特的是它能化入肉體凡胎之中,克百毒。今日,我便——試他一試!”

衆人都還沒來得及開口,女子手中的珠子瞬間細細化開,在陽光下閃出細碎的粼光,慢慢溶進了她的手掌之中。

女子嘴角淺淺的笑意在陽光下明麗得讓人不敢正視,她看着已經說不出話的衆人,微微啓唇,“夙郎以鳳翎珠為聘,迎娶無憂阿錦,衆位還有異議?”

王家老頭子早已氣得兩眼發黑。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一直疼寵的王夙竟然真的将鳳翎珠當做兒戲,贈與了這個象姑館的老鸨。

他倚在王恒身上,嘆了口氣,無奈道:“罷罷,你們都回去吧……三郎,你的事,以後老夫都不管了。我老了……管不了你了……”

看着王老頭子被王恒扶出祠堂,衆人這才如夢初醒一般,紛紛往兩側慢慢退開。

這時,錦瑟終于看清了祠堂中王夙臉上的神色。

他冷冷地凝着她,面色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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