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偏院連廊的盡頭,鑲書樓首層架空,栽種着不少喜陰爬藤。
二樓窗榧小開,槐枝憨探,間隙之處視野廣闊,也能看清抄手游廊間不少走動交談的場景。
包括蕭梧葉和袁宥姍兩人所在的東廂房。
“你一點都不好奇,‘汪時暮’是誰嗎?”
這人,年紀不大,字少腔多一唱三嘆的壞習慣卻不少。
蕭梧葉雙手環抱胸,努努嘴,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态靠向長廊畫欄:“想說的話,繞山路十八彎你也會說給我聽,不想透露的信息,拿刀架在脖子上,也未必能讓你吐出半個字。說吧,袁小姐想說什麽不妨直說!”
袁宥姍的衣裳行頭是肉眼可見的精細,讓她跟去靠上欄杆說話,想來也是蕭梧葉的惡趣味。
袁宥姍笑得跟花兒似的,竟還有那麽一絲絲高興。
“你是個有趣的人。”
蕭梧葉看看時間,再看看周邊忙碌的身影道:“要說快說,我今天還有很多事忙。”
袁宥姍喔了一聲:“忙什麽?忙蕭寄明的壽宴?”
蕭梧葉扭頭,就這麽定定地看着袁宥姍,再這麽打啞謎,她可就真不耐煩了。
袁宥姍不顯著的會心一笑,敞開天窗:“從昨天到現在,你在蕭寄明壽宴上出現的次數很有限啊,他不介意,你不上心,你們父女倆的感情似乎不大好。是不是從你被接回蕭家的時候,就一直是這樣?”
還真是讓她查到了。
蕭梧葉反問她:“這跟你有什麽關系?”
“直接關系沒有,間接嘛,有那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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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宥姍了當道:“知道我為什麽會把你認錯嗎?因為我有一個學姐,叫汪時暮,她也是一雙不太顯見的丹鳳眼,微微上翹,有些內雙的樣子,随她爸爸汪博簡。就很巧啊,雖然我們十三年未見,但你這雙眼,還是一眼就叫我想起了她……聽說,你也是十年前被接回蕭家的?”
汪時暮,蕭寄明,蕭梧葉。
聊到這兒,蕭梧葉大概知道袁宥姍打的是什麽旗號了。
“你是想說,我就是那個你十三年未見的小學姐?我和蕭寄明關系不好,是因為我不是他親生的?”
就知她那股莽撞勁是裝出來的,門風在這兒,蕭家大小姐能是個蠢貨?
和聰明人聊天就是痛快。
袁宥姍頭微微一偏:“我把我的疑惑說出來了,這事你怎麽看呢?”
蕭梧葉頓住,不可思議地看向她,随後哈哈大笑。
“袁小姐,接觸到現在我發現,你人真的很沒意思。你跟你爹的風雲故事又不是什麽秘密,地球人都知道你跟我們蕭家的關系。但是,你扯來扯去,關我什麽事,你管我怎麽看,難道還指望我信了你的話,去造蕭家的反不成?”
袁宥姍笑得輕浮:“你是對真相毫無興趣,還是早就接受了蕭寄明安排的、這種可有可無的大小姐身份的設定?”
“還是一句話,與你無關。”
阿泉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蕭梧葉在蕭家的點滴,包括曾經離家出走的光榮事跡,幾乎全數挖出來交給了袁宥姍。
若蕭梧葉說對那個家庭感情深厚、忠心不移,袁宥姍可打死都不相信。
開宴了,東廂房靜悄悄的,人去樓空只是遲早的問題。
袁宥姍拂拂衣袖起身,将舞動的劉海發絲別在耳後,壓下一個告辭的弧度。
又道:“雖然,小汪姐姐是和她母親一起沉的江,遺體認領,火化,民政局銷戶,這都沒有作假的可能,但我還是那句話,你們像得太過巧合。我想,如果你也知道她們是為什麽而死的,應該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事不關己高高挂起了。”
鑲書樓裏,萬冊書籍圍擁着幾下棋子清脆落盤的聲音。
這聲音一急一慢,一停一提,诏示着三勝一負的殘局已經接近了尾聲。
前邊宴會廳此刻觥籌正交錯,蕭寄明中場出來換身衣服,見棋盤前兩位大師仍在對弈,不免好心地提醒道:“今天的餐食比較清淡,齊雲先生要不要随行去吃一點?”
坐在觀齊雲對面的是他的師弟,也是昨晚會議上闡述主次的人,名叫邱柏齡。
他見觀齊雲總是三不五時的淺咳,心想多半是南方的濕氣重,舊疾複發。
于是替他回道:“蕭老,人多嘴雜我們就不過去了,方便的話,還麻煩幫我師兄熬個清心潤肺湯送來吧。”
大老遠的将兩位請來,已是過意不去。
蕭寄明喚蕭如晦道:“你讓歷川或是郭益去吩咐一下廚房,做點合宜的食物和炖品,送到鑲書樓來吧。”
此時的蕭如晦回神如抽絲,聞言輕輕關上了窗。
藏着事地回頭看了他大哥一眼,然後點頭,應該是對歷川發送了一條微信。
蕭寄明有所領會,讓蕭如晦将輪椅推到身邊,咬緊了問道:“是不是袁家那孩子?”
蕭如晦吊着一口氣:“是啊,她好像盯上葉子了。”
觀齊雲和邱柏齡還在一旁下棋,不過有關蕭家的大事小事,尤其是這件,沒有一定必要回避他們。
這件事便是袁宥姍提到的“汪博簡事件”,展開來說,原是一起撲朔迷離,立案、翻案加起來長達八年之久的案件。
每每想到這五個字,蕭寄明洞悉世事的眼眶裏總是暗淡無光。
“如果不是我,汪先生就或許……”
事情過去了十多年,說好了要想開點,但蕭寄明總難以釋懷。
真要檢讨,這事還是蕭如晦沒有把好關。
就因當年的一個微博動态:“為人師,還需先為人!”
一石激起千層浪。
十多年前,蕭家的外宣工作不比現在,雖然微博、人人網、天涯論壇都沒少蕭寄明的大V賬號,但多半時候,蕭寄明的動态欄不僅內容枯燥,且點贊評論更是難以突破兩位數大關。
網宣工作“全民皆兵”,誰有時間,誰就切進賬號代加更新。
所以“為人師,還需先為人”這句時評,原話出自蕭寄明,但實際,是由蕭如晦操刀錄入的網絡。
……
當時,正值2011年中Q大教授職稱評級。
汪博簡作為XX大學林學院博士導師,變故發生時,先是在小圈子裏傳了出些蛛絲馬跡,後來進度咋舌,據說受害人松口指證,直接上了藍底白字的通報:因涉嫌借職務便利強/奸兩名女大學生,刑事拘留。
被告方否認指控,委托律師将強/奸官司從年中打到了年末。
最後由于辯解證據不足,法院按舊以強/奸罪判了汪博簡十年有期徒刑。
蓋棺定論時,蕭寄明在飯桌上遺憾地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汪某之事時常有,但常有卻仍不能常清,道阻且長啊,為人師,還需先為人!”
醜聞爆光一次,行業便大倒退一次。
同為教育人,蕭如晦将這句話發到微博,一則,初衷為鞭辟後人,警鐘長鳴;二則,蕭家常年不在主流媒體中,這些話放諸四海皆可,多他一句不多,少他一句不少。
結果,等隔日再打開電腦,關于“蕭院士怒批汪某簡枉為人”的微博熱搜竟已經爬到了首頁。
一則低調的刑事案件,僅此一夜信息破圈,大街小巷,甚至部分官方媒體都借鑒引用,P成各色各樣的表情包大肆轉發。
網暴緊随其後。
汪博簡的家庭地址、家庭信息被翻成了八國語言。
尤其是汪博簡正上中學的女兒汪時暮,時值十六,私照瘋狂在網上傳播。
“XX實驗中學三(三)班,據說早戀,不知道還是不是處。”
“有沒有人衆籌去強/奸強/奸犯的女兒?”
“太狠了兄弟,錢不多,我在精神上支持你!”
後來便傳出汪博簡老婆帶女兒連夜轉學搬家的照片。
汪博簡在獄中,一直沒忘聯絡律師為其翻案,在一次訪問中聽聞這些事,險些怄到當場心肌梗死。
他情緒不穩,隔着鐵欄杆向律師大吼:“讓那些挨千刀的沖我來,欺負妻女算什麽好漢!”
“他們冤枉我不夠,還要冤死我妻女,我就算是真死在了獄裏也不會放過他們!”
一語成谶,在鐵一般的證詞面前,持續了三年的申訴一次又一次被駁回,終于拖到律師退回他的代理後,汪博簡尋到機會,一頭撞死在了廁所。
聯合他放在枕頭下的遺書內容,法醫鑒定,他這種行為,是以死明志。
身死業了。
他想以死來終結老婆女兒暗無天日的生活,也想以死,為這樁“強/奸案”畫上句號。
可也就在他死後的兩個星期左右,當地交通部門通報了一起交通事故:
彭蕊,女,原籍江西岳陽平江,48歲;據監控顯示,9月23日晚,開一輛紅色馬自達,經百花臺路駛入西郊落星灘,于21:21突然加速至90碼,開車沖入河中,當場溺斃。屍檢和流調顯示,彭蕊長期服用抗抑郁藥物,有嚴重自殺傾向。
同時經打撈發現,車輛副駕上還有一女性死者,系彭蕊之女,汪時暮,年18。
盡管五年後,網絡才流傳出“汪博簡事件”的起因,原是同校教師為争職稱名額,威脅女大學生作了僞供,但汪博簡一家沒人等到這個翻案結果,一側輕飄飄的車禍通報,将恩怨情仇都掀入了汨羅江。
網絡聲讨只在“汪博簡事件”之初狂轟濫炸,汪博簡妻女的死,包括最終的翻案,終究很少有人知道。
作為這件事情的促成者之一,蕭寄明始終都關注着“汪博簡”的點滴進展。
得知他們全家遭難後,蕭寄明自閉過很長一段時間。
無心之失,釀成大錯。
他無能為力,只是自那以後,他注銷了自己的所有網絡賬號,至今都沒再在公開場合發表過任何帶有思想傾向的言論。
……
回到2021年,這件事突又被提起,五味雜陳,福禍難料。
蕭如晦語重心長地勸他:“大哥,不要總去想這件事,當年該做的我們都做了,公檢法又不是普通的小攤小販,有些事人力難以扭轉。”
他較蕭寄明少一些優柔寡斷,發生了去彌補,他自問已經了盡力。
蕭寄明從低落中緩神。
突然問道:“她會找上葉子,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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