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戰(一)

遠天泛起一片蒼青,隐隐有晨光微露。

羽嘉很奇怪,這一路居然走得很暢通,毫無阻礙,難道之前半路攔截他們的一衆人裏,沒有一個逃脫回去報信的?

即将接近迦羅教總部,所有的人都小心翼翼,緩緩向前。

這一片平地突兀在群山之中,很是不合眼。黃沙漫漫随風揚起,地上亂七八糟七零八落地分布了一些巨大的類似假山的石頭,又有桃樹栽種其間,也是随意散亂地栽種。已經是夏天了,桃花居然開得灼灼耀眼。

羽嘉一邊走入平地一邊啧啧:“這迦羅教全衆就是這麽個品味?”

身邊的翎歌緊緊跟在羽嘉身側,卻沒有回她的話。羽嘉微微仰起頭,見他雙眼警惕地留意着身周的動靜,問道:“有什麽不對?”

翎歌取下頭頂的風帽,此刻天已泛亮,行跡無需要再掩飾。他一頭銀發在晨曦裏瑩瑩閃光,溫和不刺眼。翎歌搖搖頭說道:“屬下不知,只覺得這地方很詭異。”

“啊——!”身後的人群裏發生了一陣騷動,羽嘉跟翎歌轉身而視,竟有三人中箭,此刻倒地而亡。

翎歌先穩住身後衆人避免了慌亂,更是多了幾分緊張——這地方果然有古怪!

這箭何時發出?從何而發?以至于悄無聲息,喘息間片奪取三人性命?

兩人思慮未斷,便聽上空傳來一陣放浪的大笑聲。聲音忽遠忽近,時大時小,仿佛四周都有人在,卻不見一個人影。

“閣下是何人?”翎歌伸手護住羽嘉,朗聲問道。

“這話真是好笑!”傳來的聲音年輕有力,竟是少年男子,“你無緣無故闖入我迦羅教,還問我是誰?”

翎歌不答話,只聽那聲音又起:“你們是走不出這青木陣的,乖乖在裏邊等死吧!哈哈——”

一語未畢,便又有數十支箭飛速射出。

羽嘉一聞風聲便将手上絲帶一揚,飄飄而起看似軟弱無力的明黃帶子,收回的時候已經絞上了五六枝箭。

身後衆人有了之前的經歷,誰也不敢放松一點警惕,此刻有箭風襲來便是一陣亂打,竟也将亂箭打落了。

“哼!看樣子還小瞧了他們!”青木站在高處,咬牙切齒道。

赤土有些擔心地問道:“青木,你确定這陣法有用?”白泉聞言,很贊同地點了點頭,表示他也有同樣的疑問。

青木很鄙視地看了他倆一眼,回答道:“剛剛就已經讓他們産生幻覺了呀!”青木指的是深入青木陣的衆人,會對方向感和聲音産生一定的錯亂。

白泉很認真地想了一想,說道:“

我還是去準備準備的好。”語畢看了一眼赤土。赤土接嘴到:“有道理,這麽拖下去也怕有個萬一,我還是直接弄個萬箭齊發吧。”

青木見他倆一唱一和,擺明了不相信自己,氣得直跺腳,但是礙于自己手上沒有大把可用的人,也只有忍了。

赤土說到做到,雙手齊揮,指向青木陣。霎時間箭雨漫天,密密地從四面八方飛射而來。

廣莫樓一行人有些許騷亂,一些人開始慌不擇路在青木陣中亂竄,一個不小心踩到暗藏機關的,沒有死在亂箭之下,卻被暗器終結小命。

“該死!”羽嘉咬着牙罵道,真是出師不利,遇到這麽個陣圖,羽嘉朝着天空吼道,“玩兒陰的,你們這幫孫子!”

青木跟赤土都是男人,平日裏罵罵咧咧自是常事,這會聽見一個女人罵孫子,不由得都笑了出來。青木理直氣壯回道:“你們摸黑偷襲,不也是玩兒陰的?一幫孫子!”

一輪箭雨過去,羽嘉自身是沒有問題,翎歌也護住身後衆人攔下了大部分,但是已有小部分人受傷。

眼看又有密密麻麻的箭雨從天而降,羽嘉氣不過,直接飛身而起——要玩兒就玩兒真的!老娘才不跟你婆媽!

“樓主!”翎歌見羽嘉旋身飛起,心中不由得有些擔心。

青木見她飛入上空,也覺得好奇,便探着腦袋想看個究竟,結果他發現——這個女人居然在跳舞!

羽嘉輕舞雙臂,一條明黃絲帶在她手中輕輕抖抖,如水如雲。她足尖輕點在巨石尖上,腰肢柔軟搖擺,身形不停變換。随着紅色的身影不停舞動,羽嘉的身影竟好似無處不在,四面八方放佛都籠罩了一層紅光。。

箭雨就齊齊停在了紅光之外,生生被攔了下來。箭勢已去,羽嘉一個收身,所有的箭都橫七豎八跌落下來。

然而羽嘉沒有停止舞蹈。

她手腕微動,腳踝輕擺叮叮鈴鈴的配飾響了起來。

翎歌見狀,一個揮手,身後衆人齊齊閉上了眼睛,不敢去看羽嘉豔麗的舞姿。

羽嘉就像一條蛇,雙手伸直向上,雙掌合攏,她靈動地扭動着腰身,倏爾飛身而起,足尖輕踩在陣中各處的落腳點。

她不停地變換各種姿态,在陣中穿行不斷。足尖輕踏過桃樹頂上,帶飛了一片桃花花瓣,紛紛落落飄灑了一地。

“轟”的一聲,青木陣中有巨石爆裂開來。羽嘉扔出飄軟的絲帶,擊中一塊巨石,看似無力的明黃帶子卻在瞬間粉碎了一座巨石。

赤土聞聲一驚,不由得看向陣中,接下來又聽見幾聲連續不斷地轟轟聲。這女人,闖不

出陣幹脆就毀了它!

赤土發出連續放箭的命令,過了一陣卻不見埋藏在山林間的弓箭手有任何反應,他又下了一次命令,狀況依舊。

“怎麽回事?”他捅了捅身邊的青木,卻見青木呆呆地看向陣中,嘴角含着癡笑。赤土不由得一拳掄在他身上:“你小子這時候發什麽癡?!”

青木這一拳挨得不輕,他吃痛地捂住一半邊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來,疾聲道:“完蛋了!別讓弓箭手看她跳舞!那妖女的舞蹈會迷惑人!”

赤土指指一側,扔下一句:“來不及了。”

****

雲樓蘇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被捆綁在暗室了。華鐵鎖鏈深深釘進牆上,鎖铐緊緊圈着自己的手腕。室內光線昏暗,空氣裏浮有塵埃的氣味,寂無聲息——這裏只有他一個人。雲樓試圖動動手腕,仍覺得提不起勁。

雲樓苦笑,她居然還準備了這些東西。

“吱呀”一聲,光線突然一亮,旋即又暗了下去。

等雲樓的眼睛适應過來,正前方的朝歌已經秉着一張小金弓,直直地對着自己的胸口了。微弱的光流轉在箭頭之上,燦燦的亮麗,張揚肆意。朝歌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恨意,以及武器上蓄滿的殺意。

雲樓張了張口,啞聲道:“官兒……”

“閉嘴!我再說一次,我不是你口中的官兒!”朝歌眉頭緊鎖,一反昨日嬌笑饒情的模樣,面目緊繃,她朱唇輕啓,一開一合,“我叫朝歌,來取你的性命!”

雲樓心中十分明白,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導致現在她對自己恨之入骨。

“所以你就要一箭射死我?”想明白以後他反倒顯得無所畏懼,輕輕飄飄問了一句。雲樓只想拖延時間,他試圖慢慢用真氣逼出體內的藥物。

朝歌聞言,放下手來偏頭殘忍地一笑:“這樣就殺了你,那豈不是太便宜你了?”說畢從腰間摸出一根鞭子,狠狠在地上抽了一下。啪地一聲,鞭響徹天。

知道她至少不會立刻出手殺了自己,雲樓舒了一口氣。見她手握着鞭子,在屋內來回踱步,目光刀子似的打過來,雲樓反而笑了起來:“姑娘,手下留情啊,可別盡往我這張臉上抽。”

朝歌看着他痞痞壞笑地模樣,調笑似的語氣,恍然有一種被記憶襲中的感覺。

她搖了搖頭,定睛看向被綁在架上的雲樓,在心底告訴自己面前的男人跟自己有着怎樣的朝歌海深仇。

她冷哼一聲,從齒縫間一字一句道:“聽說你天南地北地在找我,我奉了樓主之命将你引到揚州,如今你人在我手上,

自然是任我處置。”說到這裏,她揚起音調哦了一聲,“差點忘記說了,你們分舵的舵主,身手似乎太差了點。”

雲樓一進城便知道謝放遭了廣莫樓的毒手,但是他卻沒想過這竟會是沐官兒下的手!雲樓的目光不由得審視起沐官兒,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幹幹的,沒有一絲生氣:“你說你是廣莫樓的人?”

朝歌點點頭,晃了晃手中的鞭子。

該死的廣莫樓!老子一定要将你全樓上下滅個精光!雲樓在心裏咒聲惡罵,他心裏繞過千百個彎兒,把所有的事情前前後後聯系起來,再加上夜裏沐官兒給自己說的一番話,他幾乎可以斷定——她是失憶了!

“呃——!”朝歌的鞭子落得又快又準又狠,雲樓完全沒有意料的情況下就突然受了一擊。衣服撕拉一聲裂開,肩頭火辣辣的疼,雲樓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紫羅散可以提高皮膚的敏感度,此刻藥勁還沒有完全散去,他不能運氣抵抗,這一鞭子打在身上,竟比常人還疼了幾分。

雲樓看向她的眼睛,裏面有惡毒的笑意綻放開來。

刷刷刷又是幾下,朝歌手下的鞭子毫不留情,此刻所有的恨意都集中于此,她有着發洩的快感。

雲樓将痛哼聲死死憋在喉間,他只把鞭策當做對自己的懲罰——沒能陪在她身邊的懲罰。這兩年,她一定吃了很多苦。

雲樓突然間有很多話想跟她說,千言萬語像是一瞬間拔地而起的雨後翠竹,但是首先,他得脫離束縛。

作者有話要說:哇靠 有木有啊!

羽嘉說髒話的樣子到底是啥樣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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