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沈清煙有點傻眼了, 這時聽見屋外有響動,她慌忙把書蓋回去,踏出房門就見顧明淵和徐遠昭并肩進門, 二人不知說了什麽, 顧明淵唇邊漾起一抹笑,神情異常溫潤, 連平日裏冷冽的眸光都柔和不少。

徐遠昭看見沈清煙, 當先笑道,“我才剛和景略說起,正入夏了, 國子監在京郊的金麟壇要辦一場講學,國子監的監正特地托我送帖子來請景略, 到時候學生多, 景略帶小表弟一起過去也多認識些人。”

若是以往, 沈清煙一定會去湊熱鬧, 現下她心情複雜, 看了看他, 又看了看顧明淵,一瞬低頭道, “不用了,多謝徐世子好意, 我不慣去人多的地方。”

她說完也不等回話,匆匆出了屋。

徐遠昭微皺眉頭,很快跟顧明淵輕笑,“景略, 我聽太子殿下提起, 那王世子被打發去了寶相寺後, 淑妃連夜去求聖人,不僅沒叫聖人收回成命,還挨了聖人一頓訓斥,我竟沒想到,你跟那王世子還起了過節。”

顧明淵淺勾唇,“不過是口舌之利。”

進房後他順手關了門。

沈清煙在廂房這邊一看主卧門關緊了,登時坐在凳子上哭了起來,雪茗還以為她又遇着什麽事兒,有心想哄她說出來,她卻哭的越發停不住,雪茗只得陪在她身邊,等她哭累了,才得來一句,“他們背着我一定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

只消想着那屋裏兩人做了她跟顧明淵做的事,她就又傷心的哭起來。

她的命怎麽這麽苦,她本以為徐世子是個好的,她千挑萬選出來的夫君,沒想到竟然是顧明淵心心念念的人,她這不精明的腦子也逐漸串聯起來很多事,徐世子是顧明淵的同窗,他們又是至交好友,還同為太子殿下麾下,顧明淵參了大姐夫,大姐夫是三皇子的人,顧明淵不光是為她報仇,更多是幫太子殿下清除異黨。

他和徐世子站一起笑的那麽開心,她怎麽也不能騙自已那幅畫沒什麽。

雪茗聽她這不明不白的話,訝然道,“少爺,您說的是誰?”

沈清煙此時很崩潰,迫切的想跟雪茗吐訴,以前她還怕被雪茗知道,顧明淵跟她搞斷袖,現在自暴自棄全給倒了出來,說到後面哭的直顫,“他怎麽能戀慕徐世子?嗚嗚嗚……他說好一直疼我的。”

雪茗結巴着,“您是不是誤會了?”

沈清煙氣道,“我才不會誤會,他都偷偷畫徐世子畫像,剛剛我看到他跟徐世子兩個進門,他笑的歡快極了,他都沒對我這麽笑過……”

雪茗猶猶豫豫,“少爺,小的是說,您是不是誤會小公爺了,他不像斷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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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麽不是斷袖了,他碰我嘴巴,還對我做了很多羞人的事,還說五哥哥比我矚目,他就是斷袖,”沈清煙斬釘截鐵道,随後把沈浔和徐遠昭的相貌對比,細手指在桌上摳,“五哥哥是讀書人出身,和徐世子是有些像,他才那麽說的!”

雪茗撓頭,“小的沒覺得他們像啊,您是不是想多了。”

沈清煙現下根本聽不進去她的話,越想越難過,最後在凳子上坐不住,趴床上去哭。

雪茗站窗邊,瞧那主卧前,顧明淵送徐遠昭出來,徐遠昭對他露笑,根本不見他有多歡快,和平日沒差別。

雪茗又說,“您自個兒懷疑,為何不去問問小公爺?”

“他不會跟我說實話的,”沈清煙低低道,怪不得他讓她離徐世子遠些,有幾回她說徐世子脾性兒好時,他都板着臉,原來是不喜她和徐世子太近,他對徐世子愛的深沉,又豈會允許旁人沾染半分,更何況是她這個登不得臺面兒的禁脔。

他只怕是嫌她會玷污徐世子。

他嫌她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她越哭越來勁,雪茗唉一聲,“您不是說徐世子是好夫君,您要嫁徐世子,現在這樣,您還要嫁給他嗎?”

沈清煙又坐起來,抹抹臉,悶不做聲。

雪茗也沒轍,正好掃墨在窗戶上敲了敲,給她遞眼色顧明淵過來了。

雪茗便只得退出去。

不一會兒,顧明淵進來,看她兩只眼哭紅了,慢步踱近,輕問她,“哭什麽?”

沈清煙仰眸望他,他方才和徐世子在一起時的表情那樣歡暢,面對她又是這副死人臉。

他厭惡她。

一旦意識到這一點,沈清煙就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她沒法像之前那樣沒皮沒臉的黏他。

她別開臉,不願意看他了,淚珠順着腮邊落,臉上挂滿了淚,半咬住唇,看起來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顧明淵微抿唇,伸指去撫她眼睫上的淚水,指腹觸上濕濕的睫毛,生起癢意,那些被潛藏在陰暗角落裏,不可告人的情愫似乎被開了閘不管不顧的奔湧出來,填滿他的胸腔。

薄唇輕啓,他欲開口說話。

沈清煙猛然拂開他的手,犟聲說,“我要回家住一些天,我大姐姐一個人在家,我怕沒人陪她!”

顧明淵藏在衣袖裏的那只左手,握緊手中的玉撚珠,片晌道,“你沒什麽跟我說的?”

沈清煙仍不看他,側臉因為生氣委屈,顯出了刺人骨寒的冷意,“我要睡覺了!”

顧明淵胸腔裏的那些暖情在倏忽撲滅,轉步出門。

沈清煙便又獨自一人哭出來,哭完了就躺下,把自己抱住再睡進夢裏。

到第二日大清早,沈清煙坐馬車離開了英國公府,顧明淵把那副徐遠昭的畫像點燃燒着,玉撚珠被他收了起來。

——

沈清煙回府後,被沈宿叫到正堂裏挨訓,“你跑去鎮遠侯府給你大姐姐惹麻煩,現在鎮遠侯府沒人來接你大姐姐,你像話嗎!”

沈清煙捏緊手,“父親只怕鎮遠侯府沒人接大姐姐,您想過大姐姐會被大姐夫打死嗎?”

沈宿煩躁的摸兩下胡須,又拍起桌子,“你大姐姐是婦道人家,她若沒錯,你大姐夫犯得着打她?”

沈清煙氣上來了,“大姐夫還讓兒子給他玩玩兒怎麽說?是不是兒子也有錯了?”

沈宿老臉一讪,顧左右而言他,“你別說這個,我問你,你怎麽突然回府了?你又惹小公爺不高興了?”

沈清煙自來知道,從他這裏得不到半句好話,也不跟他再說什麽,轉頭就出了正堂去沈玉容的院子了。

沈宿有氣沒處發,他費盡心力讓大女兒能嫁進鎮遠侯府,原本指着她能給自己帶點助力,現在倒好,不得夫君喜愛,隔三差五被送回來,這小兒子又叫他送給了顧明淵,原想着能借力複職,誰知這小沒良心的也不中用,回回惹顧明淵生氣。

這一雙兒女真是白養這麽大了!

——

沈清煙一路進了沈玉容的院子,沈玉容才喝下安胎藥,氣色比在鎮遠侯府看到的好多了。

翠雲搬了凳子讓沈清煙坐下,就退出房間,留姐弟倆個在房裏。

沈玉容嘆了一聲,“今兒怎有空回來看我?”

她見沈清煙沉默,便擡手摸了下沈清煙的腦袋,苦笑道,“生在咱們這樣的人家,可真是苦了你了。”

沈清煙忙不疊回她,“有大姐姐,我不苦的。”

沈玉容點點頭,“音旭在宮裏也呆了有四個多月,她給我寄了信,約莫這次秋闱後,八公主就準她出宮了,那時英國公府應會商議她和小公爺的婚事,你也不用再被拴在那兒。”

沈清煙勉強回她一個笑,“大姐姐不用擔心我,倒是你,大姐夫那般狠毒,你……”

“嫁雞随雞,嫁狗随狗,他?????平素不常來我屋,那日碰巧叫你撞見了,”沈玉容輕聲道。

沈清煙看着她都不知怎麽辦好,只能抱希望,“大姐夫在寶相寺磨三個月,也許會變好呢。”

沈玉容笑着說也許,便叉開了話,說給她做了幾件夏衫,讓她拿回去穿,這麽又說了一會子閑話,人就泛起困來。

沈清煙不好打攪她,拿着衣裳出來,翠雲把她拉出院子,小聲跟她訴苦,“六少爺您可回了,大姑娘自從回來,家裏吃穿用度都要自己貼錢,老爺甩手不管,還好您給了些錢,要不然大姑娘這日子都沒法過了。”

沈清煙知道父親過分,可也沒想到過分成這樣,她若是去找他理論,估摸也理論不出個所以然,還不如多給些錢給大姐姐,在這裏至少不會挨打。

沈清煙摸出那塊剛得的綠寶石,跟翠雲悄聲說,“這是好東西,有價無市的,大姐姐若錢不夠用了,就把它當了。”

翠雲感激的要跪下給她磕頭,她拔腿跑了。

沈清煙回院子後,雪茗告訴她,那住在她姨娘院子裏的胡姨娘前兒個人沒了。

“那胡姨娘據說死的忒慘,叫了半宿的老爺,也沒見老爺去看過她,老爺嫌那院子晦氣,讓把院子給鎖了。”

至于胡姨娘,也落得和她姨娘一樣的下場,被草席裹屍扔出了城郊。

沈清煙沒有高興半分,只感到渾身發冷,枯坐在床頭,問雪茗,“如果不是我父親,別人家的妾也這麽慘嗎?”

雪茗說不上來,她見識短,誰家老爺後院裏的妾過的什麽生活,她實在想不到,但她也說,“國公爺後院裏的林姨娘不是過的舒服自在?”

沈清煙又悶悶不樂起來,“那林姨娘又不是好人。”

桌上放着漉梨漿,雪茗端給她吃,笑道,“少爺別想這些了,您今早走時,小公爺讓小的問您想在府裏住多長時間,他約莫是舍不得您呢。”

沈清煙吃着漉梨漿,沒好氣道,“他才不會舍不得我,他巴不得我離開靜水居,好讓他跟徐世子雙宿雙飛。”

雪茗抽了抽唇角,幹笑幾聲,服侍她吃完,又給她打扇子,她就坐在榻上把玩磨喝樂,磨喝樂是顧明淵給她買的,買了一對兒,一個女娃娃,一個男娃娃,唯妙唯俏的,她可喜歡了,現在玩卻沒什麽勁頭,片刻就讓雪茗給她收起來,她在榻上睡午覺也睡不着,坐起來出門轉悠。

在院裏就聽幾個小厮嚼舌根,直說沈浔跟老太太不知因何事起了争執,不願在家中念書,老太太沒法兒,就把他送去了國子監裏。

那國子監是京中一些士族子弟混日子的地方,也有正經念書的學生,只是太少了,在裏面兒容易染上陋習。

沈清煙難免唏噓,這離秋闱也沒多少天了,沈浔竟然還跑去國子監,也不知他怎麽想的。

她轉悠了會兒,又往回走,恰見沈澤在門口等着,沈清煙看見他就拉下來臉,想裝看不見他。

結果被沈澤一把拉住,“六弟,可巧你回來了,小公爺那邊兒對顧二爺是什麽想法?”

沈清煙搶回袖子道,“表兄都在家待着了,他能有什麽想法?”

沈澤跺了下腳,“那顧二爺原跟我說,這考題是他從相熟的人手裏得來,不會有問題,有他擔着,你三叔不會有事,現在若小公爺不管顧二爺,你三叔豈不是要沒命了?”

沈清煙嗆他,“那能怪得了誰,不都是三叔自己作的?”

剛巧掃墨從院裏出來,沈澤一見他就縮回手,沈清煙直哼聲,快步進了院子,大聲說,“把院門關上!”

沈澤陰狠的瞪着那院門,好一個見死不救的老六,別犯在他手裏,否則他讓她吃不了,兜着走!

——

沈清煙在永康伯府住了有十多天,期間顧明淵派人來接她好幾次,都被她拒了。

轉眼到了七月,倒有件喜事兒,原來她大表哥威遠侯世子陸恒要娶媳婦兒,遞了請柬來府裏,婚事定在七月二十號,她跟着沈宿一起去了威遠侯府,下車就見顧明淵在門口站着,正和她大表哥說着話。

沈宿帶她過來給顧明淵行了禮,再賠笑了兩句,再随着大表哥一起進府裏。

沈清煙原本想跟着沈宿坐席,但過了前堂後,顧明淵忽然沖她冷着臉道,“你跟我來。”

沈清煙不想和他去,急着跟沈宿,卻被沈宿一頓呵斥,“小公爺找你還不趕緊跟上,磨蹭什麽?沒個德行!”

周圍都有人,她被呵斥了後就感覺到有些人看過來,她只能不情不願的随着顧明淵轉過外院,兩人走遠了,到一處無人的亭子,沈清煙還忿忿着,“你叫我來這裏做什麽?要是沒事兒,我就走了。”

她剛一退步,顧明淵突伸手環到她腰間,将人抓到懷裏,垂首親住她,輾轉纏綿,恨不能将她摁進血肉裏,待聽到她泣出聲,他捧起她的臉板正聲問,“氣的是我?還是徐遠昭?”

作者有話說:

卡文卡死了,今晚沒二更啦,我想捋一下大綱,應該不久就能到楔子了,我怕寫的太快會崩,所以先捋一下大綱!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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