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要還是不要

周日下起了小雨，袁野趁着雨小的時候跑進了地鐵站。

出來的時候，雨勢忽然變大。

他淋着雨跑到小區外，韓舟見到他的衣服濕了，趕忙給他打傘，“你怎麽淋雨過來的！”

“忘記帶傘了！”

他向來不記得帶傘，淋點小雨也不是什麽大事。

然而韓舟的神情看起來比他還緊張，“忘記帶傘可以讓我來接你啊！”

完了完了，這要是被小祖宗看到了，我不得被他說死！

送人到了門口，韓舟想趁早開溜了。

他連門鎖都不敢碰，假裝看了眼手機消息，急忙說道，“你進去吧，我就送到這了。公司那邊有點急事。”

他把傘留下，一步都不想停留，“密碼是412815，我就先走了啊……”

說走就走，留下袁野獨自站在門外。

一切發生得太快，他還來不及回應。

“……”

這就把房門密碼告訴我了？

真不拿我當外人啊。

袁野想明白了一件事，難怪常路明沒有一點防範意識，原來是他的經紀人沒教好。

雖然已經知道了開門密碼，袁野還是禮貌地按了門鈴。卻是等待了十多分鐘也沒有人出來開門。

他看了眼時間，已是早上8點半。

最終無奈地放棄了禮貌的選擇，輸入密碼開了門。

下雨天的室內，總是昏暗一片。

屋裏沒有點燈，到處蒙着一層暗色，袁野擡頭看向二樓，樓上也是黑漆漆的。

他沒有控制關門的力道，發出了很響的動靜，然而沒有驚動屋裏的人。

袁野都要懷疑這屋裏根本沒人了。

他換了一雙拖鞋進來，徑直往沙發區域走去。路過樓梯邊上的鋼琴，看到鋼琴蓋還開着，曲譜架上放着曲譜。

屋主似乎不久前才彈過。

沙發邊的地毯上堆了更多的紙團，比起昨日，這裏的淩亂更甚。

袁野将視野放遠，整片落地窗凝結着雨水，時而響起清脆的雨打玻璃聲。

這連續不斷的雨聲，卻吵不醒窗邊的人。

常路明半躺在窗邊的軟塌上，長腿明顯伸展不開，頭靠在堆高的枕頭上，微微歪着腦袋深睡着。

屋內到處都不見光亮，他卻睡在唯一能透光的窗邊，安靜的睡臉看得一清二楚。

袁野莫名不想驚醒他。

常路明的手邊還有一堆曲譜，像是暫且放下工作，戴上耳機閉目養神。

但是，袁野靠近他時，聽到了平穩的呼吸聲。

他真的睡着了。

不僅不想驚醒他，袁野還好奇他的耳機裏到底藏着什麽音樂，竟然能睡得這麽香。

袁野将耳朵湊到他的耳機邊上，可惜這耳機的質量太好，沒有一點點的漏音。

無聊地盯着他的睡臉看了很久，袁野善心地讓他再貪睡十分鐘，便開始喊他，“常路明，常路明……”

常路明正陷入混亂的夢中。

一會兒在安靜的屋內彈奏着肖邦的《夜曲》，一會兒又站在雨下，人海中。

袁野的身影随着人群慢慢散開，慢慢隐現。

常路明不顧淋在身上的雨，向他跑去。而袁野一直沒有回頭。

等到常路明快要觸及他的肩膀時，袁野瞬間消失了。

夢忽然空得可怕。

卻又傳來他的聲音，喊他的名字，“常路明，常路明……”

常路明在意識模糊中想起一件事，“不對，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還來不及告訴你……我的名字……

袁野回答他，“我知道啊，你叫常路明！”

這一句，徹底把常路明從夢中拉了出來。他驚醒過來，與單膝跪在軟榻旁的袁野對視上。

是袁野的臉，他确認了，呆呆地喊了一聲，“袁野……”

袁野又湊近了一點，打量常路明的神色，覺得他有點呆，“你睡懵了嗎？”

近在眼前的臉，讓常路明無處可躲。

他更加确認了，這是真實的袁野。

常路明完全清醒過來，默默往後靠了一點，遠離袁野的臉。摘下了耳機道，“剛剛沒完全清醒。”

“你在聽什麽啊？睡得這麽深？”袁野拿過他手中的耳機，放在耳邊聽着，“鋼琴曲？”

“嗯。”

常路明看到他急于滿足好奇心的樣子，不禁笑了。

他很喜歡袁野自來熟的一面，不會讓兩人之間徒增距離感。

而等他發現袁野身上的衣服以及頭發半濕，頓時緊張起來，“你的衣服怎麽濕了？淋雨過來的？”

袁野滿不在乎地回道，“沒淋多久。”

常路明立即走下軟塌，“我給你找身衣服，換一換吧。”

“沒事，待會兒就幹……”

而常路明已經走上二樓，根本不聽他的話。

常路明與袁野的身材差不多，身高也只比他高了一點。他直接從衣櫃裏找了一身沒穿過的衣服，拿給了等在樓下的袁野。

“濕衣服換下來烘幹，等晚上回去的時候就能穿了。”

袁野沒有拒絕，“好，麻煩了。”

他進了一樓的浴室換衣服，常路明遠離了浴室的門，避免自己的眼睛偷看。

他回到客廳處，給韓舟打了電話。

面對袁野時的溫柔面孔瞬間沒了，他冷着臉說道，“韓舟，你在幹什麽？為什麽袁野會淋了雨過來？他要是感冒了怎麽辦？”

韓舟就知道這通電話躲不過，幹笑了幾聲，試圖蒙混過去，“不會感冒的啦，看看他的身體多麽健壯，淋點小雨怎麽可能會感冒呢？”

常路明急道，“怎麽不會感冒，他……”

韓舟直接把他的話打斷，“啊，我這邊有別的電話進來，先不跟你說了，拜拜。”

常路明看着被挂斷的電話，臉更黑了。

韓舟，你給我等着！

袁野換好衣服回到了客廳處，常路明正在收拾地毯上的廢紙。廢紙占據了半個垃圾桶，常路明尴尬的笑了笑，“我寫歌的時候會習慣性地把周圍弄亂，讓你見笑了。”

袁野沒什麽好嫌棄的，反而一臉‘我理解’的神情，“我明白，藝術家都喜歡自由的感覺。”

常路明，”……”

原來你對藝術家的誤解，這麽早就開始了。

他看到袁野拿在手裏的濕衣服，說道，“我幫你拿去烘幹。”又是不給袁野拒絕的機會，直接把衣服奪過。

袁野逐漸習慣了這種‘被支配’的感覺，跟着常路明走到了浴室外。

烘幹機就放在浴室門外，常路明将衣服放進去後，擡起頭來忍不住揉了揉酸疼的後頸。

袁野看到他這動作，想到他剛剛從哪裏醒來的，“你不會在窗邊睡了一晚上吧，現在脖子痛了。”

常路明向後仰着頭，緩解一下脖子的僵硬，回道，“寫歌寫到了3點多，直接就在這裏靠着睡着了。”

袁野搖頭嘆氣地說道，“看來我的話說錯了， 你們藝術家不是喜歡自由，而是喜歡折騰自己。”

他走到常路明的身後，問道，“我會按摩，要不要給你按按脖子？”

常路明揉着脖子的手頓住了，他很糾結，“要……”又說，“不要……”

袁野不懂他的意思，“到底是要還是不要？”

他看到了常路明發紅的耳朵，頓時想明白了。

原來是害羞了，不好意思答應。

所以他不再多問，直接上手，“我幫你按按吧，你今天應該還要寫歌。”

常路明僵硬地一動不動，被迫接受了按摩，“謝謝。”

袁野感覺到他的拘束，說道，“朋友之間不用這麽客氣，跟我相處的時候，也不用這麽拘束。”

“其實跟人相處沒這麽難。”

常路明感覺到袁野似乎誤會了什麽……他只能懵懵地應了聲，“……嗯。”

按了一會兒後，袁野低下頭來說話，氣息噴向常路明的後頸，“有沒有舒服一點？”

常路明瞬間承受不住了，趕緊從他的手中撤離，“舒，舒服多了……我先去洗漱，你可以先休息一會兒，不着急開工。”

袁野不明所以，怎麽又結巴了。

袁野半開玩笑道，“不，我會盡快把這小程序做出來，早點領到常老板的工資。”

應着他這一句玩笑，常路明走上二樓的腳步頓住了。

……等領到工資，你就要走了。

常路明俯身看向走到鋼琴旁的袁野，心裏說着，其實，你可以盡量慢一點。我完全不急。

卻出聲問道，“要不要我給你預付一些工資？”

袁野笑着拒絕了，“不用，我還沒那麽缺錢。”

他既然不願意，常路明就立刻放棄了這個想法，“嗯。”

心裏卻有些郁悶。

除了錢，我也沒有其他的辦法能留住你了。

袁野一在辦公桌後坐下，立即開始未完成的工作。常路明在上樓前，為他按亮了一樓所有的燈。

在燈光明亮的環境裏待久了，偶爾回身看向窗外，陰沉沉的雨天有點像是黑夜。袁野沉浸在虛假的夜晚氛圍裏，悶頭工作。

……

鍵盤聲，雨聲，已成了屋裏不變的伴奏。

忽然一股花香飄來，鍵盤聲頓時停下，只剩沙沙作響的雨聲。

袁野擡起頭來，常路明不知何時站在了桌前，一言不發，将一大束玫瑰花遞到了他面前。

袁野愣住了，“這是……”

常路明解釋道，“昨天你做了我的聽衆，這是我的謝禮。”

袁野不敢接過，“可是花……不是一般送給女生的嗎？”

是不是有哪裏搞錯了？

常路明有些慌了，他趕緊找借口解釋道，“我……我沒給人送過禮物，不懂這些……不好意思，我送錯了……”

遞出去的花，他慌張地收了回去。

袁野看到他不知所措的神情與動作，相信了他的話，站起身來拿過了玫瑰花，“沒事，我挺喜歡的。謝謝。”

但也好心地告誡常路明一句，“不過你以後送男生禮物，不能再送花了，容易引起誤會。”

常路明慶幸着鮮花贈送成功，又借機問道，“那應該送什麽？”

袁野想了想，回道，“可以送一些實用的東西，主要還要看對方的喜好。”

看對方的喜好啊……

常路明笑着說道，“我懂了！”

到了晚上，袁野換回了自己的衣服，拿着常路明借給他的衣服問道，“這身衣服要不要我帶回去洗一洗？”

常路明突然緊張起來，手疾眼快地把衣服奪走了，護寶一樣捧在懷裏，說道，“不用，我一點都不介意！”

袁野再次愣住了，反應過來回道，“哦……”

他背起電腦，拿上了放在沙發上的玫瑰花，告別道，“今天就先到這，先走了。”

常路明又送他到門口，叫住了他，“等一下，把傘帶上。”

袁野意識到現在外面還在下雨，便接過了，“謝謝，下次來的時候還你。”

雨傘濕噠噠地滴着水，袁野将它放在了腳邊，坐在地鐵的空位上。

同一車廂的人都被他懷裏的玫瑰花吸引，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好奇着他要将玫瑰送給誰。

袁野正感無奈的時候，地鐵到達新的站點，走進來一個同樣捧着玫瑰的女生。

車廂內衆人的注意力頓時轉移了。女生在和朋友打着電話，笑得一臉幸福，“我哪裏有炫耀嗎？”

“就是今天收到了他送我的玫瑰花！”

她低頭聞了聞玫瑰花香，篤定道，“他這就是喜歡我吧！玫瑰花的花語可是我愛你啊。”

“謝禮？謝禮送其他的東西不可以嗎？非要送這麽暧昧的東西。”

“我跟你說，他就是喜歡我。”

袁野聽完全部內容後，莫名的巧合讓他有些尴尬，“……”

他想說，其實偶爾也會有一些意外情況。

比如他手上的玫瑰。

小劇場：

地點：花店外

出場人物：韓舟，常路明

韓舟：小祖宗，你不知道鮮花是可以網上訂購的嗎？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身份，還跑到花店裏來！

常路明：我只是覺得親自去買更有誠意。

韓舟：你親自交待我啊！我去買，不也一樣很有誠意嗎？

常路明：不一樣。

韓舟：……

作者有話說：

俺現在面臨一個很尴尬的事，兩個坑的存稿都在忙碌的學習裏漸漸清空了……然而學習依然忙碌……可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