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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幫沈清煙認清想法, 他是說給她聽的,也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他揮了揮手,婆子們慢慢退走, 沈清煙被捆結實, 她艱難擡頭道,“因為我不跟五哥哥走, 所以五哥哥覺得我認不清自己的想法, 是不是我當初答應跟五哥哥走,五哥哥才會認為這是對的?”
她後知後覺的發現,沈浔是在報複她。
沈浔眼神顫了顫, 蹲到她面前,從袖裏取出白帕往她面上拭淚, 去掉了倨傲, 他和普通少年沒差別, 他也有溫和的一面, 只是這溫和如今只會讓她抵觸, 她撇開臉不讓他碰, 他頓住手,随後收回帕子, 輕聲說,“以前我不聽話的時候, 祖母就會讓我看着你在福壽堂的走廊下靜立,不讓你進屋子,無論冷和熱,我看着你受苦, 我便聽話了, 因為我不能受你這樣的苦。”
沈清煙很不耐煩道, “我知道祖母喜愛你,不用跟我炫耀。”
沈浔扯一下唇,自顧道,“你姨娘沒了,祖母讓我去看看,那晚我過去後,祖母告訴我,因為我聽她的話,認真讀書,所以我母親才有好日子過。”
沈清煙心口脹疼,她姨娘的死在祖母眼裏成了規訓沈浔的靶子,除了她,沒有人在意她姨娘的死活,就連她姨娘死後,也不配得到父親一句道歉,祖母更是得意洋洋。
“我遵照祖母的話,活到如今,那晚你若是願意跟我走,我們可以一起逃離這個家,可你拒絕了我,你以為小公爺可以護着你離開家裏,你錯了,”沈浔直起身,低着眼看她,神情漸漸恢複成倨傲,“我跑不掉,你也跑不掉,祖母答應了我,只要大伯願意過繼我,她會退掉替我定下的親事,以後我可以自己做主,我也可以替你做主。”
他不甘心只有他被那個家掌控住,他要把她也拽回來,祖母控制他,他控制她,因果循環,從來都是報應。
沈清煙閉着眼落淚,“你死了這條心,我是我你是你,你想給父親當兒子,都随你,我不會跟你回去,我看錯了你,你再也不是我的五哥哥。”
沈浔注視她,倏然眼尾泛起紅,起身道,“我給你一個時辰,你考慮清楚。”
他踱了出去,房門被關,窗戶被黑布罩上,沈清煙置身在幽閉的黑暗裏,她看不見四周,耳朵在這時變得更加靈敏,聽得見各種響動,有老鼠吱吱叫聲,也有怪異可怖的嘶嘶聲,還能聽到凄厲瘆人的尖叫。
沈清煙幾乎是瞬間崩潰,大哭着喊,“表兄!表兄!表兄!”
她喊了許多聲表兄,喊不來顧明淵,終于放棄,委屈至極的嗚哇着,“五哥哥……”
柴房的門立即打開,沈浔帶着婆子進來,她淚眼婆娑的乞求他,“我、我願意回家,五哥哥你放過我,嗚……”
沈浔心揪起來,揚手讓婆子解了繩索,她倒在地上一直哭,似乎是站不起來,沈浔彎腰要扶她,她害怕的避讓着,沈浔想叫婆子扶她,她也膽怯的不敢給她們碰,沈浔一時只能看着她哭,等她哭累了,她小心翼翼的對沈浔道,“這裏好黑,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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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浔看出她很怕,忙走到窗戶邊把黑布全部扯下,等亮光投進來,沈清煙才像是鎮定了下來,沈浔沒有再用別的招數對付她,她向來軟弱,這點小花招就夠她安分了。
沈浔又朝她伸來手,她抖着手指搭到他胳膊上,借着他的力爬起來,可能腳上的力氣還沒有恢複,有點虛軟,她站了好一會兒才能走動。
沈浔扶着她走出柴房,他們一起站到屋廊下,莊子的門就在不遠處,外面的天不太好,轟隆隆的有雨滴落下,逐漸下大,雨幕遮擋着周遭,門口的黃土路一望無邊,只有漫天水汽席卷。
沈浔難得淺笑道,“我被撥到順天府做了主簿,不是什麽正經官職,是聖人準許舉人歷練,等你回家了,以後你可以跟着我一起去順天府上值,我替你讨要了一個衙役,不用做重活,守着門就好。”
沈清煙失神的望着那條黃土路,他還在替她規劃着未來,“讀書的事兒有我幫你,你若不想讀書,往後我也能照顧你。”
他說照顧她的時候,眼中神采奕奕。
可是沈清煙并沒有聽進去,她倏地将他狠狠一推,一頭沖進了雨裏,卯足了勁奔向門,她的眼裏只有那扇門。
沈浔不過一瞬搖晃,就見她朝門跑去,雨太大了,她在雨中渾身都被打濕,她能跑多久呢。
總是要讓她知道,無論她跑多久,她也會再被抓回來。
沈浔這時候竟然不着急了,他要看着她跑出門,讓她以為她能夠逃走,他再讓下人去抓她,要讓她徹底的死心。
沈清煙跨過了那扇門,她努力奔跑着,踩着地上的水坑深一腳淺一腳的艱難在那條黃土路前行,她的眼淚被雨水沖刷掉,她拼盡了全力,想跑的再快點再快點,她聽到了身後有人在追趕她,她不想被抓回去,她已經跑了很遠,她看見了遠處有馬車飛馳過來,她大聲喊叫着救命。
可她的腳不争氣,一不小心絆到石頭上,她猛地摔到地上,泥水打在她臉上,她來不及哭,她也不敢往回看,蹒跚着爬起來,腳步聲越來越近,她拖着傷腳往那越來越近的馬車跑,将所剩無幾的希望壓在那兩輛馬車上,她尖叫着救命,尖叫着表兄,就在身後的嬷嬷們要抓上她時,馬車停下來了。
有人從馬車上下來,慶俞為他執傘,他穿着幹淨厚實的麒麟紋水青色大氅靜靜的立在雨中,朝她張開手。
她沒有片刻遲疑,一瘸一拐沖進他懷裏,她身上的泥濘悉數沾到大氅上,他沒有半分皺眉頭,将她緊緊攬住抱起,那群抓她的嬷嬷都畏縮不敢上前。
他在上馬車時,遠遠眺望着那座莊子,越過了門,看進門裏的沈浔,沈浔也看着他,他們遙遙對望,他便收回目光,進到馬車裏,馬車轉了方向,奔回燕京城,将這天地間的荒蕪和寂寥全數留給了門裏人。
——
沈清煙被抱回靜水居後,身上全是爛泥,人也凍的發青,雪茗趕緊給她換好衣裳喂了熱水喝下去,再有大夫來看過腿,人一直半昏半睡的躺在床上無聲叫着顧明淵。
雪茗只得出去叫顧明淵過來,顧明淵坐到床畔,她腳腫得老高,還沒上藥,雪茗手拿着藥一時不好意思站屋裏。
“把藥給我,出去吧。”
雪茗遞過藥,悄聲退出門。
顧明淵将那傷了的腳放到腿上,細心的給傷處塗藥,沒有弄疼她,塗好後把腳放進被裏,他扭過頭看她,她還在叫他。
回來這一路上,她都在叫他,不叫顧郎了,只叫着表兄,哭着叫再昏睡着叫,除了表兄,她再叫不出別人。
她受了苦,手腕腳腕上都有繩索捆出來的痕跡,她不聰明,卻敢跑出去,她找不到人來救她。
她只知道叫表兄,哪怕她清醒時候畏懼他,她在面臨危險、出逃時,第一個想的人都是他。
顧明淵柔着眸光凝視她,手輕撫那張因受驚過度異常蒼白的臉,她在睡夢中感觸到這熟悉的熱源,将臉緊緊的貼在他手心裏,還無意識的蹭着。
顧明淵手指摩挲着她的側臉,半晌欲低頭碰碰她的唇,但外頭雪茗敲着門道,“小公爺,慶俞請您出去。”
顧明淵便收斂了情緒,輕撤走手,給她掖好被角,緩步繞過屏風,還有閑心走到養小烏龜的水缸前,見缸內沒有食兒,他往裏面倒了一小罐肉糜,烏龜們為了食物互相争搶,他眯了眼,轉步出去?????進了茶廳。
片刻,慶俞把永康伯府的二老爺沈輝領進門。
沈輝一進門就撲通跪到地上給他磕頭,“求小公爺饒犬子一命,他跟煙哥兒自小打鬧,但也是真心實意當煙哥兒是兄弟,這回他犯了糊塗才跟我大哥一起昏頭,我一定會罰他給煙哥兒一個交代……”
顧明淵擡了擡手讓他起身。
慶俞搬了凳子讓沈輝坐,沈輝提心吊膽的坐下來。
顧明淵溫着笑,“沈二老爺不必惶恐,我不吃人。”
沈輝心下松了些,點點頭道,“小公爺自來深明大義,一定不會把他們兄弟倆的小打小鬧當回事。”
顧明淵端起茶水淺嘗,漫不經心道,“雖是小打小鬧,但五公子也是大人了,都做了舉人還這般沉不住氣,以後如何成大事。”
“……小公爺教訓的是,”沈輝重又把心提到嗓子眼兒,等着他發話領訓。
但顧明淵沒有想訓他,勾着唇笑的極親和,“五公子不懂事,還是因為沒成家的緣故,他不是訂親了?還是早早成家的好,這十一月倉促了些,十二月倒是正好,成家立業,以後不愁在朝中站不穩。”
作者有話說:
來了!早點睡!mua?~(?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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