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修仙女炮灰06

子夜已過。

辛豈仍在叢木之中,雙眸定定。

全身如爛泥般的骨血開始一點點重鑄,沒有內丹的克制,痛楚比之以往越發明顯,骨骼摩擦之聲都聽得真切。

辛豈的四肢難以自控地顫抖着,面上卻始終沒有半點表情。

只是,數百年未曾好生休息的意識有些恍惚,一遍遍地回想着他将姜斐送到驅魔人掌下時,她茫然的眼神。

她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被他送了出去。

還有她吸食了他的魔氣,去引開驅魔人的決絕神色。

兩個場景不斷在腦海中回蕩着。

周圍的叢木突然動了動。

辛豈一怔。

原本被姜斐用法術圍起來的枝葉,此刻法術被回收,枝葉也逐漸回了原地,頭頂只有一輪孤零零的殘月。

辛豈呼吸一緊。

法術回收,是施法之人的法術将盡的預兆。

姜斐……

辛豈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下瞬死死扣進泥土之中,煞白的指尖染了淤泥,他仍未所覺,不斷地試探着肢體的力量,努力想要強撐着起身。

月色漸漸被天邊隐約的魚肚白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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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豈喘着粗氣站起身,朝姜斐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丹田使不出半分法力,擡腳便要朝那邊走去。下瞬還未重鑄完的腿一軟,膝蓋朝外翻轉着,畸形地倒在地上。

前方,叢木一陣撲簌聲響。

辛豈猛地擡頭。

姜斐正站在那裏,本整齊的青絲早已淩亂不堪,一手拿着一柄斷掉的長劍,一手緊攥着鴛鴦簪,斷劍與簪身上滿是血跡,冒着寒光的簪尖滴下一滴血珠。

她依舊一襲輕紗白裙,不染纖塵,除了臉色蒼白外,渾身沒有任何異樣。

她也在看着他,而後快步走上前來扶住了他,聲音低啞:“辛豈!”

辛豈仍緊盯着她。

姜斐徐徐對他彎起一抹笑,扶起他的手臂放在自己肩頭,艱難地撐着他的身子站了起來。

将明未明的晨間,她輕輕道:“我來接你回去。”

而後,撐着他一步一步地朝遠處的客棧走去。

辛豈靠在她的肩頭,嗅着鼻間淡淡的皂莢香氣,面無表情。

那驅魔人是元嬰期,姜斐不過只是小小金丹,怎麽可能會毫發無傷?

更何況那驅魔人手底下還有數個築基期與金丹期的徒弟……

而這樣的懷疑,一直持續到客棧。

客房門甫一打開,姜斐将辛豈安穩地放在床上,又是一笑,低低安慰道:“沒事了。”

說完,她卻軟軟地倒在地上,唇角還殘留着那一抹寬慰的笑。

辛豈垂頭朝倒在地上的姜斐看去,而後目光陡然緊縮。

原本纖塵不染、如煙似霧的輕紗白裙下,緩緩流出鮮紅的血跡,紗衣很快被血染紅,她整個人如從血譚中撈出一般。

辛豈怔住,猛地朝她走了兩步,掀開她身上的白紗,而後徹底愣住。

大大小小地劍痕遍布在她雪白的肌膚上,仍在汩汩流着血。

方才他所忽視的事情,此刻全部湧入腦海。

修仙之人最為重要的劍,為何斷開?

她到底是拼到何種地步,連簪子都當做武器?

金丹仙修的她,剛剛卻如最弱小的凡人一般,吃力地扶着他一步步從叢林走回客棧。

因為她一直在強撐着,為了他。

如今,他沒事了,她終于撐不下去了。

辛豈指尖微頓,下瞬指尖泛着紅光,就要替她療傷,丹田劇痛卻讓他頃刻清醒。

若強行運法,只會使得內丹受損愈發嚴重。

可是……

辛豈看着姜斐全無血色的臉色,還有漸漸流失的生機。

只當是為了這個體質,她若死了,她若是死了……那他以何證天道?

只因她這個體質不好再尋找而已。

辛豈抿唇,指尖紅光彌漫,法力注入到姜斐的體內,看着她臉色終再未繼續慘白下去。而他的丹田處,內丹翻湧,法力近乎枯竭,下瞬悶咳一聲,俯身倒在床榻邊。

聽着身邊的悶響,姜斐緩緩睜開眼,看着暈倒在地的辛豈,唇幾不可察地勾了勾。

這才叫苦肉計,狗東西。

辛豈再醒來時,是在當夜子時——每夜天罰降臨時。

以往他尚可以功法抵抗些許天罰,如今卻只能以這幅堪比凡人的軀體,來承受着筋骨寸斷,又寸寸重生的痛。

可即便骨骼斷裂的聲音不斷作響,他也始終平靜無波。

“您醒了?”一旁傳來一聲男子的驚喜呼聲。

辛豈雙眸微沉,眼中陰鸷一閃而過,轉眸看去,卻只看見穿着麻衣的店小二殷勤地站在不遠處,看見他幹涸的唇,店小二利落地倒了一杯水:“客官,您請喝……”

他的話沒說完,迎上辛豈的眼神時手一抖,水全灑在了手背上。

辛豈收回目光,又環視一眼四周。

店小二是機靈的,見狀忙道:“是一位姑娘雇我在此照顧客官的。”

姑娘。

辛豈自然知道店小二口中的姑娘是誰。

“她呢?”

“那姑娘嗎?”店小二老實道,“她說她有些事情要忙,便先離開了。”

辛豈雙手一緊。

離開了?

辛豈徐徐垂眸,姜斐如今已極有可能察覺到他是魔,就此離開也并非不可能。

仙魔自古不兩立。

這是她所奉行的。

辛豈嗤笑一聲,感覺到手臂的骨骼已經重接好,徐徐擡手,看着自己空無法力的指尖。

倒是他多事了,竟還救了她。

那她最好祈禱在他內丹修複前,她仍留有一條命供他取舍。

他最厭惡背叛。

“客官,我看您唇都幹出血痕了,先,先喝杯水,稍後給您備來早食……”店小二小心道。

辛豈轉頭睨了眼店小二,眼中不只是嫌惡,還有隐隐的怒火。

人界的水、食物,污濁至極,他如今即便廢成凡人模樣,也絕不吃那等肮髒之物。

在這樣的目光下,店小二直心底打顫,将杯子放在桌上便飛快消失了。

姜斐消失的第三日,辛豈始終待在客棧,不分日夜地打坐修心。

內丹愈發強大,便愈難修複。

這晚,他依舊如常打坐,天罰如約而至。

他只習以為常地坐在榻上,心中念着心決。

房門在此時被人從外面打開。

辛豈心中殺意一閃而過。

他知道是店小二,許是為了對得起姜斐留下的銀錢,他每晚都會送來了人界食物。

如今,他法力尚未恢複,便忍耐一時。

可今日,那腳步并未停留在桌旁,反而一步步朝床榻走來。

辛豈凝眉,強忍着內丹的顫動,手指撚了個殺訣。

腳步聲越來越近,伴随着喘着粗氣的虛弱聲,而後床榻帷幔被人輕輕拉開,辛豈擡手便要襲向來人,迎面卻對上一張蒼白的臉。

他一頓,繼而心中湧現出自己都難解的憤怒。

“辛豈。”姜斐對他笑着,“我回來了。”

辛豈望着她,許久雙眸微垂,聲音疏淡:“姜姑娘。”

姜斐笑容微僵:“辛豈,聽店小二說,你這幾日未曾進食,你丹田受損,如今……”

“姜姑娘,我仍要修煉。”辛豈打斷了她。

姜斐怔了許久:“那,我在一旁等你。”

辛豈看了她一眼:“有旁人在,我難以平心修煉。”

說完,已經合上雙眸。

姜斐愣了愣,而後緩緩将手掌攤開,一枚泛着藍色光芒的丹藥在她掌心浮現,她将丹藥放在他手邊:“那你不要忘記把它吃了。”

話落,轉身朝門口走去,身形有些踉跄。

辛豈依舊緊閉雙眸,眉頭卻不覺緊皺。

無法靜心。

以往便是天罰降臨,他也能一心修法,如今卻……難以平靜。

姜斐走便走了,她如今帶回來的,猜也能猜到,不過就是些靈藥,以為這些便能平了她曾“背叛”一事?

天色漸亮。

在辛豈再次險些步入修法歧途後,他猛地睜開雙眼,餘光掃見一旁的藍色光芒,垂頭看去,而後微怔。

修元丹?

無念山上的珍貴丹藥,據傳是以數百種千年靈草煉制而成,存于世的屈指可數,因太過珍貴,便藏在雲訣的房中。

多重的元傷,服下修元丹後,只需四十九日便能修複。

姜斐怎會……

她這幾日消失,是去無念山上偷修元丹去了?

還有昨夜她氣喘籲籲而來,甚至身形有些不穩……

辛豈凝眉,起身便朝外走去。

店小二正守在外面打盹兒,聽見開門聲猛地回神:“客官?”

“昨夜那人呢?”

“昨夜?”店小二腦子仍有些犯渾,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那姑娘昨夜便一瘸一拐地朝南去了。”

一瘸一拐。

辛豈手微微攥緊了些,起身朝南走去,一直走到上次她曾給他看螢火蟲的叢林,都沒看見那抹熟悉的身影。

突然前方叢林隐隐有枝葉摩挲聲傳來。

辛豈擡頭。

穿着一襲輕紗白裳的姜斐自叢草中直起身來,背對着他,手中拿着一個竹筒,正在小心翼翼地收集着甘露。

辛豈定定盯着她的背影:“收集此物作甚?”

姜斐不疑有他:“有人不願吃人界的東西,我便……”

聲音戛然而止。

姜斐愣了好一會兒方才轉身,看着身後的男子:“辛豈?”

辛豈的目光自她手中的竹筒一掃而過,繼而落在她的臉頰上,而後目光一緊。

她的側頰有一道劍氣所傷的血痕。

察覺到他的視線,姜斐不好意思地捂住傷口:“我也沒想到那無念山的那個仙尊雲訣都去歷劫了,殿外還有人把守,逃跑時不小心被傷了一下……”

傷是真的,話自然是假的,她這三日,不過就是來了遭“無念山三日游”而已。

辛豈喉嚨微緊,卻莫名說不出話來。

姜斐卻突然想到什麽,擡手将竹筒遞給他:“你如今內丹傷了,又不願吃人界的東西,便先喝甘露吧。”

辛豈望着她,許久将竹筒接了過來,唇動了動:“為何?”

“嗯?”姜斐不解,繼而笑道,“因為你是辛豈啊。”狗東西。

辛豈攥着竹筒的手微緊。

他記得她對魔的反感,記得她說“仙魔不兩立”的堅決。

如今卻屢次護他。

因為他是他……嗎?

下瞬,辛豈将露水一飲而盡。

辛豈好感度:35.

……

姜斐和辛豈在游方客棧長住了下來。

二人對魔修一事均都沒有再提及。

每日清晨,姜斐都會為辛豈去收集晨露,白日便去采些靈草、靈果,時日一長,倒是和周圍的人家熟絡了起來。

辛豈便待在客棧好生修煉。

這日,姜斐将晨露收集完後,走出客棧采靈草靈果,辛豈緩緩睜眼,看着桌上的竹筒,指尖徐徐泛着紅光,伸手将竹筒隔空抓了過來。

他的法力已恢複了一點。

晨露是天地之精華,清冽甘甜。

他知道是姜斐一滴一滴地收集來的,因前往無念山偷丹藥一事,她的靈力受損,收集露水時不能用法術,只能用凡人的笨法子。

本以為她堅持一兩日便算了,未曾想……她竟一直堅持了十餘日。

日頭升起又落下。

辛豈徐徐吐出一口氣,睜開眼,此刻才察覺到,姜斐竟沒在房中。

辛豈凝眉,看了眼窗外天色已入夜,以往這個時候她早已回來了,今日為何……

她回與不回與他何幹?

辛豈迫自己收回視線,可下瞬卻又忍不住看向門口,他既是需要她心甘情願受鎖情咒,“關心”一下也是應該的。

思及此,辛豈下榻走出房去。店小二正在樓下閑來無事地擦着桌子,看見辛豈忙陪笑道:“客官,您出來了。”

辛豈掃了眼門外的街道,未曾言語。

店小二見狀,又道:“姜姑娘正在李大娘那兒呢。”

李大娘?

辛豈皺眉,他從不知,姜斐一個仙修,作甚和這些凡人離的這般近,染得身上一股人界的污濁味兒,他起身便要走出客棧。

身後傳來竊竊私語聲:“這位是?”

“姜姑娘的郎君,”店小二更小聲,“姜姑娘對她郎君可好了……”

辛豈腳步微頓。

郎君嗎?

可心中似乎……并無反感。

只是,當走出客棧,去到隔壁時,辛豈再次停下腳步,看着不遠處和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說笑的姜斐。

這一次,心中很是反感。

他竟不知,她還如此受人歡迎呢。

“姜姑娘往後再去采藥,定要小心。”那男子彬彬有禮道。

姜斐也笑:“今日多虧了李公子,否則後果定不堪設想。”

“姜姑娘客氣了,不知姜姑娘要在游方鎮住到幾時?”男子說完才覺得唐突,耳根通紅,“我,我的意思是,家中還有藥,姜姑娘若不嫌棄……”

“她嫌棄。”身後,一抹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那男子的話。

姜斐轉頭,看見辛豈雙眼一亮,繼而滿眼擔憂:“你怎麽出來了?”

辛豈輕描淡寫地掃了眼男子,溫和一笑:“閑來無事。”

那男子看着他的笑,心中莫名一寒。

姜斐卻已經拿過一旁的竹筐走到辛豈身邊:“我今日去山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幸而碰見了李公子。”

事實是,她正在山上的枝幹上假寐,不小心翻了個身,險些摔倒,被路過的李公子扶了一把。

辛豈睨了眼她手中的竹筐,轉身朝客棧而去。

姜斐忙跟在他身後:“辛豈,你怎麽了?”

“……”

“辛豈,你生氣了嗎?”

“……”

“辛豈,你怎麽也不說話?”

辛豈聽着她的聲音,始終不言不語,心中卻忍不住在想着:不知何時,她對他的稱呼就變成了“辛豈”,再不是“辛公子”了。

“辛豈!”姜斐快走幾步,攔在他面前,“難道你吃醋了?”

辛豈腳步一頓,直覺想要否認,轉念卻又想到二人間的關系,他的目的,不就是要她的感情嗎?

辛豈徐徐笑開:“是,又怎樣?”

姜斐愣住了,似被驚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辛豈卻已經繞過她繼續前行。

下瞬,衣袖卻被人輕輕拉住了。

“因為他像你。”姜斐低道。

辛豈凝眉:“什……”話未說完,便已反應過來。

那書生打扮的男子,與他與她初相識的裝扮,很是相像。

所以,是為了他?

手腕上,鎖情咒湧動了下。

辛豈看向姜斐,她對他的動心,越發明顯了。

仔細算來,內丹修複後,不過幾日,便是他歷劫之日。

快了……

頭頂月華正盛。

辛豈猛地想到什麽,擡頭看去,果不其然,下瞬胸口大痛。

他身軀微有凝滞,極其細微。

“辛豈,你怎麽了?”姜斐滿眼擔憂地看着他。

辛豈若無其事:“無事。”

話落,他已率先起身走進客棧。

姜斐看着辛豈的身影,微微揚眉,天罰之下還能這麽淡定,看來還真是習慣了。

思忖片刻,姜斐快步走到他身後,伸手便扶住他的手臂:“辛豈,我扶……”

話未說完便已戛然而止,

姜斐定定垂頭,她的手掌能清晰感受到辛豈的骨骼在斷裂的觸覺,她能聽見隐約的聲音。。

辛豈察覺到她的反應,垂眸嘲諷一笑,飛快收回了手臂,快步回了客房,落下帷幔,隔絕了外面的視線。

他仍記得幼時,在人界那個男人的府邸中,他暗中修魔第一次承受天罰時,那個照顧了她十幾年的侍女被他吓得臉色蒼白、手腳顫抖的模樣,眼中是明晃晃的恐懼。

對一個未知怪物的恐懼。

而之後,他便被那個男人關進了籠子,那個女人曾經待過的金色的籠子,如賞樂一般看着他全身骨碎重接,看着他化為一灘爛泥,又重鑄肉身。

後來,看過他受天罰的人,都死了。

姜斐也不會是例外。

“辛豈。”帷帳外,姜斐的聲音傳來。

辛豈未曾言語。

“我知道你還沒睡。”姜斐低聲道。

辛豈看着頭頂微微晃動的帷幔,面無表情。

帷幔卻被人輕輕掀開了,辛豈只嗅到一股皂莢的清香,手臂被人輕撫了下:“所以,因為這個才始終無法安眠嗎?”

辛豈手臂一緊,心中隐隐升起殺機。

然而下瞬,他只感覺自己被擁入一個清香溫暖的懷抱中,伴随着女子心疼的呢喃聲:“我陪着你。”

辛豈身軀僵滞,從未被人如此親昵的擁入懷中。

手腕上,鎖情咒驟然劇烈動了動。

辛豈垂眸,定定望着手腕上若隐若現的法印,用不了多久了,鎖情咒便能夠種到她身上,到時便是證天道的時候。

她會……死。

辛豈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逐漸游移,身上的劇痛也在緩緩消散,漸行漸遠。

直到……他徹底沉浸在夢境之中。

姜斐睜眼,看着昏睡過去的辛豈,心中誇了句系統後,找了個舒服的角度睡去。

要她打地鋪或者睡長凳?絕無可能。

辛豈醒來時,已是第二日清晨。

窗外鳥叫聲叽叽喳喳,早晨的陽光透過闌窗縫隙照進房中的地面上,散發着幽然安寧的光芒。

辛豈滿眼怔然,數百年來,久違的神清氣爽。

他不記得昨夜天罰何時停止的,不記得昨日骨骼重接時的劇痛,只記得……做了一個夢,夢中,姜斐擁住了他。

辛豈垂眸,又是一愣。

姜斐正靠在他懷中,睫毛微垂,呼吸均勻,臉頰泛着紅,吐出的氣息噴灑在他泛着涼意的胸膛着,莫名的溫熱。

不知多久,她的睫毛輕顫了下,緩緩睜開了眼。

辛豈呼吸微緊。

姜斐擡頭,看着眼前的男子,眼中仍有些茫然,待反應過來後,臉頰與耳垂飛快染上了一抹紅,她忙坐起身:“抱歉,昨晚是你,我……”

聲音越來越輕。

辛豈望着她的耳垂好一會兒,心口像是有什麽在一點點地失去控制。

他卻無比地厭惡這種感覺,厭惡自己依賴旁人的身子。

最終他收回身起榻:“昨夜是我冒失了。”。

姜斐挑眉,看着辛豈的好感度從35升到40,又慢慢回到35.

冥頑不靈。

不過她倒也不急。

畢竟,若一直吃苦,那便不會對甜生有任何向往。

但若吃過甜後,那苦便會變得難以忍受。

接下去的一段時日,姜斐依舊會如今日一般,在辛豈承天罰時,默默躺在他身邊,輕擁着他。

每當此時,辛豈總會将她的手拿到一旁,起身下榻離開,獨自宿在外間狹窄的軟榻上。

可獨自一人在外間承受天罰時,辛豈總會忍不住想起得一夜安眠的那晚,于他而言,那是莫大的誘惑。

他本可以不用承受這些痛苦。

直到幾日後,辛豈未曾下榻離開,任由姜斐擁着他,換得一夜好眠。

漸漸的,姜斐也發現,每隔三五日,辛豈便與她共宿一榻,沉沉睡去。

而他的好感度,也在這段時間升到了40.

這日。

方才入夜,辛豈如常休息。

姜斐卻始終沒有回房,沉靜半晌,辛豈緩緩走出房門,而後方才看見,客棧一樓,一位穿着一襲白色道袍,白須白發的老者正就地講道,周圍圍了不少人。包括那個穿着一襲白裳,在人群中異常顯眼的姜斐,雙眼格外專注地看着那位老者。

專注的讓人心中不适。

辛豈掃了眼那老者,區區合體期的仙修,輕嗤一聲便要收回目光,朝姜斐走去。

老者道:“萬物皆有靈,五行規法更有其規律,若一旦有違天道,自是要承天劫天罰……”

卻在此時,老者的聲音被一抹女聲打斷:“敢問尊者,這天劫天罰可有破解之法?”

辛豈腳步一頓,循聲看去。

出聲的女子,是姜斐。

她正認真地看着那位老者。

破解之法嗎?

老者捋了捋白須:“天道便是修行者之道,豈能輕易破解?不過……”老者笑,“我倒是在師祖的古籍中看到過一種名喚血契的法器,雖無法破天劫天罰,卻能讓人少承些痛苦。只是那終歸只存在于傳說之中了……”說着,老者搖頭輕嘆一聲。

辛豈聞言,自嘲一笑。

他究竟在期待些什麽?

轉身,他便徑自回房。

人群之中,姜斐睨了眼辛豈的背影,果然,小魔頭到底還是介意天罰的。

她緩緩從人群中退了出來:“系統,那個叫血契的東西,在哪兒?”

【系統:千金樓。】

千金樓?

若她沒記錯,她的目标之一,那個斤斤計較、愛美人更愛財寶的容舒,便是千金樓樓主。

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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