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一點都不笨

荊琒沒有留下來吃飯,據說是特意從X市飛回來,就為了給荊叢轍這麽一下……

常年跟在荊琒身邊的老管家送荊琒去機場,鐘璐沒想到會鬧成這種局面,一時尴尬不已。

荊叢轍趁曲笙去洗手的工夫,叫喬媽把提前預備好的晚餐一一端上,等曲笙出來便若無其事地說:“餓了麽?吃飯吧。”

悄聲無息地結束這頓晚餐,鐘璐也不好留他們了,和荊叢轍說了兩句話,大致是講荊琒在氣頭上口不擇言,叫他別往心裏去。雖然兩個人心裏都清楚,荊琒這股火恐怕從得知荊叢轍在酒吧打人開始就一直憋着了,不然不會在衆人面前讓兒子下不來臺。

荊叢轍則表示:“可以理解。”

曲笙作為旁聽,在腦內瘋狂刷彈幕,理解什麽?什麽理解?我不理解!!

荊琒是不是已經知道他的性取向了,那種鬼地方又是指什麽地方?酒吧嗎?荊叢轍連酒吧都不能去?不至于吧。

他心裏有諸多疑問,卻在荊叢轍轉頭與他對視的那一刻偃旗息鼓,直覺告訴他還是不要問,問了對自己沒什麽好處。

可這種想法不對,以前他不問,是和荊叢轍沒熟悉到這種地步,兩個人互不幹涉各自安好,現在卻不是這麽一說了。

曲笙發現自己真的對荊叢轍的了解少之又少,就像一個月前在溫泉荊叢轍說的那樣,他始終沒有準備好迎接荊叢轍的全部……連那種方面都一樣。

好吧。

曲笙在心裏說,好吧,這次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問清楚。

鐘璐安排司機送他們回去,臨走前還是問了兩個人要不要住下,荊叢轍沒有直接拒絕,反而轉頭詢問曲笙的意見。

曲笙一時怔愣,“不、不了吧,還是回去吧,回家。”

荊叢轍對于這個說法很滿意,連鐘璐安排的司機都婉拒了。

坐上車系好安全帶,曲笙想起來,“你剛剛不該突然親我。”說完又回頭看了一眼,這一次沒人跟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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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荊叢轍快速反應了一下,“嗯,不能親嗎?”

問話太過理所當然,曲笙的思路一下被打斷。

“萬一被看見怎麽辦?你爸爸……”曲笙停頓一下,換了個稱謂,“荊叔叔是不是知道什麽?”

他這一句話充滿暗示。

“沒有人看見,我可以保證。”荊叢轍耐心解答,“至于爸,他從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曲笙的重點落在最後一句,當即驚恐地睜大眼睛:“我怎麽都沒察覺?”

荊叢轍瞥了他一眼,“那你現在察覺了。”

黑色轎車在夜晚一路飛馳,曲笙還沒在沖擊中走出來,“荊叔早就知道了,怎麽可能……我一點都沒發現!”

荊叢轍同樣微微皺起眉,“笙笙,冷靜一點,你在說什麽?”

曲笙猛地轉過頭:“這要怎麽冷靜,荊叔為什麽會知道我喜歡男人?!”

荊叢轍:“……”

十秒鐘過去了,荊叢轍說:“我想他應該不知道。”

曲笙臉上的困惑不能更明顯,“你不是說他早就知道嗎,耍我啊?”

荊叢轍輕吐一口氣,“我以為你說的是另外一件事,是我誤會了。”

曲笙更加不明白了,“那你在說什麽?”

荊叢轍:“等回家說。”

回到住所把玄關和客廳的燈都打開,燈帶将整個房間照得柔和明亮。

曲笙把随意脫下的鞋子規整好,荊叢轍摘掉腕表,低頭的瞬間曲笙恰好擡頭,再次望見他臉上的那道口子,以及眼底的疲态。

“早知道讓司機送咱們回來好了。”曲笙伸手碰了碰荊叢轍的臉,荊叢轍沒有躲,反而按住他的手腕靜靜注視他,“笙笙。”

“嗯?”

“你剛剛脫了鞋。”

“……嫌棄直說啊!”曲笙迅速撤開手,嘀咕兩句約摸是罵人的話,又不敢讓荊叢轍聽見。

衛生間內的水聲掩蓋住荊叢轍的說話聲,曲笙把水龍頭關掉後只聽見後半句。

“……我不喜歡別人輕易動用我的東西。”

曲笙連手都不擦了,濕淋淋地還滴着水就走出來,“那之前于叔接送咱們你怎麽不說?”

“類似情況無法避免。”荊叢轍一邊回答一邊抽出幾張紙巾給曲笙擦手,“我沒打算和誰抱怨,只是告訴你。”

曲笙似懂非懂地點頭,這些他都無所謂,不喜歡就不喜歡好了。他特意用冰水洗手,為了惡作劇,捧住荊叢轍的臉,還往上一提,“好,我知道了,你就是事多。”

荊叢轍有些無奈,垂下眼看他,“走廊盡頭的那個房間你進去過嗎?”

氣氛瞬間凝固。

曲笙眨眨眼,想要裝傻。

“進去看過了對嗎?”荊叢轍一副了然的模樣。

“是你自己沒鎖門,打開了不就是讓人進的麽。”曲笙有點想躲開了,忽然慫起來,“況且是你先騙我說那是雜物間,根本就不……”

“那你有沒有想過它為什麽忽然打開了?”荊叢轍似乎也對眼前的狀況沒轍了,本來以為曲笙會主動問,不問也該猜到什麽,然而曲笙在車上的表現實在是……

太笨了。

曲笙被這麽一提醒,不由思考起來,半晌問:“你故意的?”

荊叢轍:“……”

“我還以為是家政阿姨有鑰匙被我不小心發現了呢。”曲笙打着哈哈,“我可沒去裏面幹過什麽壞事……就是随便用了用。”

“你在裏面看見什麽?”荊叢轍問。

曲笙也懵了,“運動器材。”

不是健身房嗎?

難道裏面還有什麽神秘暗室是他沒發現的?

荊叢轍簡直沒辦法繼續這個話題,還好曲笙又補充一句:“我在裏面看見沙袋了,還有拳擊手套?是吧,我不懂,那麽大的地方就用來錘沙袋麽?”

這回換荊叢轍搞不明白,“我知道你有些怕我,那你是在怕什麽?”

“看不出你想什麽,玩不過你,不然呢?”曲笙略帶思考後回應,“總不能以為你會像打沙袋那樣打我吧?”

這回換曲笙用一副“簡直搞不懂你在想什麽”的表情看荊叢轍,“你到底想說什麽,能不能痛快一點。”

荊叢轍無言,最後竟然笑出來,彎身抵在曲笙的肩膀上,兩只手按在他腰側,悶聲道:“我們Cookie一點都不笨。”

“這不是廢話嗎?”曲笙被抱得莫名其妙,想推開又有些心虛,“我不就是用了一下嗎,健身房就是給人運動的啊,你要是不想我用再鎖上呗,何必這麽拐彎抹角點我。”

“你說得對,沒有不讓你用,随便你用。”荊叢轍擡手捏了捏曲笙的耳朵,又吻在他眼睑,自己在沙發上坐下,又把曲笙拉到腿上來,牢牢牽着他,笑意在眼底彌漫,氣氛竟是輕松不少。

“我是想告訴你,我打過地下拳擊。”

##

曲笙的高中也是荊叢轍曾經的母校,當地一帶知名的國際學院,再往南行幾十公裏開外的城郊,有一處隐秘的地下拳擊場,荊叢轍也是偶然發現的。

大學的課業繁忙,荊叢轍卻被強制要求每個月都回宅邸,到荊琒的公司勘察實習。父子倆的矛盾實際很早以前就存在了,以前還有老爺子從中調和,但爺爺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連那條一直陪伴在爺爺左右的狗都老了。

荊叢轍高中起便煙酒都沾,壓力大的時候甚至要靠打架發洩情緒。學校裏他沒有朋友,學生會的成員雖然都聽他的話,但私下的交情并不深,洛宥高中便被自己老爸扭送到國外了,不然還有機會見見荊叢轍的真面目。

荊叢轍主動提出接送曲笙,實則另有目的。曲笙是被爺爺留下來的,荊琒沒有理由找人盯着他,只有在曲笙身邊荊叢轍才是自由的。他利用這段時間去拳場,一開始是為了發洩,漸漸便有些上瘾,他從來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好像恨不得死在場上。

那些狠厲偶爾會被帶下拳場,連同傷口一起,曲笙因此有些怕他,怯生生的神情寫在臉上,荊叢轍想不知道都難。

荊叢轍上高中時學校裏就有不少霸淩事件發生,曲笙十六七歲,正是唇紅齒白的小少年模樣,生了一張太招搖的長相,性格又直來直去。雖然小孩兒什麽都不知道,但作為替自己遮掩的報酬,荊叢轍特意觀察過,除了晚會上那個作死招惹曲笙的男生,曲笙和誰都聊得來,還挺受歡迎的。

唯獨對着自己說半句話都困難。

曲笙那陣子被迫學習小提琴,有課時便背着沉重的琴盒來回跑,還要帶回家練習。荊叢轍幫他拿,他就借着短短幾秒的交替偷偷觀察荊叢轍,眼神裏的好奇都要溢出來了,就是一句話都不說,頂多說一句“謝謝轍哥”。

可兩個人要說不熟,卻比荊叢轍當時交往的女朋友還熟一些。

女生是曲笙的學姐,常常借着荊叢轍在外等曲笙放學的機會朝荊叢轍搭話,一來二去間就向荊叢轍表白了。

那也是荊叢轍與父親争執最激烈的一陣,所有事情被拿上臺面,荊琒想要他畢業後立刻進公司,荊叢轍卻想完成自己和團隊的項目,借此機會獨立出來。

然而他那點成績在荊琒眼裏根本不夠看,被父親一頓嘲諷過後,荊叢轍不得不承下這個現實。

他的未來是被規劃好的,荊琒為他鋪的道路是彎路最少的一條,他連反駁的理由都沒有。

因為他很清楚這是最正确的。

要是讓荊琒知道他交往了和曲笙同校的高中女生,說不定會當面給他一巴掌。

荊叢轍其實很想和荊琒當面吵一架,然而荊琒根本不在乎他和誰交往。

長達兩年多的時間裏,荊琒未能發現自己兒子混跡在地下拳場,還是私下用人談論此事,荊琒才漸漸起疑。

荊叢轍似乎沒想過遮掩,連續幾個夏天裏,身上的痕跡連曲笙都有所察覺,荊琒卻要通過手下人得知。

荊琒大發雷霆,恨不得當場手撕了荊叢轍,并撂下狠話:“老子打斷你的腿!”

然而未等把荊叢轍的腿打斷,荊琒先找人封了這家拳場。

這下荊叢轍連發洩的地方都沒了。

荊琒百思不得其解,荊叢轍是從哪裏開始長歪的。

後來荊叢轍帶領的團隊所做的項目一舉成功,獲得多重獎項,荊叢轍再次以還需沉澱為由,提出去國外留學。

荊琒猶豫良久,還是同意了。

說到這裏,荊叢轍望向曲笙的眼睛,“笙笙你真的不害怕嗎?我明明記得你以前很怕,還是說你是在騙我?”

作者有話說:

轍哥(陰暗多疑):弟弟是不是在試探我?

笙笙(開朗明媚):健身房不就是用來做運動的嗎,偷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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