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你在忙嗎
指尖幾次都要觸及屏幕, 又縮了回來,最後謝澈行還是拿起手機,點了有着秦俞兩個字的那一欄。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 他目光轉轉悠悠,落到骨螺上面一處凸起的尖刺上, “你現在在忙嗎?”
秦俞是睡到一半被電話吵醒的,本來滿臉都是被打擾的戾氣, 在看清來電人後臉色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舒展了不少。
他開口想說自己明天就能回A市了,但最後只是吐出淡淡兩個字:“不忙。”
“哦好。”謝澈行無意識把玩手裏的畫筆, 捏了捏筆刷, “我就是想問一下,你怎麽把之前澄清我們兩個的微博删了?”
提起這個, 秦俞的臉色又板了起來,“要不是因為那個微博, 也不會又鬧出粉絲朝你亂扔東西的事。”
“就因為這個嗎?”謝澈行歪頭想了想,随口說道:“不過你删微博的那天,我剛好跟公司商量發了個聲明,所以你不用删的。”
秦俞那邊驟然陷入沉寂, 久到謝澈行以為是信號不好的原因的時候,耳邊傳來一道陰沉如水的聲音。
“你說發了什麽?”
謝澈行似乎不太理解他問的這句話,解釋了一遍:“澄清我和你沒關系的聲明啊,怎麽了, 還要跟你統一一下口徑嗎?”
秦俞的神情被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照亮, 顯得有些晦暗不清, “沒關系?這三個字你說得倒是輕巧簡單。”
“那不然呢, 不說沒關系還能怎麽說?”謝澈行莫名地問道。
秦俞的話一下子被堵了回去,喉結滾動了兩下, “我是說,這涉及到我們兩個,至少應該雙方商量着公關一下。”
謝澈行的視線盯着某個虛無的地方,扯了一下唇角,顯露出幾分笑意,卻并不太真誠,“你當時不也直接發了,換我這就不行了?”
“我發的意思不是——”
“你不是在國外嗎,那裏現在是晚上吧,不打擾了,你好好休息,我先挂了。”
謝澈行匆匆說完這一串話就挂了電話,有些燙手般把手機扔到了桌子上。
秦俞看着挂斷的電話,沉默了兩秒,然後心底忽然升起一股特別強烈的煩躁,不是對謝澈行的煩,而是什麽東西捋不上來的煩,幾乎要讓他喘不過氣。
搞得一團糟。
他急促地呼吸了兩下,然後猛地從床上起來,訂了最快回A市的航班,十幾分鐘後收拾好了行李,到酒店前臺退房。
謝澈行把秦俞當時說“禮尚往來”回送他的那幅畫從櫃子裏拿出來,在面前立起來架好,然後鋪開畫紙,仔細對照着畫。
秦俞用的是水粉,他用的水彩,顏色看起來更淡一點,但層次感更強。
坐在那等顏料幹透後,謝澈行把兩幅畫疊在一起,又放回櫃子裏,回頭看了一眼床頭櫃,順手把骨螺和那塊秦俞畫的石頭也放進去。
臨睡前他想了想,如果和今天進度差不多的話,自己的戲份明天一天就能拍完,就是希望別有什麽要補錄的。
當天晚上,謝澈行又做夢了。
這次的夢沒有之前兩次的奇怪,他好像又回到了現實世界,以讀者視角看着原書的文字逐漸幻化成具體的人物和景象。
然後他就看見秦俞表情沒有一絲波瀾地翻動手裏的文件,此時張特助敲門進入辦公室,一臉恭敬:“秦總,秦雲念在公司門口想要見您。”
秦俞揚起一個嘲諷又殘忍的笑,“來給他父親求情的嗎。”
他聲音驟然冷下來:“趕出去。”
張特助應聲,然後問道:“那他和蘇安怎麽處理。”
蘇安,秦旭陽的小三妻子。
“別把人弄死便宜了他們就行。”秦俞想到什麽,眸中不含情感,格外陰寒地注視某個方向。
謝澈行倏然一驚,猛地想起來自己剛穿書時面對的秦俞。
這段時間幾乎都要讓他忘了,眼前這樣陰鸷無情的人或許才是秦俞的真正模樣。
手段狠戾,睚眦必報。
即使是在夢裏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但謝澈行依然有些緊張地咽了咽口水,然後聽見一陣敲門聲。
他和秦俞的目光同時望向門口。
黑棕色的門被推開,看清來人後,謝澈行立馬感覺腦子麻木僵硬了一瞬,下意識去看秦俞臉上的表情。
秦俞的臉色依然冰冷,但較剛才已經緩和了一些。
謝澈行此時仿佛觀察力變得格外好,把這些微小的變化都看在了眼裏。
“你來幹什麽。”秦俞開口問道。
陳舟提了提手裏的飯盒,一張清秀的臉上笑得溫婉可人:“來給你送飯呀。”
“下次不用了。”秦俞颔首,示意陳舟把飯盒放在辦公桌上,陳舟巧笑倩兮:“我們馬上就訂婚了,給你送飯是應該的。”
眼前的景象因着這一句話而迅速倒退模糊,謝澈行也一下子從這場夢境裏驚醒。
外面的天色已經微微亮了,他沒開燈,在略有些昏暗的光線下粗略看了下時間,淩晨五點多。
謝澈行摸了摸脖子上發的汗,心悸地回想剛剛做的夢。
怎麽會,原文裏的陳舟明明沒有騙婚成功的,而且夢裏秦俞的神色看起來也不是很排斥陳舟。
他恹恹地抓了抓頭發,逼迫自己不去想這件事,然後起床穿衣洗漱,準備提前到劇組去,免得又去晚了。
到達劇組的時候才六點多鐘,只看到一些工作人員在調試設備,演員都還一個沒來。
謝澈行找到昨天給他化妝的那位化妝師,化妝師把他帶進化妝間,他閉眼由化妝師拿着刷子在臉上掃,抽空問了一句:“你今天怎麽也來這麽早。”
化妝師的語氣有點抱怨:“我昨天晚上才被劇組的一個人告訴說改了集合時間,今天是按照改後的時間提前了一會兒來的。”
“改時間?”謝澈行睜開眼睛。
化妝師頓時八卦之心起來了,神秘兮兮地小聲道:“有個主演藝人是帶資進組,連這麽大的導演都得聽他的,開拍前臨時改了時間。”
他聳聳肩:“我可能職位太不顯眼了,所以沒被通知到。”
何止是化妝師,謝澈行心想,導演和陳舟也沒有通知自己。
化好妝出去看到導演正在翻劇本,于是他象征性地打了個招呼,本以為頂多被回應一下,結果導演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
“看你昨天演戲的狀态很不錯,對自己的角色有什麽理解嗎?”
這句話顯然只是用來開場的,謝澈行也照本宣讀了幾句場面話。
導演點了點頭,趁着現在人少,臉色緩和道:“今天來的時間早了很多,昨天我也不是故意訓話,整個劇組就在等你,耍大牌也不是這麽耍的。”
聽到導演這樣說,謝澈行愣了一瞬,這話的意思好像是導演以為他知道改時間了一樣。
于是他不動聲色地開口:“我昨天比定的時間還要早來了半個多小時。”
導演似乎有些驚訝,但也是個人精,很快明白了其中的曲折,恢複平時的神色說道:“陳舟可能比較勤奮,把原定的時間提前了,你們一個公司的,我以為他肯定會跟你說。”
謝澈行笑了笑,沒有再說話,反倒是導演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昨天态度不好是以為謝澈行耍大牌擺臉色,結果竟然都是誤會,而對方什麽也不知情。
“咳。”導演清了清嗓子,揭過了這個話題,“昨天臨時改了一點你的角色,角色跟你本人看起來反差挺大的,沒想到你演得挺契合。”
謝澈行真誠地謙虛了幾句,因為還真不是他演技好,而是這個角色被突出來的某種特質他恰好理解。
畢竟同一職業的人都是有點共性的。
之後導演又拉着謝澈行聊了幾句,幾分鐘後,三位主演也陸續來到劇組,導演也不啰嗦,等他們上完妝換好衣服後便開始了拍攝。
一開始沒有謝澈行的戲份,他便坐在一旁等,導演沉思了一會兒,和編劇商讨好之後後過來跟他說:“一會拍攝的時候加一個你畫畫的鏡頭。”
謝澈行遲疑地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微電影本來時間就短,我鏡頭多加的話,主演鏡頭就要少一點了。”
導演眼裏閃過一抹精明,“可你的人設不是被改成畫家了嗎,不拍點相應元素的話,和之前的無業游民有什麽區別。”
雖然陳舟帶資進組,自己不能多說什麽,但可是陳舟要求改謝澈行的人設的。
他是一名導演,沒有導演會不選擇一個具有潛力和靈氣的演員。
謝澈行聽導演都這樣講了,加上自己本身也挺無所謂的,而且這樣一半等于本色出演,輕松很多,也就沒再多說什麽。
兩三個小時之後,陳舟和男一號的戲份暫時結束,男主角卻只能休息一會兒,然後和上場的謝澈行搭戲。
男主角雖然對謝澈行沒什麽好感,但也還是有點職業精神的,正想對一下戲的時候卻看到他忽然起身走開。
男主角認定謝澈行肯定是故意的,語氣不滿道:“你去幹嘛,現在又不是要拍我們的戲份。”
“啊?”謝澈行走了幾步回頭,如實告知道:“确實不是拍我們的,而是拍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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