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無可奉告

曲笙無法招架荊叢轍的思維跳躍能力,最終只能落荒而逃。

事情全然不對勁,荊叢轍是最不對勁的那一個。

恰巧接到鐘璐打來的電話,女人在電話那端說:“你好久沒回來看我,在你哥那裏過得這麽舒坦?”

好好的休假日,曲笙躲在活動室依靠小太陽取暖,凍得瑟瑟發抖,“上個月明明才去過的……”

“那是和你哥一塊來。”鐘璐用幽怨的聲音講,“我懂了,有了哥哥就忘了娘。”

“知道了知道了,我現在就去好吧。”曲笙從硬邦的椅子上翻下來,“我打車過去,你給我報路費。”

電話那端美滋滋地應下來。

鐘璐今年三十八歲,保養極好,看上去和曲笙第一次見她時相差無幾。

荊琒不常着家,荊叢轍和她也不親近,她幾乎是把曲笙當做自己的小孩在養,但畢竟沒有真正生養過,她更像一個歲數大一點的姐姐,會跟曲笙開玩笑,說一些不能放到明面上講的東西。

晚飯也是在荊家老宅解決,鐘璐把近日來從小姐妹那裏聽到的八卦講給曲笙聽。

曲笙一邊吃蝦一邊聽,兩個人都喝了一點小酒,鐘璐突然說道:“我前幾天見到你哥的女朋友了。”

曲笙拿着酒杯的手一頓,紫紅色的鮮亮液體在杯壁上滾過一圈。

“長得真漂亮,身材也好,和你哥站在一塊絲毫不輸氣質。”

曲笙舌頭在嘴裏滑動半圈,最後只能說:“你別老是我哥我哥地叫,荊叢轍又不是我哥。”

“不是嗎?”鐘璐喝得微醺,支着下颌看他,“那你小時候總是‘哥哥’‘哥哥’叫個不停。”

“你也說了那是小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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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笙把杯裏的酒一幹到底,“時間也不早了,我今天在這邊住吧。”

鐘璐露出意外的神情,“這麽主動?難道是想媽媽了?”

“……你別惡心我。”

只是單純不知道要怎麽和荊叢轍相處。

男人處處不按套路出牌。

曲笙難得多愁善感地嘆口氣,心裏想着。

草他媽的。

##

荊叢轍接到曲笙的電話時,視頻會議還沒有結束。他擺了一個“暫停”的手勢,把麥克風關掉才按下接通鍵。

“我今天不回去了。”曲笙開門見山。

“你準備睡哪裏?”

曲笙不情不願地嘟囔:“我在……#¥%”

荊叢轍:“?”

“把話說清楚,舌頭捋直。”

曲笙說自己在老宅這邊。

荊叢轍問:“你跑去那邊做什麽?”

“挺久沒來了,過來陪陪鐘阿姨。”這三個字說出來曲笙說不出的別扭,他不經常這麽稱呼鐘璐。

對面有幾秒的停頓,“你确定明天能準時到公司來上班?”

曲笙:“當然,瞧不起誰呢?”

“嗯,好。”荊叢轍回答,而後,“你在躲着我?”

曲笙那邊停了幾秒,随後幹脆利落地挂斷。

十一點二十三分,荊叢轍下班從辦公室出門,乘電梯到一樓,左拐進車庫取車。

他不喜歡司機接送,許多事如果不是必要他人插手,基本都會親力親為。

車子啓動後,手機一連震動兩次,衛雯瑾向來喜歡發語音,美其名曰做了美甲的手就不是用來打字的。

黑色轎車倒車出庫,荊叢轍點開第一條聽。

“下周三的交流會,地點定在曲昶酒店,我爸到時候也會到。”

第二條自動播放:“他應該待不了多久,最多半小時,到時候咱倆可以偷偷溜。”

衛雯瑾接到荊叢轍打來的電話,蠻意外的,點了接通,對面沒有絲毫停滞,直接說:“下周三不行,我有事情。”

女人在做指甲,美甲師正在精心雕刻延長甲上的花紋,旁邊的服務人員幫忙拿着手機,她歪着頭說:“你的工作就沒有結束的時候,就不能往後推一推嗎?”

“不是工作。”

衛雯瑾這才來了點興趣,“不是工作?”

“嗯。”

“……”

“……”

衛雯瑾無語:“那是什麽,你倒是說說看?”

“私人原因,無可奉告。”

完全能想象到荊叢轍說話時那副一板一眼的模樣,衛雯瑾倍感無趣。

“你能有什麽私人原因,要麽是因為工作,要麽是因為你爸……你爸又給你下達什麽命令了?”

“沒有。”

“上次接風席你提前走了,伯父和我爸都挺不滿意的,你确定這次還要挑戰?”衛雯瑾脖子歪得有點累了,換了個姿勢,“我是無所謂,正好我預定了那家酒店的房,準備好好玩一下。”

荊叢轍說:“非要在同一天嗎?”

“這樣才刺激。”衛雯瑾輕笑一聲,“你別管了,我自有安排,肯定不會被發現的。倒是你,怎麽一點樂子都不找,搞得我跟出軌了一樣。”

荊叢轍只留下三個字。

“随便你。”

“那下周你到底去不去?”

荊叢轍微微擰眉,最終輕吐一口氣,“十一點之前結束?”

“十點半就能結束。”

黑色轎車行駛在靈市最繁華的街道上,一路上流光溢彩,無數亮如白晝的光影從眼前晃過,最終進入住宅小區,周圍陷入一片靜谧,黑夜沉寂,只有幽暗的路燈和月亮散發微弱光芒。

荊叢轍泊車後進入電梯,站在伸手可以觸碰到按鍵的位置。

曲笙每次進電梯都要找一個夾角站,正方的電梯內,他要與他保持最遠距離。

電梯到達所在樓層,輸入門鎖密碼,荊叢轍看到鞋櫃內擺放整齊的拖鞋。

曲笙最開始沒有這麽規矩,脫下的鞋從來都是亂放,荊叢轍提醒過他一次,曲笙表面答應,沒過多久又忘了,他只能每次看到就順手擺好。

小孩子不聽勸,但會不好意思。有次曲笙從衛生間出來,正好荊叢轍回家,見荊叢轍鞋還沒脫,先把自己的鞋擺放整齊,從那之後就鮮少把鞋子丢得七零八落。

荊叢轍把鞋換下以後走進客廳,客廳的電視他一次都沒有看過,沙發也很少坐。曲笙平時沒事的時候除了彈吉他就是窩在沙發上看電視,而且總往一個地方倚,久而久之沙發的一邊比起其他地方都要更加深陷。

荊叢轍走上前摸摸那陷下去的一角,默默坐了過去。

曲笙還喜歡抱着靠枕看恐怖片,看到可怕的地方就把腦袋掩在後面。

荊叢轍盯着那個靠枕看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有拿。

他把窗戶打開,在客廳點了一支煙。

他學會抽煙是很早以前,十八歲,高考之前,在教導主任嚴抓的天臺上,他比許多人都聰明,沒人敢翻到天臺的最頂,也沒人會想要那麽做,一不小心攀爬不甚,掉下來是能摔死人的。

荊叢轍卻敢。

那是他抽煙最狠的一陣子,上大學後逐漸收斂了,家裏沒人知道他會抽煙,曲笙也不知道,他沒在他面前抽過。

打火機點燃幽藍火焰,香煙夾在骨節分明又修長的兩指間。荊叢轍垂眼,那火光燃在眼底蹿高瞬息又變作零星一點。

燈沒有開。

荊叢轍沒有開燈的習慣,是曲笙每次回到家都要把經過的每一盞都點亮,玄關處、廊道內,甚至是吧臺的小吊燈他也打開,光把這個屋子照得通透。

這是荊叢轍為數不多沒有糾正過他的毛病。

現在燈沒有人打開,屋內又昏暗一片,他點燃一支香煙,吐息間神色盡是漠然。

衛雯瑾回來的那天,正好是曲笙有演出的一天。

接風宴上不僅衛雯瑾的父親露面,連荊琒也攜妻子去了,荊叢轍作為衛雯瑾名義上的男朋友,自然沒有不到場的道理。

晚宴上觥籌交錯,專業的交響樂團在閣樓上賣力演出,繪制着獨特花紋的穹頂上垂落下精美而乏味的銅質水晶吊燈,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社交性的微笑,舉杯交談間聊得也是工作種種、家庭種種。

他的提前退場出乎所有人意料,這次宴會的女主角臉上卻挂上興致盎然的笑。

衛雯槿借口送荊叢轍一程,跟着男人一塊出了壓抑的酒會廳,問荊叢轍這麽着急是去哪裏,荊叢轍模糊回應:“去接一個人。”

衛雯瑾進一步問:“誰?男的女的?”

本來荊叢轍只要回答曲笙的名字就好了,衛雯瑾從一開始就知道兩個人住在一塊,打從最開始他就沒避諱過。

張口的瞬間改了主意,他說:“和你沒有關系。”

衛雯瑾聳了聳肩膀,“要不是聽洛宥說你在國外有過一任女友,我真的會以為你更喜歡男人。”

荊叢轍停住腳步,側過頭看她,“為什麽,我長得像?”

衛雯瑾啞然,“這和長相沒關系……我就是随口一說。”

荊叢轍卻認真思索起來,衛雯瑾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有沒有人說過你這人很怪?”

她發誓這也是随口一說。

荊叢轍回答:“有。”

“……誰啊,這麽有勇氣。”衛雯瑾一邊吐槽一邊扇手趕對方快走,“他說得一點都沒錯。”

曲笙說過。

又一次想到曲笙。

手邊的香煙已經只剩下最後一點煙蒂,茶幾上的煙灰缸形同擺設,男人繞過它,從紙抽盒裏抽出兩張紙巾,用一張碾滅、包裹,另一只再包一層,而後扔進垃圾桶。

門外響起“咔噠”一聲響動。

作者有話說:

轍哥:抽完煙認真疊好毀屍滅跡,別被弟弟發現

還是轍哥:弟弟不在,哪裏都能想到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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