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修仙女炮灰07

姜斐回到客房時,已近子時。

本是辛豈的天罰最嚴重的時候,可床榻內,他卻一動不動,神色變都沒變一下,目光幽深地看着頭頂的帷幔。

姜斐走到床榻旁,他都未曾又半點反應。

姜斐沉吟片刻,悄然上榻,如常躺在他身旁。

辛豈眸光凝滞了下,動了動重接的手臂,便要起身朝外間走去。

“辛豈!”姜斐突然出聲喊住了他。

辛豈轉眸,雙眼幽深涼薄,唇角卻彎起一抹溫和的笑,:“嗯?”

姜斐默了默,大膽地伸手,輕輕摟住了他微擡的腰身。

辛豈身軀一僵,呼吸亂了些。

這段時日二人雖合榻而居,他是去是留二人之間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她主動抱住自己,倒是初次。

他伸手剛要将她的手拿開,姜斐沉悶的聲音從他的身前響起:“方才客棧一樓,那個老者說的,你也聽見了吧?”

辛豈眼中的錯愕散去,繼而被一片冷冽取代。

自然是聽見了。

他用區區數百年便修成如今的法力,手下亡靈衆多,承天罰本就理所應當,天罰之痛于他,不過家常便飯一般。

只是,他不該有任何期待。

期待自己這樣的人,竟也能從天道的“指縫”裏,得到一絲多餘的垂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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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能用的只能是卑劣的手段,譬如,用姜斐欺瞞天道。

“早些休息。”辛豈的嗓音淡了些。

“你相信奇跡嗎?”姜斐擡頭,目光直直望進他的雙眼,問得格外認真。

辛豈望着她的眸下意識道:“不信。”

姜斐卻笑了起來,抱着他腰身的手逐漸放開,左手撫摸着他的手臂,感受着指尖下他斷裂的骨骼在飛快的接好,聽着骨肉摩挲的聲響:“可我卻不得不信,辛豈。”

辛豈怔了怔,垂眸盯着她的神色。

姜斐卻調整了個舒适的角度,一手環着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頭閉上眼睛:“好夢。”

辛豈仍趁着月色望着她,頭頂的好感度紛雜,良久扯了扯唇嘲諷一笑。

奇跡?

他自是相信的。

只是不信奇跡會降臨在自己這般人身上罷了。

意識逐漸游移,辛豈緩緩閉上雙眼,安眠一夜這件事,以往于他很是新奇,不知何時,竟開始逐漸習慣起來。

而接下來一段時日,辛豈發現,姜斐明顯開始忙碌起來。

每日清晨醒來,她便早已不在房中,而後一整日再不見蹤影,深夜時才會滿身疲憊地回來。

辛豈好幾次想要開口詢問姜斐為何早出晚歸,均都在最後時刻住了口。

他不喜歡這種情緒因一人牽扯的感覺,即便他的确想要她對自己的真情實感。

因此這段時日,他更多的時候,是在房中加緊修煉。

最初內丹恢複極快,尚能用些法術,越到後來便越發緩慢,甚至稍一用法術,便震得內丹劇痛。

直到有一夜,辛豈依舊在修煉,耳畔驀地傳來陣陣悠揚的笛音。

他猛地睜開雙眸。

這笛音,正是他當初送與燕兒的那支玉笛,若遇到危險,便奏響此笛,笛音只有他能聽見。

她可是遇到危險了?

辛豈凝眉,起身便要朝外走去,卻在開門的瞬間,一紙書信裹着淺藍色的光芒飛了進來。

辛豈伸手将書信接住,拆開,而後薄唇緊抿。

信是唐飛燕寄來的,只說她已經找到雲訣歷劫的下落,大抵在柳安城一帶,柳安城離魔族的地盤極近,她央他為她查看一番。

看着落款那個“唐”字,辛豈伸手輕輕觸摸了下,而後靈力有些失控地外洩,書信掉落在地。

內丹微動,繼而一股刺痛傳來。

辛豈冷笑一聲。

雲訣。

她的眼中、心裏,果真只有雲訣啊。

吹響了他送的玉笛,也只是為了雲訣。

下瞬卻又一愣,他竟想起了姜斐,她看着他時,雙眼也格外專注、認真。

像極了唐飛燕提起雲訣時的目光。

辛豈忙将姜斐揮之腦後,她豈能和燕兒相提并論?

她不過……是個工具人罷了。

卻在此時,辛豈只覺雙耳一陣尖銳的痛,等到痛感消失,耳力像是回到以往一般,輕易便聽見四周的聲音,起初仍對紛呈而至的嘈雜有些不适,很快便習以為常。

客房外的後院,店小二的聲音極輕:“真不知姜姑娘采這麽多草藥做什麽,還有這些露水……”

辛豈轉頭朝門口看去。

等到店小二的腳步聲離着後院漸行漸遠,辛豈走了出去。

後院裏,整齊的放着數百株靈草,與幾十竹筒甘露,均以無形的法術籠罩在其中,保持着生機。

這些,剛好能支撐他修煉好內丹。

這段時日,她早出晚歸是為了準備這些靈草甘露?

而一次性備這麽多,只能說明……她要離開了。

辛豈只覺喉嚨微癢,忍不住低咳一聲,久違的煞氣在胸口激蕩着。

一時之間,他竟分不清是因為唐飛燕,還是……姜斐。

唐飛燕找他,是為了雲訣。

而姜斐也要離開嗎?她憑什麽離開?

許是這段時日他表現的太過純良無害,才會讓她産生他會輕易放過她的念頭吧?

辛豈轉身回到客房,書信仍躺在地上。

不知多久,門外傳來陣陣腳步聲,房門被人輕輕推開,姜斐仍穿着一襲白裳,臉色微白,眼下寫着疲憊。

看見辛豈,她怔了怔,繼而笑了起來,走到他身側:“入夜了,你怎麽站在這裏,我有話……”

聲音驟然停止。

辛豈避開了她的手,涼薄地掃了她一眼,有些難以克制心中的惱怒:“與你何幹。”

姜斐容色微白:“辛豈?”說着,她餘光飛快掃了眼地上的書信,雖看不清字,卻也能看見落款一個大大的“唐”字,心思飛轉,她已經反應過來。

想必狗東西又在唐飛燕那裏碰了一鼻子灰。

辛豈卻緊皺眉心,方才那番話,說出口時他便已驚住。

惹惱他的人,他可以笑着擰斷那人的脖子,卻從未将心中最真實的惱怒随意發洩給某個人。

從未這樣過。

姜斐看了他好一會兒,低下頭來,俯身便要将書信撿起:“書信怎麽能亂扔……”聲音在看見書信上的字跡時逐漸變輕。

原來,雲訣在柳安城一帶歷劫嗎?

下瞬,她的手中一空。

辛豈已飛快将書信奪了過去,攥在手中,除了惱怒外,還有莫名的……心虛。

姜斐呆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笑了下:“我有話想對你說。”

辛豈攥着書信的手一緊,緩緩擡眸望着她,良久諷刺道:“你要離開。”

話落,隐在寬袖中的指尖徐徐萦繞着赤色的光霧,內丹一陣陣劇痛他卻無所覺。

他不介意多一個傀儡,而後誘哄着她受下鎖情咒。

姜斐雙眸微有錯愕:“你怎麽知道?”

辛豈笑:“猜的。”

将她做成什麽傀儡呢?

全無意識、供他随意操縱的傀儡,還是穿透她的四肢、當成一個滿眼生機的提線傀儡?

姜斐抿了抿唇:“辛豈,我其實一直有事瞞着你。”

辛豈看着她,不語。

“從雲訣的殿中,我不止偷了修元丹,還看了一本古籍,古籍上說,血契如今尚存于世。”姜斐幹脆将血契一事推給雲訣,一來雲訣此刻正在歷劫,二來辛豈如此厭惡雲訣,自然不會去找他問個究竟。

辛豈容色微凝:“血契?”

三界唯一有可能減輕天罰的法器,不只是存在于傳說中?

“嗯,”姜斐點點頭,“我隐約記得古籍上記載血契的圖紙,你內丹尚未修複,再有損傷,便是十個修元丹都無濟于事了。這幾日我尋來了十幾日的靈草與甘露,就在後院,我會讓店小二給你送來,你好生修煉,不用擔心。”

辛豈怔,指尖的赤色光霧不知不覺中散去:“你……”

“我說過,我相信有奇跡,”姜斐笑,“連無念山我都能偷來修元丹,更何況是個血契呢。辛豈,你等我的好消息。”

辛豈滿眼複雜地看着她。

這是最好的法子。

內丹修複後,便是歷劫之時。

而歷劫之夜,與天罰幾乎是同時,若能壓制天罰,那他到時所受的反噬勢必更小。

畢竟,誰也不知欺瞞天道的下場。

可是,為何這個為他尋找血契之人是姜斐?

她若知道,歷劫之夜,她是他所殺之人,可還會為他找血契?

“對了。”姜斐似又想到什麽,從袖口拿出一張靈符,塞到辛豈手中。

辛豈低頭看去,目光在看見靈符上古老的“唐”字時,驟然緊縮。

“這是唐姑娘的靈符,我在無念山順手拿回來的,”姜斐勉強笑了笑,目光從他手中的書信上一掃而過,“等到十五月圓夜,我若是沒回來,你便點燃這靈符,唐姑娘回收到訊號,定會護你一夜的。”

十五月圓夜,他每月的天罰之夜。

辛豈看着靈符,明明燕兒才是他心之所屬,可聽着她讓他去找別的女子,心中湧起一股惱怒:“你這是何意?”

姜斐看着他的神色,頓了下,眼神有些恍惚:“我覺得,你對唐姑娘和對我……其實是不一樣的,當初在樟木林,你看着唐姑娘時,很溫柔。”

辛豈愣住。

姜斐卻突然擡頭,蒼白的臉頰上,一雙微暗的眸子望着他的眼中:“你何時能那般看着我呢?”

辛豈迎着她的目光,心口微動,下瞬猛地轉開視線:“你……”

只是他的話并未說完,姜斐突然起身,在他唇上輕啄了下,不同于上次只是唇齒相接輾轉的吸吮魔氣,這一次,極快而溫軟的一吻,如蝶輕觸唇角,轉瞬即逝,可那酥麻卻仍泛濫着,直達心口。

姜斐徐徐笑開:“遲早有一天,我會等到的。”

說完飛快站起身。

辛豈身軀凝滞,看着眼前的姜斐,目光定在她那一抹如煙似霧的裙擺上,而後意識竟逐漸朦胧,人随之倒在床榻上:“姜斐!”

她竟趁他毫無防備時迷暈了他。

姜斐只是淺笑着:“抱歉。”

辛豈看着她的笑,心中無故升起一股驚惶,強忍着眩暈道:“你可能會死……”

“嗯。”姜斐輕應,望了眼他頭頂混雜的好感度,而後呢喃:“等我。”

辛豈好感度: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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