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沈清煙沒有碰那杯茶, “祖母想多了,我在表兄跟前沒有份量,求不了情。”

老太太那張笑面瞬間消去, “敢情煙哥兒還為着先前的事兒跟我這個祖母較勁呢, 跟我這個老不中用的老人家置氣不打緊,可浔哥兒是你兄長, 就是看在你們哥倆好的情分上, 你也得救他一救。”

沈清煙眼睫微垂,良晌道,“我救不了他。”

她誰也救不了。

老太太急得直抹淚, “你這孩子好狠的心腸,連自己的哥哥都不願救, 你長這麽大, 這府裏哪個虧待過你?就是你姨娘外室出身, 也給你瞞住, 你身份暴露, 遭了你父親打罵, 我還替你說情,我?????是說你如今沒法科考, 家裏靠着浔哥兒撐起來,可浔哥兒萬沒想過跟你争爵位, 他跟你不同,他靠着自己入仕,你有小公爺照顧,你不愁這些, 你何必要記仇?”

沈清煙也擡袖子抹淚, “五哥哥我救不了, 随您怎麽想。”

老太太氣的直磨牙,“我看你是不想救!”

沈清煙起身朝她舉手拜禮,也不管她氣成什麽樣,兀自出來了。

老太太抓起手邊的茶杯猛地擲到地上。

“不幹不淨的外室子就是不好拿捏,原以為他姨娘沒了,能叫他安分,誰料這般猖狂,又不是姑娘,那小公爺還能娶回去不成?”

說着頓住,想到沈清煙那張柳夭桃豔的臉,側頭問身邊嬷嬷,“煙哥兒是不是過于像姑娘了些?”

那嬷嬷仔細想想,應道,“六少爺打小就長的像女娃,他要是姑娘,咱們府裏幾位姑娘可都比不得他了。”

她頓了頓,又道,“……五少爺那天晚上只怕就叫他這臉給迷惑了,不然也沒可能做那樣的舉動,還好奴婢給叫住,才不至于釀成錯。”

老太太哼一聲,這些年這個庶孫她從沒放心上,沈宿又寵着,倒沒想過可能是姑娘,沈宿納了那麽多姨娘,也就只得了兩個女兒,兒子還是外室帶進來的。

等沈浔這次能平安回來,她總要把這煙哥兒給摸清一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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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煙出了福壽堂,就遇着沈澤,沈澤陪着笑,“六弟,祖母可是為五弟找你的?”

沈澤暗地裏害了沈清煙不少次,沈清煙再缺心眼也沒可能再跟他搭話,悶頭往自己院子走。

沈澤跟她後面道,“六弟如今沾了貴氣,都不願理哥哥了?”

沈清煙一瞬轉頭,虎着臉道,“四哥哥還是少造謠,沒得惡心人。”

她素來好哄,這還是第一次這麽兇着臉跟沈澤這麽怼,沈澤被她怼的一時愣住,但很快又笑起來,“六弟怎的脾性也大了,是哥哥哪兒得罪你過?”

沈清煙都被他厚臉皮的程度給驚住,“四哥哥說這話不虧心嗎?你擱我父親跟前告我的黑狀就不說了,你還把我騙去見顧二爺,這後頭還跟我父親說我跟表兄有龌龊,不是我不說,就算沒有的!”

她也是有氣性的!給他當軟柿子捏了一次又一次,也不是不會發火!

沈澤這人數混子,裝傻充楞最在行,原是摸準了沈清煙窩囊嘴笨的性子,不會當面抖摟出來,誰想她還真給全說出來,這跟了小公爺後,嘴皮子都見長了。

沈澤嘿的一聲,“六弟,這可不能全怪我,那顧二爺你知道他什麽身份,他要我做什麽我敢不做嗎?你跟小公爺那檔子事兒也是他說出來的,我這也是出于對你的關心,才和大伯随口提了。”

沈清煙聽見顧明祯就煩,才不願聽他扯皮,抱着手繼續走。

沈澤急眼了,“六弟,就算是哥哥對不起你,但你三叔沒對不起你,那回你被你父親打的半死,你三叔可是要我去找小公爺救的你,這恩情你總得還吧。”

他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沈清煙就更氣了,“四哥哥可別跟我提這個,你昨晚跑表兄跟前做什麽了?非要我說出來嗎?”

沈澤霎時沒了臉,又想着她素來見不得別人傷心難過,便也裝模作樣的哭了幾聲,直說着自己也沒辦法,要不是為了救他父親,他也不會做這等沒臉的事。

可沈清煙早不吃這一套了,仍往前走。

沈澤忙攔住她,慌聲道,“六弟以為祖母就對你好嗎?你是外室子那事兒就是從祖母院裏傳出去的!哥哥可是跟你交心底了,你要是幫了沈浔,往後小心他背後紮你刀子。”

沈清煙呆了下,不大信他說的,“祖母難道不怕父親丢官兒?”

“六弟還不知道祖母偏愛二房,她巴不得你們大房起不來,好讓五弟能順理成章的接了大伯的爵位,”沈澤趁熱打道,“你們大房終歸人少,比不得我們三房人多,要是六弟能把我父親救出來,我們三房以後一定都記着大房的情。”

沈清煙撅着嘴巴,她才不去求情呢,沈澤坑過她太多回,她又沒法繼承她父親的爵位,犯不着管這些閑事,她也不答聲,晃着腿走了。

沈澤急得抓耳撓腮,狠拍着手,實在不行,他還得想法子去見顧明淵一次!

沈清煙從福壽堂回自己院要經過以前是她姨娘住的,現在是胡姨娘住的院落,她不自覺停下來,會下意識的看一眼,會不會她姨娘從院子裏出來,招她進去,說給她做了她愛喝的酸梅湯,還給她炒了糖冬瓜,讓她進去吃。

可惜都沒有了。

那門口蹲着兩個婆子,在扯閑。

“老爺怕是不來胡姨娘這兒了,胡姨娘落胎後身子不好,頭一個月老爺還在她屋裏,現在胡姨娘身上的月事斷斷續續總不幹淨,人也病怏怏的,老爺就沒再來過這院。”

“這院子先前是柳姨娘住的,胡姨娘當初對柳姨娘什麽樣老天爺都看着呢,這不就報應來了?”

兩人又嘀咕一陣,那屋裏傳來胡姨娘嘶啞的叫茶聲。

沈清煙便沒心思再聽了,快步回了自己院子,叫雪茗和慶俞趕緊收拾,掃墨沒跟來。

離府前,沈清煙被沈宿叫去問了些話,無非是有沒有伺候好小公爺,有沒有讓小公爺松口想辦法幫他官複原職之類的。

沈清煙疲于應對,又懶得再跟他争吵,只低着頭沉默,又挨了沈宿一頓說,才放她離開。

沈清煙回到靜水居後,掃墨告訴她,“沈六公子,關于您外室子的謠言小公爺叫人查清了,是您府上一個姓劉的嬷嬷傳出去的。”

劉嬷嬷是老太太的陪嫁丫鬟,最受老太太倚重。

原來沈澤這回說的是真的,祖母真這麽恨她。

但她總要問一下顧明淵,沈浔有沒有事,她不求情,就是想問問。

顧明淵在書房裏。

沈清煙進去時,他倒閑的很,牆頭那副骷髅幻戲圖被拿下來,換了副普通山水畫,骷髅幻戲圖則被他拿下來放在蠟燭上燒着,漸漸化成灰燼。

沈清煙看他側容漠然,想到昨兒一夜他都沒回房,現在肯定也生氣,她裝沒事兒一樣,“表兄,還今兒沒上值嗎?”

可惜顧明淵把她當透明人。

沈清煙瞧瞧外邊的天,也是到了晌午,他應該按時下值回來的,她問的就是廢話,還不如直接說事。

沈清煙近他身邊,小聲問道,“表兄,我三叔作弊,會連累我五哥哥嗎?”

顧明淵轉過頭注視着她,眸子裏死寂一片,他皮笑肉不笑道,“你很怕他會被連累?”

沈清煙本能覺着怕,但還是搖頭道,“沒有的,只是五哥哥是家裏的希望,他這些年一直努力念書,想靠着自己入仕,比我認真多了,要是因為三叔沒過童試,他一定很痛苦。”

顧明淵表情冰冷,拂掉袖子上的灰,繞過她要出書房。

沈清煙在這片刻慌神,匆忙抱住他的後背,求着他,“表兄,你別這樣對我,我真的喜歡你,我沒有騙你。”

可是被她抱住的男人無動于衷,還想撥開她的手出去。

正當她焦頭爛額時,書房外慶俞道,“小公爺,徐世子過來了。”

“讓他進來。”

沈清煙心頭一震,慌不擇路一頭鑽到書桌底下。

還沒等她後悔,顧明淵已經坐到桌前的椅子上了,擋住了她想跑的路,她只能縮在他腿邊,可憐兮兮的挨着他。

書房門打開,徐遠昭進門,瞧他坐桌邊看書,也沒見看進去,便就近挑了凳子坐倒。

沈清煙真恨自己太緊張,她跟顧明淵兩個在書房又沒什麽關系,現在好了,她在桌子底下,要是被徐世子發現,還不知道怎麽想她呢。

她只能靠着顧明淵的腿,臉都快埋到他下擺裏。

顧明淵微滞。

徐遠昭笑眯眯的對顧明淵道,“你還能看的進去書,傅姑娘在宮裏可受苦了,我前兒看見人都瘦了,得虧是你夫人,要是我夫人,我可舍不得讓她進宮。”

顧明淵輕輕低着眼掃過桌子底下的沈清煙。

朝秦暮楚,這就是她想要的夫君?

作者有話說:

來了來了,久等啦!早點睡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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