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身材
有句話說, 21天養成一個習慣。
從人類變成人魚時,顧瑜不會操控魚尾巴,被濺了一臉水, 隔了一個多月,他終于适應了作為人魚在水裏生活, 熟練自如地擺動魚尾,游得很快,現在變回人了, 他竟然一時之間不會用腿走路, 得重新學做人。
這是顧瑜怎麽都沒想到的。
藺洲進門後,不發一語, 定定地站在原處看了幾秒,然後才走過來,一手圈住他的腰, 一手握住他的手,把他從地上半抱着拉了起來, 扶他站着。
顧瑜全程都不好意思擡頭,耳朵紅透, 太社死了,簡直恨不得鑽到地底下藏起來。
所幸,他不是完全不會走路了,只是像在床上躺久了的人,雙腿發軟, 抓不住重心,不懂什麽樣才是正确的走路姿勢了, 走起來怎麽都不自在, 那腿仿佛不是自己的, 怪怪的。
他會走得同手同腳,左腳絆右腳,看起來很蠢。
顧瑜暫時都不肯出這個房間了,他現在這個樣子,出去走一圈,完全就是丢人。實在不行,他就坐輪椅吧,不用費力走路,還舒服。
顧瑜被迫重新學走路,走起來像是搖搖晃晃的企鵝,有種憨憨的可愛,又喜感,讓人想笑。但這種時候,要是真的笑了,顧瑜肯定會不高興,鹹魚也是有尊嚴的。
所以,藺洲神色不變,一如既往的表情正經冷淡,只是在顧瑜摔跤的時候,伸手把他扶了起來,然後托着他的胳膊,扶他繼續适應用腿走路。
身邊的人那麽淡定,顧瑜松了口氣,尴尬到頭皮發麻的情況終于好了一點,走了一會,還能開玩笑說:“一夜回到嬰兒時期了。”
藺洲說:“你剛覺醒不久,這樣的情況很正常,其他人也一樣。”
顧瑜聽到這,突然有點好奇,“那你以前也這樣?”
他記得藺洲的覺醒體是森林裏兇悍的猛獸,百獸之王,虎。
覺醒體是四爪行走,那變回人類的時候,會忍不住想用手腳爬嗎?就像他想回水裏用尾巴游一樣。
顧瑜想象了一下,有些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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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洲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很快否認,“沒有,我走了幾步,很快就适應了。”
所以,是他太沒用了?
顧瑜低頭看着自己的腿,懷疑自己太廢。
藺洲再次解釋,“其他人用一天,差不多能恢複正常走路,你會更快,再走兩圈就可以了。”
顧瑜對藺洲的話抱有很高的信任度,搭着他的手走了一刻鐘,然後自己獨立走,果然沒多久就幾乎恢複如常。雖然還有輕微的別扭,但不仔細看并看不出來。
覺醒體變回人形的事,當然很有必要告訴研究團隊。
顧瑜和藺洲一起走出了房間,并肩而行。
除了第一次見面最初的幾分鐘,顧瑜是人類模樣,之後和藺洲相處,都是人魚覺醒體,這樣一起并肩走,竟意外的有些新鮮,像是重新認識了一樣。不過,也沒有多少不自在。
因為要适應用腿走路,他們就沒乘電梯,而是選擇了走樓梯。剛下樓,正好碰見了熟悉的研究員。
“你變回人形了?!”
他突然驚訝出聲,帶走了顧瑜的注意力,就忘了腳下,一腳踩空臺階,身體猛地向前,眼看就要狼狽地骨碌碌滾下樓梯……
藺洲反應極快,幾乎瞬間就伸手去拉他。這速度,也只有一直關注着才能做到。
不過,顧瑜在覺醒後,體能也發生了質的變化,身體遠快過腦子,條件反射就迅速抓住了身邊的樓梯扶手穩住自己,甚至一陣咔嚓嘎吱,金屬嚴重扭曲的聲音,扶手硬生生被他抓變形,甚至幾乎斷裂。
顧瑜:“……”
空氣凝滞了一瞬。
藺洲的手尴尬地停在他手臂旁,保持着扶他的動作,樓下站着的研究員則是一臉錯愕。
雖說,他們都很清楚,人魚的攻擊力并不弱,但驟然看到長得漂亮,乖巧無害的好學生,随手不小心就把樓梯扶手掰斷,那強烈反差的畫面,沖擊力還是不小。
“……抱歉。”
顧瑜沉默了幾秒,心虛地松開手指,縮回自己的手。只有一絲連接的金屬扶手瞬間徹底斷裂。顧瑜的表情變得更加複雜微妙了。
“……我會賠的。”
藺洲不知什麽時候,也已經放下了手,說:“不用,基地裏經常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有對應措施。”
話音剛落,果然就有人拎着工具箱來修補扶手了。
顧瑜聽了,知道自己不是唯一一個這樣出醜的人,松了口氣。
研究員看着,沒有說,其實基地裏因為有不少覺醒者的緣故,所用材料都是特制的,很牢固,像顧瑜這樣一抓就捏斷的,着實難得一見。
從人魚變回來之後,金色卷發海藍色的眼睛又變回了黑發黑眸,沒有那麽昳麗蠱惑,但眉眼依舊過分精致,氣質幹淨,走在街上都會讓人忍不住回頭多看幾眼。
覺醒後,即便是在人類形态下,顧瑜的攻擊力和身體強度也都比以前提高了很多。
唱歌也有安神作用,但不比人魚模樣時的效果明顯。
這事難免讓接下來治療的覺醒者失望,但也不是毫無心理準備。畢竟,顧瑜是有這種珍貴的能力,可也不能把什麽都壓在他身上,給他太大的壓力和負擔。如果因此讓顧瑜精神力使用過度出了問題,反而更糟糕。他願意加入組織幫忙,就已經是一件幸事。
于是,研究團隊按下心中的失落,很快又恢複冷靜,認真對顧瑜說:“訓練艙的适應性訓練比計劃更快地完成了目标,進展順利,現在變回了人形,可以進行系統的體能訓練。”
“體能訓練?”顧瑜下意識問。
研究員看向藺洲,“是力量、速度、耐力、協調、柔韌、靈敏方面的訓練,一般由監護人負責,不過藺中将事務繁忙,我們打算讓……”
還未說出人名,藺洲就點頭了,“我會負責。”
研究員驚喜:“那太好了!”
在基地內,藺中将是最好的教官之一,團隊當然希望自己的協助對象能擁有最好的資源。當初聽說藺中将做顧瑜的監護人,他們還有些擔心,中将會因為事務繁忙,沒多少時間指導,但事實證明,他們實在是擔心多了。
藺中将幾乎可以說是他們見過最負責的監護人,經常監督陪同,再忙也會抽出時間過來,簡直比爸爸照顧兒子還要盡責。盡管,這個比喻不太恰當,但這能充分說明藺洲的重視程度。
再加上,他們知道藺洲精神體逃逸,偶爾會放出貓來給顧瑜rua的事,看得出來藺洲高冷內斂下藏着的心思,就都默默旁觀,不插手,覺得他們兩人真的很配。
一方面,期待着藺中将能如願,畢竟他一直為了聯邦奉獻,過得跟個戰鬥機器一樣,很不容易,但另一方面,又擔心人魚是不是真的如傳說一般,接觸愛情會有不幸的後果。
只不過,他們想什麽也沒用,顧瑜這個當事人現在看起來毫無這方面的想法。
藺洲帶着顧瑜一起去了體能訓練室。
寬敞明亮,器材齊全,牆面和地上都鋪了一層特制薄墊,踩在上面與普通地板無異,但承重力和緩沖力都高出許多,禁得起覺醒者的力量,若是換做普通地板,很容易就會被砸出裂痕或是凹坑。
顧瑜環顧四周,看了一圈。先跟着藺洲做了基礎的熱身。
“你以前學過散打?”
低沉的聲音傳來,顧瑜下意識點頭嗯了一聲,循着聲音看了過去,就發現藺洲從牆面拉出了操控面板,按了兩下,“我調一下重力,你做好準備。”
顧瑜這次卻沒有回答,而是有些愣怔地看着藺洲,晃神了。
因為藺洲不知什麽時候換了一件黑色背心,露出小麥色的胳膊,鼓起的肌肉線條鮮明流暢,薄薄的布料下,胸肌更是明顯惹眼,完全勾勒出了身材,荷爾蒙濃烈不容忽視,透着難言的野性魅力。
顧瑜愣住,完全是因為,他第一次看見胸那麽大的男人。
之前藺洲穿的衣服沒那麽貼身,只有隐隐的輪廓。現在真正看到,顧瑜才發現,自己想象出來的形體根本錯了,實際精壯緊實得多,不是過分誇張的大塊肌肉,而是恰到好處,滿滿的性感。
這樣頂級的身材,大概男性看了都會忍不住羨慕。
顧瑜雖然沒有鍛煉到這種身材的決心和毅力,但不妨礙他欣賞和驚嘆。
藺洲當然感覺得到他的視線,按在操作臺面上的手一僵,身上肌肉都無意識繃緊,變得更加惹眼。
那道視線又下移了些。
不只是胸肌,顧瑜發現,藺洲身體的每一處都精準地踩在他的審美點上,強烈激發他的繪畫欲。
好一會,他才遲鈍地反應過來,自己打量的時間有些過長了,都可以稱得上是冒犯。他立即移開視線。
藺洲不易察覺地放松了些,但同時,唇角微微下壓,看着并不像是愉悅。
氣氛似乎有些微妙。
顧瑜轉移話題,問:“我也要換背心嗎?我回去換了再來?”
藺洲就說:“最好穿背心,回去換太遠,這裏有我沒穿過的,你不介意的話,可以換上。”
特意回去,讓藺洲站在這裏等确實不太好。
于是,顧瑜點頭,從藺洲手裏接過背心,幹脆利落地脫掉上衣,換了。
訓練室裏就只有他們兩個,又都是男的,顧瑜自然沒有顧忌什麽。
雪白的脊背,漂亮的蝴蝶骨在眼前一閃而過,很快又被遮擋住,但藺洲不知怎麽回事,腦袋還是空白了一瞬。
背心彈性很好,即便他們體型差明顯,穿在顧瑜身上也只是有一點寬松,能勾勒出隐約的線條。他露出的胳膊沒有藺洲結實,但也有薄薄的一層肌肉,瘦削而青澀,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
大小沒什麽大問題,倒是背心穿手的口子偏大,穿在顧瑜身上,就開到了腋下很下面,深V形狀,露出大片皮膚。
同樣的背心,穿着兩人身上,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效果。
藺洲目光沉靜,不着痕跡地移開了視線。
“準備好了嗎?”
聲音有些沙啞,像在壓抑什麽情緒。
顧瑜聽着,還以為藺洲不滿他磨蹭,立刻應聲。
按下重力鍵後,可以明顯感覺到身體驟然一沉,不管是擡腳還是做什麽動作,都比平時困難,需要用更大的力氣。
這級數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的承受範圍,只能趴在地上動彈不得,但對身體強度更高的覺醒者來說,卻只是鍛煉。
“能接受嗎?”藺洲擡眼,觀察着顧瑜的臉色。
額前滲出薄汗,緊抿着唇,膝蓋微微彎曲,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握成拳頭。
顧瑜用力慢慢站直,感受了一下,然後才說:“還好。”
“那我開始了。”
藺洲站在顧瑜對面,眉眼一沉,幾乎瞬間就進入了戰鬥狀态,周身多了幾分淩厲,果斷攻了過來。
因為顧瑜有基礎,藺洲并不用從零教起,而是通過實際對戰,親身指導,教學招式和指出缺點漏洞。
沒有多餘的動作,每一招都有目的,攻擊和防禦兼備,進退有度。
實際上,顧瑜原本是抗拒體能訓練的,一聽就知道會很累人。他以前确實喜歡散打,深入學了,但那只是愛過,後來上了高中學業加重,就很少練,心思也淡了不少。
沒想到,和藺洲學格鬥術時,心裏又湧起了些曾經的熱情,肌肉的碰撞,血液隐隐沸騰,打得很爽。
面色泛紅,呼吸也變得粗重,身上大汗淋漓,背心濕透了黏在身上。
很熱,但又很痛快。
訓練室裏只有皮肉摩擦碰撞的聲音,藺洲偶爾指導的低沉聲音,剩下都是急促不斷的喘息聲。
練了不知多久,藺洲說:“暫停,休息一下。”
顧瑜剛好正在進攻,一拳揮過去,想停下,但力道收不回來。藺洲見狀,伸手捉住他的手腕再往旁邊一帶,卸了他的攻勢。
這一幕,看起來就像是顧瑜撲進藺洲的懷裏,突然反悔,卻又被藺洲伸手一拽,拉得更近,兩人的身體幾乎緊密相貼。
劇烈運動後的身體不斷散發着熱量,裸.露在外的手臂皮膚近乎滾燙,還有黏膩的汗液,蹭在了一起,分不清你我。
顧瑜一停下來,就感覺到了渾身肌肉酸軟,累得不行,果斷後退,放肆一倒躺在了地上,雙目緊閉,大口大口地喘氣,胸膛劇烈起伏。
藺洲面色微變,立刻蹲了下來,查看他的情況,“哪裏不舒服?”
顧瑜半睜開眼,微微偏頭,聲音有氣無力,“我感覺……我快死了。”
藺洲皺眉。
顧瑜張着嘴呼吸,汗濕的黑發黏在臉側,滿臉通紅,蔓延到耳朵脖子都紅透,手臂和小腿也多了好幾塊淤青。這是格鬥肉搏不可避免的傷,覺醒者身體恢複能力好,快的話第二天都能消下去。
但顧瑜的眼睛失去了高光,像條鹹魚一樣癱在地上,無力喘氣,看起來就像是被殘酷虐待過,怪可憐的。
“我渾身哪哪都痛,跟被卡車碾過一樣散架了,動不了了……”
顧瑜這很顯然是在賣慘,試圖逃避接下來的訓練。
藺洲明白過來,暗松口氣,也有些無奈想笑,“這是正常的,你有段時間沒鍛煉身體了吧?”
顧瑜怕他借此要求加強訓練,立刻反駁:“不,我經常鍛煉,只是身體素質天生弱一些,禁不起高強度運動。”
“……”
藺洲可是很清楚,這人是怎麽像條鹹魚一樣宅在家裏過了一整個暑假的,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哪裏有鍛煉。
顧瑜一臉真誠,繼續裝可憐,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努力說服自己嚴格的教官。
藺洲卻微微俯身,手臂搭在腿側,指尖在地上點了點,凝視着他的臉,平淡說:“放心,這只是剛開始,等以後強度加大,你就會發現現在的訓練根本不算什麽,習慣了就好了。”
顧瑜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臉你還是個人嗎的表情。
藺洲終于忍不住,翹了翹嘴角。
顧瑜躺在地上,視野開闊,一眼就看到了,立刻說:“你還笑?!是故意吓我的吧!”
藺洲嘴角下壓,似乎才知道自己剛才笑了,不知為什麽,下意識掩飾,“我沒吓你。”
顧瑜故作痛心疾首,“裝也晚了,你覺得我像傻子嗎?”
藺洲:“……”
他剛想說話,但顧瑜又突然出聲。
“對,沒錯,我就是個傻子。”
為了逃避訓練,顧瑜已經走起了自黑路線,一臉煞有其事的認真。因為我傻,所以訓練不來。
藺洲:“……”
竟然難得有些無語,說不出話來。
藺洲沉默,放任他休息了一會,然後說:“起來。”
意料之中的,沒有得到回應。
藺洲看過去,以為他會一副我已經和地板黏在一起了的表情,進行耍賴,但沒想到,還是低估了他。
顧瑜閉着眼睛,已經躺在地上睡着了,還無意識地不滿嘟囔,嫌棄床硬。
藺洲哭笑不得,但還是把人叫醒了,拉起來,繼續訓練。
終于結束了,去淋浴間沖涼,洗去一身燥熱的汗。
顧瑜渾身酸軟,感覺路都走不動了,但又很餓,忍不住看了藺洲一眼,又一眼。
“怎麽了?”
顧瑜一臉乖巧,“我想申請一個輪椅。”
藺洲頓了一下,無情拒絕,“不行。”
顧瑜苦巴巴:“可我感覺我走不去飯堂,我的腿可能廢了。”
藺洲:“我正好也要去,你實在走不動,我可以扶你一把。”
那又大可不必。
顧瑜果斷拒絕,誰敢使喚高冷嚴格的教官,把他當拐杖用。
想到這,顧瑜突然反應過來。
等等,那他怎麽敢對着藺洲耍賴賣乖?
這是一個學員該對教官做的事嗎?
還躺在地上睡覺不起來。
簡直找打。
藺洲的脾氣也算很好了,居然沒揍他。
顧瑜有些納悶,才相處了那麽短時間,他就已經把藺洲當成很親近的朋友了嗎?
以前,發小孟耀吐槽過他,說他恐怕有點社交牛雜症,介于社交牛逼症和社交恐懼症之間,說白了,就是在熟人面前很放肆很能說,對陌生人則能不說話就不說,看起來冷傲又疏離。他的症狀不算嚴重,但對內對外态度顯然不同。
而他現在對藺洲,完全是對親朋好友才有的态度。
顧瑜思索着,酸軟的雙腿邁出了企鵝步,朝食堂慢吞吞走去。藺洲則跟了上去,很自然地并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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