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厭翟車是公主出行的車具, 所用馬匹也是溫馴耐力,甚少會出現馬兒發狂的狀況。

沈清煙不懂這些,但聽見八公主被踩傷了, 便想拍手叫好, 誰叫她想殺自己,這下好了, 報應來了!

顧明淵瞥一眼沈清煙那毫不遮掩的得意勁兒, 讓她回裏間不要出來。

沈清煙可太好奇八公主被踩成什麽樣兒了,即使回了裏間還趴門上湊門縫裏偷聽。

這扇門的是用花梨木做的,板實堅硬, 一關上了,外邊兒人說話就聽不太清, 她卯着勁想聽仔細, 也無非就聽到一星半點兒, 什麽“脫了衣服, ”“什麽蹄下紮傷, ”她一個也沒聽明白。

顧明淵就跟慶俞出門去了。

沈清煙在裏間哪還呆的住, 偷溜出來先朝外去看,正見顧明淵走的匆忙, 慶俞卻是去而複返,一跨進門就見她鬼鬼祟祟的偷看, 笑着,“沈六公子可不能在外面走動,八公主受了傷,小公爺得遣人送她回宮, 無暇顧及您, 您自個兒得安分。”

沈清煙聽着不樂意, “八公主都受傷了,又不會再找我麻煩,我為什麽就不能出去了?”

難道真要她一直躲屋裏,她每晚睡覺都不敢脫裹胸布,悶死了。

她又嘟嘟囔囔,“八公主受傷,表兄還要送她回宮,當誰不知道他心疼八公主呢。”

哪怕他是想法子護了她,那也抵不過他喜愛八公主,八公主在他院裏大吵大鬧,也沒見他對八公主訓斥過。

他就會訓她。

慶俞神色古怪,“八公主是在咱們府外受的傷,她要是賴在府裏,您可就危險了。”

對哦,八公主要是借着傷要在英國公府休養,那指定要每日來這裏大鬧,沈清煙想想那景象就不寒而栗。

沈清煙哼他,“那我現在能回學舍嗎?”

“您如今‘人’?????在學舍,一時半會兒不好調換,您再等兩日,”慶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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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煙知道他在敷衍自己,直跟他翻白眼,又差使他,“表兄要送八公主,反正也回不來,我要沐浴,你叫人給我擡水進盥室。”

沒有顧明淵在屋裏,她怎麽也得舒坦一回。

慶俞低咳一聲,摸了摸鼻尖,下去讓小厮擡水去盥室。

于是沈清煙美美的泡了熱水澡,解了裹胸布後,再按摩着,這幾日的緊繃狀态才算放松,要是有雪茗在就好了,她至少還能跟雪茗說說話,現在她一個人在院裏,這些人都聽顧明淵的話,她想說些體己話都找不到人,她還是想回學舍,肯定不能被顧明淵真藏房裏一輩子。

水慢慢冷了,沈清煙從浴盆裏起來,還沒穿衣,盥室門忽被推一下,她叫了聲誰,便沒人再推。

沈清煙也不敢磨蹭了,裹胸布都忘記纏身上,抓起檀木衣架上的一件大袍套身上,領口太大,要她揪着,她趿着木屐往外,才開門就見顧明淵杵門口,望見她的那一瞬,冷肅的神色裏融入了陰晦,眼神凝暗。

沈清煙跟他相處久了,也能感觸到一點他的喜怒哀樂,譬如眼下,他應是不痛快的。

沈清煙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哪裏惹他了,她就是洗澡了,也聽他的話沒有出去,他為什麽要這副表情。

她背貼着門瑟縮着道,“表兄,你怎麽了?”

“你穿了我的衣服,”顧明淵板直道。

她不僅穿了他的袍子,發裏還在滴水,柔白的頸往下,一眼便知除了那件袍子,她什麽也沒穿,她還捂着衣領,腰帶就那麽一束,細的不盈一握,他的袍子下擺有分叉,那兩條修長細腿随着衣袍晃動,在其中若隐若現。

媚色天成,偏偏她還懵懂無知。

沈清煙經他提醒,才知自己穿錯了衣物,不免局促,往他身上看,竟見他衣袖上有血跡。

沈清煙撇唇,八公主又拽他袖子了,他瞧着八公主受傷才給她臉色看。

關她什麽事。

故意拿她穿錯衣服當借口,她不穿了就是。

“……我脫下來給你,”她要把門再關上。

顧明淵突然擡手一按,沈清煙只瞧他眼中暗色沉浮,山雨欲來風滿樓。

他要拿她宣洩對八公主受傷的不滿,跑是跑不掉的。

她手一松,不及後退,就被顧明淵攔腰抱住,她輕推一下顧明淵,發覺他肌肉贲張,咬緊唇把身子依偎過去,“八公主是不是傷的很重,我知道你生氣,我會乖……”

他要她做贗品就做贗品,不要傷她就好。

她被顧明淵抱到圍榻上,那截帶血的衣袖在她眼前晃動,空氣中似乎都能嗅到血腥氣,這是八公主身上的血,她要在這種氛圍裏受他的狎昵亵玩,只為了解他相思之苦。

沒什麽的,她不在意就好了。

她閉緊眼,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起了她的下腮,她的後頸下仰,睫顫個不停,他在看她,也許在他眼裏,這會兒她已經變成了八公主的樣貌。

她的唇被噙住,一種莫名的躁動在他們之間浮現,她被整個團起來,寬大手掌握着她的腰,她的衣角往上翻,他将她扣住,下擺越來越高,腿無力的往兩邊舒展,他傾身來,帶着強勢兇狠,似要将她生吞活剝。

她在這陡時間猝然清明,呼着氣推他,“不給的,不給的……你走!你走!”

腰間手一松,顧明淵直起了身,沈清煙将自己蜷縮住,躲到圍榻邊,眼裏韻淚,含怯的看着他,他甚少失控,這片刻仍未平複,還陰沉的盯緊她,喉結在緩慢滾動,這和他平日太不一樣。

像受了什麽刺激。

沈清煙眼淚流出來,她不想跟他做風月記上的事,他只是想玩她,他把她當成了玩意兒。

顧明淵轉過步要進盥室。

沈清煙哽咽道,“我能回學舍嗎?”

他沒回答她,盥室門砰的關住。

沈清煙抱着腿埋頭直哭,哭歇了才沒多難受,跑裏間去吃吃玩玩。

快晌午時,老夫人進了靜水居。

母子倆在隔房不知說了什麽,老夫人一臉沉重的離開了院子。

沈清煙一下午都沒見顧明淵從隔房出來。

過兩日,慶俞跟她說,她可以回學舍了,只是她只能白日回學舍,晚上還得呆在靜水居。

沈清煙犯執拗,不想晚上留這裏,“那我晚上不在學舍,要是問起來怎麽辦?”

慶俞讓她不用管,她就沒由頭了,但只要不用整日躲在顧明淵房裏,等着他随時發瘋,她也能忍受回靜水居的。

她到底對八公主的傷勢好奇,問了慶俞。

慶俞神秘兮兮的告訴她,“八公主傷了腿腳,硬是要賴在英國公府不走,後面小公爺親自帶人把她送回宮裏,太醫說八公主的腿傷到了骨頭,得将養數月才能養好,八公主氣性大,便令人把那匹踩傷她的馬給宰了,這還不算,聖人還打死了兩個八公主的随身太監。”

沈清煙愕然,不由可憐起那兩個太監和馬來,她問慶俞,“可知道那馬為何發狂?”

慶俞手揣袖兜,搖頭。

沈清煙便自己想着,馬兒心情不好了,發發脾氣很正常,顧明淵還跟她發瘋呢。

就這麽個,沈清煙又回了學舍,短短幾日沒見着,和雪茗有說不完的話,多是罵顧明淵。

雪茗也和她說了那像她的少年,“那位小哥真是替您擋了災,八公主氣洶洶的沖進了學舍,把門一栓,就逼着小哥脫衣服,等小哥脫了衣服,她又莫名其妙走了。”

沈清煙心有餘悸,敢情那少年幫了她這麽大忙,多虧她在顧明淵面前瞞住了身份,顧明淵給她找的才是個少年,她要是沒瞞住,且不說他大概會不要她,還約莫找個姑娘冒充她,八公主必然不會讓姑娘有活路。

沈清煙感慨不已,她千方百計都得藏好自己的身份,決不能被顧明淵給發現了。

沈清煙白日回學舍,就得上學堂,她是個磨叽性子,現今學堂裏又沒人欺負她,她就能在下學後磨叽很久的收書袋。

等她把東西全收好了,才慢吞吞的背着書袋要出學堂,恰時見趙澤秀沒走,她有點怕他故意等人走了要欺她,便想繞過他走掉。

可趙澤秀明顯等着她,直接大步近前,把她攔住,眼睛盯在她臉上,把她看的直往後退,趙澤秀皺眉道,“你和前幾日不太一樣。”

沈清煙也心虛,結巴道,“我、我前幾日都在學堂裏,怎麽就不一樣了,你少胡說!”

趙澤秀呵笑,“我可看見八公主進你房門了,你跟小公爺那點腌臜被八公主曉得了,她來找你麻煩你能平平安安?”

說着往她手頸上看,還眯着眼。

沈清煙渾身不自在,犟嘴道,“我跟表兄沒腌臜,那天你也在場,你沒看到表兄推我嗎?”

趙澤秀想到她說的情形,感到鼻腔有些冒熱氣,用手摸了下還好沒流鼻血,才不屑道,“我可不信,八公主來學堂找你麻煩,轉頭就在英國公府門前被馬踩傷了,小公爺把八公主送回宮,聽我父親說,那馬蹄子不知被誰紮傷了,聖人命人把跟着八公主的太監當着小公爺的面兒給打死了,罰了小公爺半年俸祿,給小公爺施壓,要他給八公主一個交代,小公爺硬是扛着聖人的怒氣,求聖人給他時間查明此事,我看八成就是小公爺為着你暗地叫人傷了馬蹄。”

沈清煙眼珠子直轉,顧明淵那麽喜歡八公主,才不會傷她,他只會傷自己,“……你再混說,我就告訴表兄你在背後編排他!”

“這京裏誰不知道八公主喜歡小公爺,小公爺是不會保你後半輩子的,你趁早想清楚,”趙澤秀冷笑一聲,再深深看她一眼,先出了學堂。

沈清煙兩手不停冒汗,她何嘗不知道顧明淵不會保她一生,可現在她又逃不掉,她還圖他的錢呢。

只能再忍忍了。

日頭降下去,沈清煙從碧紗櫥後頭被慶俞帶出,不多時那裏間的隔間裏出來個跟她相貌一樣的少年,吹滅了燈,躺床上睡覺。

夜深了,有人從窗戶外爬了進來,鬼鬼祟祟摸到床頭,用手隔着褥子摁在熟睡的人胸膛上,平的讓他詫異出聲,“不會真是個賣屁股的?”

他還想往褥子裏摸,床上人卻翻身了,眼瞅着像要醒過來,他趕忙又爬出窗。

——

沈清煙晚上回了靜水居,用罷晚膳後,顧明淵下值回來了,他都沒叫她就進了隔房,看起來很忙的樣子。

沈清煙記得白日裏趙澤秀說的話,想着他這會兒估計在焦頭爛額的想法子找出紮馬蹄的元兇。

她幸災樂禍,他又想八公主,又想要仕途,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現在聖人逼着他了。

真是活該!

她依着門說風涼話,“表兄要是查不出來,幹脆就如了八公主的願娶她得了,橫豎你心裏也有她。”

顧明淵把手裏的書頁一放,擰着眉看她跟沒骨頭似的靠在?????門上,又嬌又欠。

“誰跟你說我心裏有她?”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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