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謠言本就似真似假, 傳的人多了,信的人也多,慢慢的沈清煙這個人就成了別人口中不學無術, 浪蕩成性的纨绔子。
彼時沈宿這七品的僧錄司右闡教被撤了職, 正窩了一肚子火,恰聽見外界傳言, 便把這氣撒在了沈清煙身上。
那一日, 沈钰和沈浔已離府前往考場,沈清煙卻跪在宗祠裏,沈宿手持着竹條往她身上抽, 抽的她趴倒在地上,青白着面默聲落淚。
沈宿見她哭, 已無憐意, 手中竹條打的更狠, “原來我送你去那族塾裏念書, 你卻在裏面盡做着偷雞遛狗的勾當。”
“你都能跟同窗搞斷袖, 你和小公爺如何清白!虧我指望着你成才立道, 你倒是像了你那水性楊花的姨娘!”
沈清煙不明白這怎麽跟她姨娘扯上了關系,她姨娘這輩子最大的錯就是給沈宿做了外室, 這世道不容女人,身份低賤些便只能靠着容貌身體仰仗富貴老爺, 可老爺玩膩了她,便又會嫌棄她卑賤放蕩,最後一張草席裹屍,誰還會記得她也是個人。
沈清煙耷拉着眸, 還是辯駁道, “我沒有斷袖……”
她又止住了話, 斷不斷袖有什麽重要的,沈宿這個父親不會聽,她的名聲也散出去了,以後人人都會對她指指點點,她終究是遭人恥笑的。
沈宿最恨她頂嘴,揚手要繼續打的她還不了嘴。
這時老太太過來了,老太太進門後瞥過沈清煙,坐下道,“別打了,浔哥兒這兩日入考場,當着祖宗牌位前見血不好,沒得給浔哥兒添了煞氣。”
沈宿哼哧着氣把竹條擲到地上,也坐下來,咕了口茶水勉強将火氣壓下去。
老太太手裏握着佛珠,思忖了會兒道,“事兒已經發生了,煙哥兒以後只怕也不能再科考,他也不小了,老大你還是給他盡早議親吧。”
沈清煙把臉艱難仰起來,老太太慈眉善目的帶着笑,她從那笑裏看出了得意。
沈宿皺眉道,“他現今這名聲,哪家願意嫁女兒過來,再說他上面浔哥兒還沒定下,不着急。”
老太太道,“等浔哥兒過了童試,我就要給他定門正經親事,那些個什麽登不得臺面兒的妖妖嬈嬈若再想勾着他,我可饒不了他!”
她說完意有所指的掃過沈清煙,沈清煙怔神着,不知她話中意思,但老太太又往下說了,“煙哥兒這親事我想過,他入不了科考,想娶個有身家的姑娘只怕別人家也不願意,我這裏想法是給他挑個老實本分的小家之女,會過日子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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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宿稍作思考,“不行。”
他自己娶的嫡妻就是地方士族,當年因着救了他父親一命,他才娶了不能給他助力的妻子,他斷不想自己兒子也娶個不中用的妻子。
“怎麽就不行?你難道還指望他能做官?要說起來,也是你這個父親的不是,你私下和三皇子走動,自己丢了蔭官兒不說,還害的煙哥兒也不能科考,咱們家畢竟是伯爵府,你是老大襲了爵位,可現在你把官兒丢了,這身上的爵位估摸着也是聖人看在咱們太爺的面兒上才沒給你罷了,但咱們家總得有個兒孫能撐起門楣,也只有浔哥兒能擔起來,”老太太幾乎是在明着說,讓他過繼沈浔,沈清煙這個無用的庶子等她成家後就別想着再承襲爵位了。
但沈宿自己有考量,他本身不是什麽有才幹的人,在這僧錄司右闡教的官位上呆了有十幾年,他這個年紀的人大多都能往上走幾個品階,只有他在原地踏步,去年他本來都能升一階了,卻又被打了回去,又因着沈清煙的緣故,那些個巴結三皇子的官都明裏暗裏的排擠打壓他,他這才厚着臉皮去讨好三皇子,但也沒料到聖人厭惡朝官與皇子來往。
他到底不甘心就這麽丢了官。
他望着沈清煙,若她真跟小公爺斷了袖,小公爺那等身份,何愁不能讓她再入科考,他這個父親說不定也能沾光,官複原職。
雖說把兒子送給小公爺有些不地道,但等沈清煙做了官,他也能重回官場,也不會有人敢說什麽。
英雄不問出處,只要她争氣,自有她的前程在,以後再給她娶妻生子,不就能堵住悠悠衆口。
“煙哥兒娶妻不牢母親費心,母親還是操心好浔哥兒吧,兒子現在更好奇到底是誰往外透露了煙哥兒的出身,他姨娘以前是外室沒幾人知道,怎就鬧的人盡皆知了,這兒子得查清楚,”沈宿正聲道。
正經說起來,也就永康伯府裏的幾位主子知道沈清煙的出身來歷,這謠言必然是從府裏出去的。
沈清煙被這話點醒,她是外室子除了家裏就只有顧明淵知道,她父親和三皇子走近,顧明淵卻是太子殿下的人,這次父親失了官職,是顧明淵提前知會她的,那她被傳外室子,是不是有他的手筆?
她确實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那晚被太子殿下用女裝折辱他沒有出面制止,她就應該記着,無論她是贗品,還是顧明淵斷袖。
她都只是個可以任他玩弄的小人物。
他從來只享受着踐踏她的快樂。
老太太捶捶腰,臉上的笑發冷,起身道,“随你吧。”
宗祠裏只剩了沈宿和沈清煙。
沈宿連連嘆氣,把她從地上扶起來,看她疼的搖搖欲墜,讓她坐到椅子上,沈宿面上陰冷,“你即是跟了小公爺,便好生伺候他,哪日能哄的他給你鋪官路,也算是你的造化。”
沈清煙眼淚滑落,他們果然是父子,都想着靠攀附,哪怕賣了自己,也能把這副可恥的嘴臉表現的正義凜然。
沈清煙挨了頓打,慶俞和掃墨卻在當日離開了永康伯府。
沈清煙有兩日睡不好吃不下,她真真切切的感覺到顧明淵也許不願要她了。
她呆在府裏,随時會被沈宿再送給別的什麽達官顯貴。
但她好像只能坐以待斃。
直到童試開考那一日,徐遠昭來永康伯府探望沈清煙。
下着小雨,沈清煙靠着引枕,眼望着院裏地面積水,徐遠昭手撐着傘慢步沿石階上了屋檐,雨傘微擡,他那張溫潤的臉孔落在沈清煙眼底成了這院中唯一能動的活景。
他看到沈清煙,先笑起來,“小表弟怎麽看起來像不認識我了?”
他的小厮把帶來的禮送給雪茗,雪茗拎起來才知道有多重,忙将徐遠昭引進門。
徐遠昭就近坐到凳子上,瞧了瞧沈清煙,發覺她面色蒼白,人消瘦了些,看起來比一年前要木讷的多,但仍漂亮的奪人眼球。
“小表弟可是因為不能科考而傷感?”他輕聲問道。
沈清煙搖了下頭,悶悶道,“難為徐世子來看我。”
便不願說其他了,徐遠昭也是太子殿下的人,縱使那一晚他沒有嘲笑她,她面對他也有所提防。
徐遠昭淺笑一下,“我是私底下來看小表弟,不曾跟太子殿下說過,你別怕。”
沈清煙眼睫擡起來看他,他面上真誠,不似作僞,沈清煙心底的難過逐漸放大,徐遠昭這個跟她不熟的人都知道來看她,顧明淵卻把她冷落在這裏,連慶俞和掃墨也走了。
恨不得立刻跟她撇清關系。
沈清煙擠出來笑,“不怕的,謝謝徐世子。”
徐遠昭往屋裏看了一周,這屋子不算大,倒有幾分冷清,不像是人常住的屋子。
“我聽說了那些謠言,不過是無稽之談,小表弟別放心上。”
沈清煙嗯了嗯,又猶疑着,“外面都、都傳我是斷袖,徐世子不怕被我帶壞了名聲嗎?”
徐遠昭發笑,“這有什麽好怕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再說小表弟也沒做過這些事,不都是別人造的遙?”
他着實善解人意,說出來的話很叫人舒服,如果是顧明淵,他指不定就任她自怨自艾,她就像個物件兒,他想不要她就不要她。
沈清煙點了下頭,眼睛裏酸澀,“也不會有人信。”
“我信小表弟,”徐遠昭柔聲道。
沈清煙滞住,驀地沒控住淚淌出來,她慌忙用手擦,不其然面前遞了帕子,沈清煙沒有擡頭看人,伸手接了帕子,一點點的擦着臉。
這是徐遠昭第三次給她遞帕子,每一次都是在她傷心無助的時候出現的。
“小表弟不必難過,京裏人不過是一時說笑,過了就忘了,再說小表弟若是斷袖,景略還能留你在身邊,除非他也是斷袖,”徐遠昭安慰她。
沈清煙內心想,顧明淵不僅是斷袖,她還被迫給他玩兒呢,這種事說出去都沒人信,他們只會說她不?????要臉皮跟自己的先生不清不楚,不會把顧明淵說成什麽樣。
誰叫他在京裏的名望向來高。
“景略這人就是性子冷,這也怪不得他,他年幼時也是個會玩會笑的,到他八歲那年冬天,他妹妹丢了,他也差點在江南被拐子拐去,從此就變了個人似的,誰也不知他心裏想什麽,我和他做了七八年同窗也沒把他看透,除了小表弟,從來沒見過誰能呆在他身邊,之前太子殿下還說笑,他要真斷袖了,沒得要讓不少姑娘傷心。”
不說別人,八公主就夠煩得了,不過一些捕風捉影,八公主就想殺她,要真被八公主知道顧明淵斷袖,她估計死的都不能留骨灰。
沈清煙聽過顧明淵這個妹妹五歲那年丢了,但好像陰差陽錯被她大表哥的繼母給收做了養女,這都養了這麽些年,也沒見英國公夫人認回去,古怪的很,但也不關她事。
她在心底唾棄顧明淵,嘴上卻恭維着,“表兄高風亮節,沒有這些龌龊。”
徐遠昭微笑,“景略自小就和他的表妹傅姑娘定了娃娃親,可能今年就會成婚,小表弟知道嗎?”
沈清煙已經聽過金玉良緣,顧明淵不娶八公主也會娶表姑娘,這是她一早就有的認知,顧明淵是斷袖,所以他跟表姑娘成親後,他們之間的關系更不能暴露在人前,怪不得他這麽急切的要和她劃清關系,原是要成婚了。
沈清煙喉間堵塞,低道了聲知道。
轉而端詳她片刻,打趣道,“小表弟明眸皓齒,若也有妹妹,估計永康伯府的大門都要被媒人踏破了。”
沈清煙面頰泛紅,“徐世子不要開這種玩笑了。”
“倒不是開玩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誰見了都想求娶,”徐遠昭道。
沈清煙捏緊手帕,知道他說的玩笑話,也不免心跳飛速,她讪笑,“我父親被罷官,我也聲名狼藉,即使有妹妹,也會連累她,不會有媒婆來講親。”
徐遠昭歪一點頭柔笑,“若真喜愛她,又怎會在意她家中如何?喜她這個人,為她後半生遮風避雨才是真,顧念家世的,不過都是貪圖顏色罷了。”
沈清煙愣愣道,“徐世子也會對自己的夫人這般嗎?”
徐遠昭微露一點尴尬,笑容真切,“自然的,只是我尚未娶妻,也就是自己胡想。”
沈清煙胸腔裏的心砰砰跳的激烈,姨娘要她找一個能護得住自己的好夫君,徐世子不就是姨娘所說的好夫君嗎!他是永安侯嫡子,自己也是東宮洗馬,若太子登基,他一定仕途坦蕩高升,他為人謙和良善,還說不在乎夫人的家世,要為她遮風擋雨,這樣的好夫君就在眼前,她竟然還一直忽視。
這麽好的時機,她要不要現在就跟徐世子坦白身份?
也就猶豫了片刻,沈宿的小厮過來,躬身道,“徐大人,老爺請您去正堂用茶。”
“小表弟好生歇着,”徐遠昭起身随小厮走了。
待雪茗關上門,沈清煙喜悅的告訴她,自己找到好夫君了,惹了雪茗的好奇心,問是誰。
沈清煙便揉着手中帕子,羞答答道,“是徐世子……”
雪茗道,“……他是太子殿下的人,可靠嗎?”
沈清煙手肘支着下巴,開心笑道,“當然可靠了,每回我難過傷心的時候,徐世子都來安慰我,還給我帕子擦眼淚,他還說喜一個人,要對她好一輩子,才不像表兄那樣呢。”
她把手帕遞給雪茗,讓她洗好了再給她,回頭她送還給徐遠昭,一定要再和他親近些,女兒身還是遲些日子再說,等徐遠昭對她真生了情愫,她再挑明身份,決不能讓這麽好的夫君跑了。
徐遠昭吃了杯茶,受沈宿一些恭維後,才離開永康伯府回東宮去了。
入夜後,永康伯府停了輛馬車,沈清煙被帶出來送上馬車,她尚沒反應,就被摟到腿上,輕捏着下颚撫摸,再親吻。
這熟悉的侵蝕感,她不用想就知道是顧明淵。
她依靠在他胸前,他拔掉了發髻裏的玉簪,讓她的頭發散落,許是有些日子沒見了,他分外的兇,一手固着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後腦不準她躲避,逼着她承受這迫切而窒息的吻,車內隐約只聽得到他沉重的吐息,她眯緊了眸,一下倒在他身上再也爬不起來。
馬車晃晃悠悠的駛進了英國公府。
入夜後,府裏鮮少有下人走動,馬車進了靜水居的後院,沈清煙被他抱下來,直抱進主卧把她放進架子床,她才發出極輕的嘶聲,兩只印了點點痕跡的足從被子底下落出來,不小心滑到床外,再失了勁縮回去。
父親打她的傷還沒好,他先前太過力,她疼的倒抽氣也沒叫他放開自己,
顧明淵握住她的腳放回去,再轉出去,未幾雪茗進來,給她換藥,不期然見她腳上那些紅色的落痕,和她頸肩上的一樣。
暧昧晦澀的再想找借口都沒法說的過去,不可能次次都這麽湊巧。
雪茗眉頭直跳,忽生起一個想法,換藥之餘,把她的裹胸布解了,再換了件寬袖雪粉色厚袍,依稀可見那豐潤輪廓,若有心發現,一眼就能看穿。
她做完這一切就悄悄退出了房門。
顧明淵再回來時,沈清煙睡的香甜,面龐都盈着緋,睫覆在眼下随着呼吸扇動。
顧明淵褪了外衫,撩起被子要坐進去,入目卻見她穿的那件袍子和以往不同,身段有些微顯露出來了,往上柔潤嬌媚,往下纖腰素裹,長腿曲起,袍子的下擺放大,引人側目深望。
顧明淵慢慢坐進床裏,探手攏她起來,擾了她的清夢,她不瞞的叽咕,又說不清什麽,顧明淵張口堵住那唇,摁進懷裏。
窗外的連翹花在這春夜裏逐漸綻放,雨終于停了下來。
翌日一早,沈清煙在用早膳時,林逸景叫小厮拉到院裏,逼着他給沈清煙跪地上道歉。
作者有話說:
今天二更沒了,這兩天太累了,想休息一下,等我休息好了再給大家加更,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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