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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晚上不用等蕭送寒,蕭梧葉還是一直等到了十二點。
她住二樓,洗完澡,頭巾包好長發,在布滿藤蔓的露臺上一坐就是兩個小時,閑來無事,還點上蠟燭,舉着從機場發現的那枚木牌,對着光亮細細研究,翻來覆去的發呆。
夏姨睡到半夜,出門上洗手間,房門咬合的一瞬,樓梯上下震得空蕩脆響。
這個空落落的家裏,原先一共住了四口人:蕭寄明,他老婆,還有蕭送寒跟老二蕭歷川。
蕭母過世以後的第五年,夏姨填了管家婆的缺,也是那個時候,她帶着夏謹言“認祖歸宗”,蕭家上下才知道蕭寄明的過往,還有作為志願者捐精生子這麽奇葩的一出。
夏謹言沒有和他們生活在一起,但有夏姨這層關系,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外子,也注定得蕭寄明多看一眼。
更何況,也許只是為了臉面好看的托詞,蕭寄明和夏姨真實的關系誰也說不清楚。
蕭梧葉就不同了。
好比宅鬥劇裏有個不得寵、還早死生母的小庶女,15歲被領回家,弄得自記事以來,明白的第一件事,就是什麽叫作低人一等。
她跟蕭寄明就沒有什麽醫學志願者的關系,古往今來,這才是妥妥的私生女。
說蕭寄明疼她——
16歲那年,剛上初中的蕭梧葉不谙世事,略有主見了就一心想着離家出走,并且行動力驚人,湊不到盤纏,就向校園老大哥借了人生第一筆逃亡金1000元。
結果利息填還不上,短短半月就滾成了8000多元的巨款。
她從來不知道,8000元就能難死英雄好漢。
老大哥教她一個法子,帶她到學校一間黑屋,讓把衣服脫精光,只要留張照片存檔,就答應再寬限一個月。
蕭梧葉走投無路,似懂非懂地将外套脫掉一半,後知後覺中了套,想過來反抗,卻及不過黑屋裏的五個小地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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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寄明就是早一秒不早、遲一秒不遲地,突然從外面将門整塊踹了下來,帶着一幹保安,把六個小喽啰一通扭走,脫下外套往她身上一罩,對身後大吼道:“送寒,人在這!”
可蕭寄明又并不那麽疼她。
當她在心裏真正樹立起一個“父親”的偉岸形象的時候,蕭寄明卻不着情緒地從這個角色裏抽/離了。
他們說,外面有風言風語,說蕭梧葉天生反骨養不熟,蕭家兩個兒子性格溫和,将來利益起沖突,沒有人能壓得住她。
添油加醋的,還能把她跟夏謹言鬧過沖突的過往擺出來當鐵證。
閑言碎語,都不過是世俗對私生女身份的惡意揣測。
可當蕭寄明對她的任何事情都開始冷處理的時候,她才明白傳聞比想象中的要嚴重。
……
十年間,她所有的不解和疑慮都通過蕭送寒去表達,她學會了26個字母,學會了橫折撇捺,鄰居用來誇送寒的,她都學會了,只不過……
這個家卻空了,除了送寒,連陰陽怪氣的語調也沒有。
“還沒睡?”
蕭送寒的房間就在隔壁,開門或是上樓的腳步,輕重緩急她都聽得出來:十分鐘前他進了房門,跟着就過來到了露臺。
蕭梧葉熄掉蠟燭,抱成一團扭頭:“見不到你,我睡不着。”
見她突然藏起手,蕭送寒順口問了句:“在看什麽?”
蕭梧葉搖頭,不是什麽要緊的。
反過來問他:“這什麽呀?”
她是跟着他長大的,不說能完全體會到她的喜怒憂愁,但至少每個眼神變化,蕭送寒都看在眼裏。
遞給她一只小禮盒,盒子不大,被向日葵紋樣的包裝紙折疊包着,專櫃上的人說,這是手繪的油墨向日葵,象征着朝陽明媚和滿懷希望。
“拆開來看看?”
扒開包裝紙,蕭梧葉輕輕扭旋:“口紅?”
蕭送寒瞧着她:“大紅不适合你,以後用這個。”
其實蕭梧葉并不能很好的區分口紅裏的這些紅,學着博主在手背劃下一道杠,随便就猜:“傳說中的斬男色?”
她抽開一旁成套的藤椅,讓蕭送寒挨着她坐,想半天又不敢确定。
“莫名其妙,幹什麽要送我這個?”
蕭送寒平靜的看着她:“加拿大好多華人銷售員,遇到個老鄉,說這個牌子火還是原産地,怎麽也要買一支吧。”
這個借口還真是……
蕭梧葉看看手機時間,十二點剛過:“6月25,你還記得啊?”
十年前的6月25號,那是蕭梧葉被接回蕭家大門的日子,方便起見,蕭寄明把這個日子當作生辰,安給了已經忘記出生年月的她。
回門的當天事物繁忙,也就根本沒有生日會一說。
後來蕭梧葉被邀請到同學生日會吃蛋糕,她這才明白,生日居然還要整這麽一趟花樣百出的流程。
大家夥起哄許願吹蠟燭,新鮮勁還沒過的蕭梧葉雙手合十,吧唧一口,真就把同學的生日蠟燭給吹了。
當時鴉雀無聲,一屋子的人就跟看傻帽似的看着她。
還是蕭送寒出來解的圍。
時至今天,蕭梧葉還能想起當天回家路上,蕭送寒想了很久鄭重其事地問:“葉子,下次生日,你有什麽想要的沒有?”
蕭梧葉擡頭看看繁華熱鬧的街,人來人往,但莫名地就是很違和。
當時的她還沒有學會什麽叫“許願”。
“沒什麽想要的,要是可以的話,我更傾向于去一個沒人的地方,安安靜靜過一天。”
蕭送寒用很低的聲音答應:“那,禮物我看着挑……只是葉子,到時候找到安安靜靜的地方,要不要把我也帶上?這樣我就能守在外面,确保你在秘密基地不被人打擾。”
“你?”
“嗯,你知道我嘴很嚴的。”
這麽些年,蕭送寒倒是言出必踐。
雖然她未必真的需要躲進秘密基地——只不過,眼下她不确定,送寒送口紅當禮物,是不是在側面提醒二十五歲的她應該要成熟了?
“送寒……你說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
她收住話沒有往下說,呆呆地看着他。
這雙眼生得幹淨透徹,幹淨到将蕭送寒的相親對象變相一個個趕走,也變成了情有可原。
和蕭歷川一樣,一旦結婚成家,蕭送寒大概率也會從家裏搬走,去經營自己的新生活,偌大的房子,剩她和不算親厚的夏姨兩個人,這樣的未來一眼可以看到終點,有什麽意義?
蕭送寒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明天帶你去見一個人。”
蕭梧葉做了重大決定似的長嘆一口氣:“好,都聽你的。”
蕭送寒陷入沉默,過了會子起身,臨進房門時想到什麽又問:
“你最近,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吧?”
蕭梧葉把玩着口紅,不知道為什麽想到那枚木牌,搖頭——沒有。
被電話吵醒已經是第二天清早。
人事處的郭益在上班路上打來,電話裏環境嘈雜,比較急,問蕭送寒要一張海外業務人員的身份證正面照。
大概是沒料到半路就能撞見快遞小哥,代人發快遞,需要實名制,姓名、地址,最好是有證件照。
問別人,得有個人員目錄檢索的時間,但他記得前陣子幫忙辦理海外簽證的時候,和蕭送寒正好整理過幾個人的複印件,所以為圖方便就打過來問。
“謝了寒哥,別跟老師說啊,改天請你吃飯。”
挂斷電話後好一陣,蕭送寒到隔壁敲門,時針剛指8點,蕭梧葉熬夜鼾睡,裏頭三不時傳來她呵欠連天的聲音。
“送寒?”
“是我……穿好衣服出來。”
房間裏安靜半響,随後就聽見發牢騷:“不是吧,見人用得着這麽早?”
蕭送寒走到一半退回來,笑道:“不早,人約在下午,白天帶你出去玩。”
十多分鐘收拾出門,蕭梧葉也不枉在外這些年自力更生,聽到是出去玩,回頭明面還得見人,特意穿了落肩荷葉花衫加牛仔褲,化了淡淡的日常妝。
蕭送寒說不開車,先陪他去H大找官教授,過條馬路,走過去就行。
官教授的實驗室設在H大內,主攻生物與遺傳科學。
早年間雄心壯志,從美國帶着科研小組回國,準備報效祖國大幹一場,結果科研項目太過冷門,為人又不善交際,經費審批一次又一次的輪空,兜轉兩年後團隊消耗不起,只好铩羽折返。
蕭寄明從好友那裏聽來官教授的遭遇,頗為感慨。
出面多番周旋後,以他院士的名譽招募了一個基金會,将官教授好言留下,同時也以這件事做契機,慢慢開始注資這些求路無門、常年坐冷板凳的基礎科研團隊。
“官教授處處緊缺,有時候對照樣本的數量都達不到了,就會讓二叔把我們喊來做一次體檢。”
蕭梧葉透過玻璃大門往實驗室裏看,沒人:“體檢能理解,但拿去和海洋生物做對照,恕我很難把這個邏輯捋順。”
據說人類是上了岸的魚,論資排輩,千萬年前的人類和海底哺乳動物還是近親。
官教授想法大膽,不僅把遺傳社會學追溯到海洋時代,還如願地在海洋生物染色體遺傳學、以及細胞活性周期研究課題中有過一定突破,不過近幾年來,不知道是出于保密還是面臨瓶頸,實驗室的聲音比起成立之初要微弱了許多。
就比如說現在,冷清的時候,連個前臺接待都沒有。
門是打開的,蕭送寒只往裏掃了一眼,就感覺到不對勁。
實驗室的隔斷大都是磨砂玻璃,辦公室也不例外,但此時過道的兩旁玻璃整屏破碎,桌椅歪東倒西,這不像是平常打完卡、去買早點而留下的冷清,更像是……
一時半會兒,奇怪的破壞結構,竟然還不好讓人下論斷。
“寒哥!”
按照以往的體檢接待流程,現在這個點,實驗室不至于一個工作人員都沒有。
唯一一個,還是從實驗艙跑出來的助理何斌。
他年紀小,是邊讀研邊實習,小偷小摸他都沒法擔待,何況是這麽大的事。
“寒哥……官教授不在,試驗培養艙不知道什麽時候破了,這怎麽辦……”
也是,官教授和其他人呢?
這個問句,一度讓蕭送寒自己也走了神。
他比較冷靜:“實驗室有沒有什麽重要的文件或樣本?”
可能純粹貪財,也保不準是同行作怪,何斌恍然大悟:“箱子,官教授辦公室有個紅色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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