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炮灰公主01

“楊柳兒活，抽陀螺；楊柳兒青，放空鐘；楊柳兒死，踢毽子；楊柳發芽，打拔兒……”

荒山上，女人正瘋瘋癫癫地哼着這首童謠，明明不過二十餘歲，卻發絲雪白。

她身後不遠處，跟着一個身着墨衣、長發高束的少年。

一直走到山崖旁，童謠斷了，女人怔怔望着山崖下的雲霧，望了良久，突然癡傻地笑了出來，張開手臂躍了下去……

姜斐到達新世界時，腦子裏只殘留着白發女人跳崖的記憶，其餘所有劇情，一片空白。

她皺了皺眉，每到一個新世界，她的腦海總會有着原主臨死前的記憶。

可這一次，記憶簡單的可憐。

“系統，怎麽回事？”姜斐在心中問道。

【系統：原主在去世前，人已經癡傻了，過往的記憶都不記得了。】

姜斐輕怔。

【系統：已為宿主傳送劇情。】

話音剛落，姜斐立刻感覺腦海中記憶鋪天蓋地地湧來。

這個世界是大燕朝。

原主名字也叫姜斐，她本是大燕皇帝的幺女，也是最受寵的公主，面容姣好，張揚放肆卻又明豔動人。

而跟在姜斐身後的少年，名叫陸執，是姜斐十二歲那年女扮男裝偷溜出宮，在牙行随手買下來的。

那時，陸執被人拴在草棚，和牲畜在一塊販賣，滿身污穢，蜷縮在角落裏沉默着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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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斐本就性子縱肆，買下陸執後，将他帶回宮中，因着自己不願練功，索性讓師父教他武功，要他當自己的侍衛，永遠聽命于她，甚至在他的胸口刻下了“姜”字。

後來，大燕與大魏兩國時有紛争。正值大魏皇帝生病、皇子争奪皇位時，大燕派兵直攻大魏都城，大魏兵敗，割三座城池，并派皇子楚墨前往大燕做質子。

楚墨的母親是青樓花魁，樣貌絕豔無雙，可生下楚墨後就被毒殺了。

楚墨被接入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無權無勢無靠山，地位低賤，任誰都能欺辱一番，這也是他被選為質子的緣由。

姜斐與楚墨，一個是大燕皇帝的掌上明珠，一個是大魏地位低下的質子，二人原本風馬牛不相及。

然而初見是在宮宴上，姜斐嫌宮宴煩悶跑了出去，在一個只有一盞長信燈的宮道上，與楚墨迎面相撞。

楚墨生得好看，眉目驚豔，如一束暗夜悄然盛放的曼珠沙華，傾國傾城，一雙眸子黑漆漆的，深不可測。

那次，楚墨對她颔首一笑：“長寧公主。”

于是，一見傾心，再難忘卻。

可那時，姜斐與國師之子、當時還是少國師的裴卿早已有了婚約。

姜斐不願嫁給裴卿，于是仗着寵愛，央求着皇帝為她廢除婚約，改與楚墨結親。

皇帝自小寵愛她，拗不過她，可與國師之間的結姻亦不願斷。

就在姜斐要放棄時，是姜蓉蓉主動找到她，主動請纓替她代嫁。

姜蓉蓉——姜斐的三姐，也是這個故事真正的女主角。

姜蓉蓉原本是不受寵的公主，生母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早已去世，而她也生性膽小怯懦，住在皇宮最角落的偏殿裏。

後來一朝落水，她像是變了個人一樣，性子變得活潑起來，眼神充滿靈氣。

裴卿雖淡漠禁欲，卻也聰慧了得，很快便察覺到了姜蓉蓉代嫁一事。

最初裴卿對她極為不喜，但在姜蓉蓉替他擋了一次毒後，裴卿對她逐漸上了心。

而姜斐，也如願嫁給了楚墨。

成親後，楚墨對姜斐很好，對她可謂予取予求，因她喜愛蘭花，便日日折一枝蘭放在房中；她要放紙鳶，他便連夜親自做了紙鳶；甚至在遇刺時為她擋劍，将她護得萬分周全。

姜斐越陷越深。

直到有一日，姜斐暈倒了。

太醫診脈後方知，她中了寒花毒。

寒花毒，顧名思義，一旦毒發，身體會如墜冰窟，凍得渾身僵硬，如同骨節被生生敲碎重接，肢體難以動彈，可胸口又如火燒，五髒劇痛，比淩遲有過之無不及。

中毒最初每月發作一次，後期毒發會越來越頻繁。但發作起來不會立刻毒死人，除非男女交合，否則每發作一次，将會痛上三日三夜。

最多半年，将會毒發身亡。

皇帝一向寵愛姜斐，為她請來了天下所有的名醫，在毒性第二次發作時，找到了勉強壓制毒性、維系生命的藥材解憂草，卻終不能解毒。

直到從西域來了一位游醫，說有一種蠱蟲，以毒為食，能解百毒。

姜斐以為自己看到了希望，可這只是絕望的開始。

楚墨的勢力已經成熟，他起兵造反了。

裴卿那時已是國師，領兵鎮壓，二人對峙在城門口。

姜斐登上城門，想要勸楚墨放下兵器。

可楚墨——她的夫君、她深愛的男人，自始至終未曾看她一眼。

然而，當姜蓉蓉出現時，他遲疑了。最終，他只提出了一個要求：帶姜蓉蓉離開，他退兵。

此刻，姜斐終于知道，從一開始楚墨接近她都是蓄謀已久。

楚墨忍辱負重多年，靠着她得到自由，以便暗中培植自己的勢力。

他的心裏一直有一個女人，名叫姜蓉蓉。

楚墨只是被放棄的敵國質子，曾經還在皇宮時被人肆意欺淩，哪怕他早已暗中有了自己的勢力，也從不輕易展露鋒芒。

在又一次被宮人欺負時，是姜蓉蓉出面護了他。

從此，姜蓉蓉成了楚墨的光。

甚至在姜蓉蓉為救裴卿中寒花毒後，楚墨不便暴露實力，索性給姜斐也下了此毒。

因為她是受寵的長寧公主。

因為皇帝會為她請來天下所有的名醫解毒。

于楚墨而言，姜斐只是姜蓉蓉的試藥人。

他的造反，一是為了權勢，二是為了帶走姜蓉蓉，為她找到蠱蟲解毒，與她相伴餘生。

裴卿斷不會同意楚墨帶走姜蓉蓉。

眼見便欲兵戈相對，姜蓉蓉卻說：她不願二人為她打仗，為了百姓的安危，她願意随楚墨離開。

一向清斂無求的裴卿罕有的發怒，姜蓉蓉卻固執己見。

最終，裴卿松口答應，轉身卻将姜蓉蓉打暈了，而後将姜斐易容成姜蓉蓉的樣子，想要欺騙過楚墨的眼睛。

卻在此時，姜斐和姜蓉蓉同時毒發。

裴卿命侍衛将二人帶下去，用藥壓制毒性。

是陸執找到了二人。

姜斐趴在地上，苦苦哀求陸執，她想要去找楚墨，想陪在楚墨身邊。

可陸執在中毒的二人之中，選擇了姜蓉蓉。

因為楚墨說，他找到了蠱蟲。

跟着楚墨離開，意味着還有生的可能。

陸執将生的希望，給了姜蓉蓉。

他說：“長寧公主對屬下有恩，屬下會回來賠公主一條命。”

姜斐孤零零地倒在地上，看着這個她買下、跟了她七年的侍衛，帶着別的女人離開。

原來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是楚墨給她下了毒，卻隐瞞了她。

至于陸執和姜蓉蓉的淵源，還要追溯到幼時。

陸執原本是大将軍的後人，後來大将軍牽扯進了一起謀逆事件，被抄了家，陸執也淪落到市井之中，處境凄慘。

而年少時，陸執随父入宮，曾在宮池旁見過姜蓉蓉，并救了溺水的她一命，自己卻被凍得染了風寒。

卻沒想到，将衣衫淩亂的姜蓉蓉救上來後，他反被打了一巴掌，怒斥他是登徒子。

陸執心中委屈，卻又覺得自己的确看過了那女孩的肩膀，包括她胸口上方那枚小痣，理應對她負責，便問她的芳名。

“姜蓉蓉。”女孩如此回答。

他從此便記下了。

可之後不久，全家被抄，他再沒有入宮的機會。後來，他陰差陽錯被姜斐所救，再次遇到了姜蓉蓉，更得知她果真曾落過水，只是忘記了一些事情。與幼時的女孩重逢，他心中是歡喜的。後來在對姜蓉蓉的暗中關注中，被她的靈氣與笑容所吸引。

将姜蓉蓉交給楚墨，讓楚墨帶她去解毒，是他對她最後的保護。

而姜斐，一人痛苦地蜷縮在昏暗的房間裏，不知痛昏過去幾次。她最終沒等到回來的陸執，便徹底地失去意識。

再醒來時，姜斐在國師府。

是裴卿救了她。

看着易容成姜蓉蓉模樣的姜斐，裴卿命人用藥壓制了她的毒性，将她的身體養好，甚至對她體貼有加。

整整一年的時間，皇帝年老式微，國師以雷霆手段掌權攝政。

姜斐這個長寧公主的名號，早就名存實亡。

可即便如此，裴卿始終對姜斐很好，告訴她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幫着她一點點從過去走了出來。

有時，姜斐會想，如果當初她沒有悔婚，沒有讓姜蓉蓉代嫁，會不會她和裴卿也能平淡相守一生。

可這樣的幻想，最終破滅了。

一年後，已成大魏皇帝的楚墨帶着姜蓉蓉回到了大燕。

姜蓉蓉身上的毒早已經解了，人安然無恙，只是她始終忘不了裴卿，央求着楚墨說只想再見裴卿一面。

楚墨同意了。

就在他們回到大燕的當晚，裴卿再次将姜斐易容，并用易容後的姜斐，将姜蓉蓉從楚墨身邊換了回來。

原來，那一年的時間，裴卿對姜斐所有的好，不過是将她培養成了一個與姜蓉蓉言行舉止越發相像的贗品而已。

楚墨得知真相後大怒，再次将姜斐抛棄，只身回了大魏，沖冠一怒為紅顏。

兩國之間，戰事一觸即發。

最終，是姜蓉蓉出面，用生命作威脅，才止了這場戰争。

而姜斐在接二連三的打擊之下，徹底崩潰。

她愛的人，利用她，給她下毒，抛棄了她兩次。

她的侍衛，寧死也要護着別的女人。

救她的人，不過是為了用她換別的女人。

一夜之間，姜斐的烏發變得雪白，人也變得瘋瘋癫癫。

最終，墜崖而亡。

……

姜斐接收完腦子裏的劇情，眉心緊皺，好一會兒才問道：“有沒有隐藏劇情？”

她總覺得，中間還缺少什麽。

【系統：正在查找隐藏劇情，已找到隐藏劇情。】

這是一個穿書文。

自從一次落水後，真正的姜蓉蓉便死去了，而穿來的靈魂，是一個看過這本書的同名同姓的現代女孩。

因為落水前後性情大變，姜蓉蓉謊稱失憶。

她知道劇情，更知道現在的少國師裴卿，會在不遠的将來權傾天下；現在的質子楚墨，會是未來的大魏皇帝；現在的侍衛陸執，将會成為戰功赫赫的将軍。

于是，她便興起了抱大腿的念頭。

所以，在得知姜斐想要和裴卿解除婚約後，她才會主動請纓要代替姜斐出嫁。

便發生了後面那些事。

姜斐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接二連三的被放棄、利用，難怪原主最後寧願忘記一切。

可即便忘記了一切，她依舊選擇了死亡。

姜斐輕嘆一聲。

下瞬，姜斐臉色一白，只感覺全身如墜冰窟，僵直冰冷，可偏偏胸口如被火生生灼燒一般，五髒六腑劇痛無比。

“系統？”姜斐忙喚。

【系統：是寒花毒發作，看症狀是第二次發作。已為宿主使用“百毒不侵”技能。】

姜斐輕舒一口氣，剛剛那瞬，她竟覺得像極了自己當初喝下弑神酒後的感受。

肢體依舊僵硬，卻已不痛了。

姜斐此時才有心思打量自己所處的環境。

房內華麗而古雅，暈紅的紗幔微微拂動，香爐溢出淡淡的檀香，她正躺在紫檀木榻上，周圍空無一人。

聽系統剛剛所說，她體內的寒花毒第二次發作，也就是說此時她已經和楚墨成親，且已經找到了壓制寒花毒的解憂草。

算算時間，還有兩個月，楚墨将會謀反，将她抛棄在此，帶着姜蓉蓉去解毒，并奪回屬于自己的權勢地位。

姜斐垂眼淡笑，來得及。

門外一陣急匆匆的小跑聲，而後穿着翠色衣裳的綠竹端着一碗藥走了進來：“公主，您快些将藥喝了，就不痛了……”

“驸馬呢？”姜斐打斷了綠竹，聲音沙啞。

綠竹聲音低了下去：“驸馬爺今日有事，不在府上。”

姜斐了然。

找到了壓制毒性的藥物，楚墨自然想要盡快将藥方給姜蓉蓉送去。

接過綠竹手中的藥，她仰頭一飲而盡。

真苦。

将藥碗遞給綠竹，看着她走了出去。

姜斐獨自躺了一會兒，突然道：“陸執。”

半掩的闌窗微動，下瞬一個一襲墨衣的少年出現在她的房間，面無表情，神色恭謹：“公主。”

姜斐轉頭看去，少年不過十七八歲，長發高束，雙眼微垂着，眉眼俊美。

本該是鮮衣怒馬的少年，卻平添穩重與沉寂。

“我要見楚墨。”姜斐徑自道。

原主此時的性子還未被磨平，說起話來帶着發號施令的張揚。

陸執低着頭平靜應道：“是。”

說完，轉身就要離去。

“慢着。”姜斐又作聲。

陸執不解，回眸看着她。

姜斐遲疑片刻方道：“我中的毒……”

陸執手一緊，低頭沒有說話。

姜斐又揮揮手：“沒事了。”

陸執閃身消失在房中。

姜斐收回目光，陸執果然早就知道她中毒的事情了。

可為了姜蓉蓉，他選擇了隐瞞。

下刻她突然想到什麽，低頭掀開中衣，看了眼左肩胸口處，那裏有一枚小痣。

淡淡的，幾不可察。

姜斐笑了笑：“目标人物和賞金呢？”

【陸執：賞金400萬靈幣；當前好感度5.】

【楚墨：賞金600萬靈幣；當前好感度-30.】

【裴卿：賞金500萬靈幣；當前好感度-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