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你們真是令人作嘔

當今皇帝勤儉, 宴會辦的不多，不過這些年下來施秀盈也參加過不少次，倒是不覺得有什麽新意。

琴瑟起, 歌舞升。

彩衣翩翩，端的熱鬧。

趁着自家娘親沒注意，施秀盈偷偷嘗了口酒, 便就被那股辛辣弄得皺起了眉，不多時, 便覺得熱了。

借口出去透透氣, 她悄然溜出了宮殿。

能被選入教坊司的舞姬, 各個都顏色非凡, 可誰都不如殿上坐着的施秀盈來的動人。

若非她出身尊貴, 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把視線膠着在她身上。眼下見她出去，立時就有人心思浮動, 也跟着出去了。

可這宮內禁廷，誰都沒有施秀盈來的熟悉, 她出去後一轉眼就把人都甩在了身後，然後, 被燕成善攔住了。

今夜月色很好, 好到她清楚的看到眼前人的神情。

施秀盈後退一步，算起來, 自那件事後，兩人已經許久沒有說話了, 她實在不知，燕成善今晚為何要攔她。

她無言以對，對面燕成善眸子頓時黯淡下來。

兩人一時沉默。

“抱歉，玲珑。”好一會兒之後, 燕成善終究開了口。

施秀盈不想說話，若是可以，她再不想看到燕成善了。

一見到她，就會讓她不可遏制的想起那日，因她大意，墜入陷阱，差點失身的場景。

她更忘不了那時她心中魚死網破的感覺。

錯身而過，施秀盈在丫鬟宮女的擁簇下，越過燕成善直接離開。

“玲珑，我已經向陛下請旨，往邊關歷練。以後，若無大事，我不會再回來了。”燕成善轉身，看着施秀盈逐漸遠去的背影。

施秀盈的腳步一頓。

燕成善眸中微喜，又說，“我本來早就準備走了的，可總想着要陪父母過完這個中秋，所以才完了些。”話音落下，他期待的看着施秀盈，可卻始終沒看她轉身，不由得就帶上了苦澀。

“你，保重。”他說。

施秀盈到底轉過了身，可不待燕成善歡喜，她看這燕成善，忽然問道，“我記得你武功很好，夏練三伏，冬練三九，從未停歇。”

這個問題她憋了許久許久，若非燕成善說以後再難見到，她不一定會問出口。

對面，燕成善若有所料，面色忽然一白。

“而你雖然性格疏闊，卻也不失細心與警惕。”施秀盈自顧自的問，“你告訴我，那天你為何會那般輕易的就被人迷倒。”

燕成善嘴角動動，想要解釋，卻什麽都說不出口。

“我懂了。”看他這樣，施秀盈眼中立時盈滿失望，轉身離去。

“我們，以後再也不要見了吧。”她的聲音灑在空中，和着風中的桂花香味送到燕成善的面前，他僵在那裏，什麽都說不出口。

只有嚴重的羞愧，不停翻滾。

是了，玲珑從來都不傻，她只是懷着仁善之心，願意把人往好處想罷了。

他的卑劣被挑明的猝不及防，燕成善只覺得滿心羞愧，近乎無顏以對，他轉身踉跄了一下，匆匆遠去。

施秀盈腳步匆匆走出好遠，而後才又慢下來，可之前乘着酒意出來的歡喜輕快，卻已經都散盡了。

她是真的真的，把燕成善當做兄長的。

眼前一顆金桂安靜的矗立在月色下，施秀盈擡頭看去，忽然出神。

“我記得小時候爬過這棵樹。”她輕聲說。

小風尚且因着剛剛自家小姐話中透露出的意思震驚中，眼下看着施秀盈只覺得心疼，聲音柔的不能再柔，說，“那肯定很有趣。”

施秀盈沒再說話。

當時她是甩開了宮人爬的，不然宮女們怎麽可能同意，只是最後失了手，險些摔了下來。當時，是燕成善接住了她，還因此傷了胳膊。自哪兒以後，他便開始習武了。她至今還記得燕成善當時說過的話‘我好好習武，以後你想怎麽爬樹就怎麽爬，我都會接住你的。’

可一轉眼，都變了。

霍然轉身，施秀盈匆匆離去，再未回頭。

傅鳴琅從暗中閃現出來，神情冷肅，默默跟上施秀盈，暗中護衛，沒有現身。

他想，施秀盈現在大概更想要安靜。

燕成善！

傅鳴琅心中冷冷的說，他從未想到，原來這裏面還有這一出！

這一場中秋佳宴，施秀盈乘興而去，最後卻是無精打采回的誠國公府。

并且，在之後的好幾天裏都打不起精神。

中秋後第三日，周王府施成善離京，前往邊關歷練。

施秀盈聽了心中毫無波動，不，自那夜起她其實是有些怨怼的，甚至在某些時刻，她曾經想過燕成善如果死在邊關就好了。可她終究壓下了所有的惡念，讓自己忘記這件事。

惡是真的，曾經的好也是真的。

她做不到狠絕，也無法原諒，只好忘記。

這一日，周建成又到了。

若是之前施秀盈還有心情和他聊聊游記，可現在哪裏有這個心情，就托詞不舒服避開了。

周建成依言離開，卻沒放棄，隔天後又上門拜訪了。

周氏頗覺滿意，覺得自家侄兒倒是很有誠意，就連施瑜瓊見了施秀盈，也打趣了兩句，道周家公子又誠心。

施秀盈心煩之餘，又有些意亂。

她對這方面實在沒經驗，偏周建成這人，實在附和她的審美，若不是她們是姑表兄妹，說不定她就真的動心了，可底線在哪兒，她是不想退讓的。正在這時，傅鳴琅遞了信來，說是見面有話要說。

這次約的是個茶樓，而且還神神秘秘的讓她從後門上樓。

“怎麽約在這裏？有你喜歡的茶嗎？”繞了一圈後總算進了雅間後，在丫鬟的侍候下去了披風，施秀盈好奇的問。

“請你看個熱鬧。”傅鳴琅說。

“嗯？”說起這個，施秀盈就有興趣了，立即過去，說，“什麽熱鬧？”

“稍等片刻就好。”傅鳴琅沒有直接說，轉而道。

施秀盈疑惑之下，更好奇了。

不多時，傅鳴琅忽然擡眸，說，“到了。”

說着話，他站起身走到牆邊伸手動了動，立時間，屋裏就聽到一陣熟悉的聲音。

“表哥，坐吧。”

這是施瑜瓊的聲音，施秀盈立即就分辨了出來，可接下來這個聲音才是真的讓她驚住了。

“表妹等久了嗎？翰林院有事耽擱，抱歉，我來晚了。”

這不是周建成？施秀盈有點呆愣的想。

等等，周建成和施瑜瓊什麽時候成表哥表妹了？

一時間思緒太多，施秀盈都有些迷糊了。

小風幾個丫鬟也驚了，可緊跟着隔壁傳來的話才是真的讓她們震驚。

施瑜瓊和周建成你一眼我一語，說話間明顯十分熟絡，甚至隐約帶着親近。

一句表哥，一句表妹的，聽起來親密的很，甚至比起施秀盈和周建成相處時還要自如。

施秀盈眨了眨眼，只覺得問題多多，她有心想說，卻又怕驚了隔壁，只好戳了戳旁邊坐着不言不語的傅鳴琅，悄聲說，“我可以說話嗎？”

看她這副悄聲仿佛做賊似的樣子，傅鳴琅沒忍住笑了，說，“沒事，能說，她們聽不見。”

聞言，施秀盈立即長出了一口氣，說，“這是怎麽回事啊？她們兩個？我怎麽不知道她們關系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你不知道，因為她們是以文會友。”傅鳴琅說。

嗯哼？？？

施秀盈只覺得疑惑更多了，以她看八卦無數的神經，隐約能感覺到兩人間的氣氛不對，可周建成為什麽要向她獻殷勤。

這樣想着，她就直接問了。

“那就得問問周建成了。”傅鳴琅微微的笑了一下。

嘶，這個笑容有點冷啊，施秀盈視線一飄，心裏想到。

說話間，隔壁的話題不知不覺繞到了施秀盈的身上。

施瑜瓊正安慰着周建成，話中說道施秀盈向來喜歡溫文爾雅的男子，他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總能如願的。

……

施秀盈本人表示心情有點複雜，和着施瑜瓊這是在給周建成出主意追她？

那周建成呢？

難不成她感覺錯了？

接下來兩個人沒說別的，話裏話外都圍繞着施秀盈的喜好，聽得她本人都有些驚訝。

原來在她沒注意的地方，她竟然有這些習慣嗎？

震驚！

不知不覺的，施秀盈自己都聽得津津有味的了。

好家夥，施瑜瓊竟然這麽了解她的嗎？好多事她自己都沒注意過呢。

許久之後，隔壁兩人告別聲起，施瑜瓊離開了。

“就這個？”施秀盈看向傅鳴琅，雖然有些出乎預料，但是算不上多有意思的事啊。

“再等等，”傅鳴琅示意她稍安勿躁。

？？？

施秀盈頓時來了興致，又默默等待起來。

果然，沒一會兒，隔壁開門聲又起。

“孟兄？！”可以聽見，周建成也是驚訝的，“這般巧，你竟然也在這裏。”

“周兄，是我看錯了你們。”那所謂孟兄張口就是這句話。

這次說話的人聲音也有些耳熟，施秀盈想了想，恍然道這不就是那個探花孟慧臨？

“孟兄這是何意？”周建成疑惑道。

“周兄如此聰慧，難道真的不懂施二小姐的意思？”孟慧臨道。

短暫的沉默了一會兒，周建成開口，聲音淡淡，“孟兄這話，我不明白。”

“不明白？你剛才和施二小姐的話我都聽見了？”孟慧臨直接說。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孟兄此為，可非君子啊？”周建成語速略快了一瞬，然後才恢複如初。

“若非如此，我怎麽知道，你們一個堂姐，一個表哥，竟然會合起夥來哄騙無辜的施五小姐？”孟慧臨嗤笑一聲，“周兄是覺得那施二小姐傻到看不明白你心悅她，還是覺得我蠢到看不出你心悅施二小姐？”

堂姐給自己的愛慕者講解該如何追求自己的堂妹。

“你們真是令人作嘔。”孟慧臨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