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主權
因為心裏裝着事,謝知津一連好幾天都是心不在焉的,股東會遲到,經理會早退,財務報表看也不看就簽字。
這樣的結果就是險些造成公司的資金周轉問題,然後順利驚動了他爸。
謝明洵一大早就到了公司,當着好幾個股東的面兒指着謝知津的鼻子破口大罵。
“謝知津,你老子把這麽大的公司交到你手上是讓你糟蹋着玩的嗎?你是第一天在公司上班嗎?財務報表可以看都不看就簽字嗎?真出了問題怎麽辦?!”
謝知津一直抿着唇不說話,眼神空蕩蕩地由着他爸罵,幾個股東都趕着上前勸架。
謝明洵在一片勸架聲中捂着自己的胸口坐下,呼呼喘着粗氣。
而對面的謝知津依舊沒什麽太大的反應,只是又沖着他爸彎了彎腰:“爸,您別生氣。”
謝明洵伸手一拍桌子,一點都不像一個心髒不好的人,怒火中燒中氣十足:“我他媽怎麽能不生氣!”
股東又開始勸:“謝總他還年輕,有疏忽是正常的,再說這不是沒什麽事麽,我們也沒有撤股的意思啊。”
謝明洵順手從桌子上抽出一份文件來,幾乎是摔在謝知津面前。
反問:“沒事?如果這次的合作方換了別人,事情就大了,合同上的問題也可以疏忽?這是多大的項目啊……”
謝明洵還在滔滔不絕,謝知津就自顧自地拿起那份文件看了看,毫不意外地笑了笑。
“你還有臉笑!”
謝知津把文件放下,斂眸:“爸您放心,我這就去找白譽,親自跟他談合同。”
出問題的正是與白譽合作的項目合同,因為謝知津這幾天對公司裏的事都不怎麽上心,合同拟好之後看也沒看就讓人拿給了白譽,結果項目條款與之前談的出了偏差。
好在合同還沒簽,白譽就又把合同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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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不算嚴重,但有了謝明洵這劈頭蓋臉的一通臭罵,謝知津總算上了點心,當即就帶了財務和法律顧問去了航宜傳媒。
白譽親自接待他們進了會客室。
有些日子不見,白譽比上次見面時更加意氣風發了,身上穿的是名貴的拉夫勞倫男士襯衫,手腕上帶了一塊百達翡麗,面對面的時候還能聞見若有若無的香水氣味,沒聞錯的話應該是萬寶龍的傳奇系列。
香水比較便宜,只要兩千多,別的就不好說了。
謝知津很自然地和白譽握了握手,開口就打趣:“看這行頭,白總手頭上的項目發展得不錯啊。”
白譽的嘴角勾起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一雙近似于桃花的眼睛眨了眨:“謝少可真是擡舉我了。”
“白總,知足吧,在黎江市我也只擡舉你一個人。”
白譽笑,是優雅中又帶着些世故的表情。
謝知津擺了擺手,讓那兩個員工出去重新拟合同,然後就在白譽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他當着謝明洵的面說的是自己來和白譽談合同,然而真見到了白譽,又忍不住想要談點別的。
畢竟他這個人,記仇。
“季聲的事,是你捅到我爸跟前的?”
白譽挑了挑眉,沒料到謝知津開口提的是這件事,卻也只是愣了一瞬,很快就恢複了笑容,道:“那天謝董和我爸吃飯,我也跟着去了,說着說着就提到了業務上的一些事,一不小心說漏了嘴也情有可原吧,謝少,您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吧?”
謝知津右腿搭在左腿上,神态疏懶而又輕狂,他抿唇一笑:“怎麽會呢,你也沒說錯。”
白譽剛要再笑,謝知津就把搭着的腿放了下來,審視般地看着白譽說:“不過我還是那句話,季聲這個人你就別想了,就算以後咱們兩家公司合作,我也不會讓他參與到任何一個項目裏。”
“那當然,都按謝少的意思來。”白譽一怔過後才點頭,賠笑:“只是我沒想到,謝少您這樣的人能對一個主播這麽上心。”
“這就不關白總的事了吧?”
白譽并沒覺得這話有什麽令他難堪的地方,只是笑着說:“是不關我的事,但不是謝少您自己說的嗎,咱們兩家公司以後就能長期合作了,我給我的合作夥伴提個醒,謝少總不會也一句話都不聽吧?”
實在是太圓滑,一句話說得滴水不漏,饒是謝知津也眯了眯眼睛,忍不住問:“提什麽醒?”
白譽的語氣悠悠地,透着一絲散漫,說:“我也見過季主播兩次,我覺得,人家根本沒把謝少您當回事兒呢。”
一句話,謝知津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他不是那種沒有自知之明的愣頭青,也不是那種有直男癌的自戀狂,季聲不待見他這件事他自己心裏是很清楚的。
但自己清楚是一碼事兒,被別人當面點出來就是另一碼事兒了。
人都是有一定的占有欲的,尤其是謝知津這種有權有勢且不可一世的富少爺。想要爬上他的床的人可以間隔一米繞着黎江市轉三圈,多少人花錢擠破頭都想要得不到的東西,季聲卻一眼都瞧不上。
謝知津覺得他完全是瞧不上自己。
白譽見謝知津短暫地沉默了一瞬,便又笑了笑,勸解道:“不過這也不能怪季主播,看得出來季主播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大概是因為謝少您是這種有頭有臉的人物,人家才不願意攀呢。”
“嗯,他是清高。”謝知津又倚回到沙發靠背上,鼻腔裏發出一聲冷哼,對白譽說:“但他再怎麽清高,那也是我的人。”
過分的宣誓主權,有的時候未必不是因為心裏有着太過強烈的不确定性。
白譽勾了勾嘴角,一雙桃花眼閃着游離的光,然後贊同地點了點頭,說:“是是是,季主播自然是謝少您的人,也沒人敢和您搶不是麽?但是人家畢竟是在編人員,嚴格來說跟咱們可不是一個圈子的,這要是哪天小有名氣了,您還敢這麽說他是您的人嗎?”
謝知津的臉已經陰沉地有些不像話,他傾着身子,直呼其名:“白譽,你到底想說什麽?”
白譽臉上閃着細微的光,仍是笑着說:“提個醒,提個醒而已啊。”
不知道應該說白譽這個人是太通世故了還是太有分寸了,總之該說的不該說的他都說了,末了還能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極低。
這讓謝知津這樣的人都禁不住有那麽一瞬間的詫異,他該不會是真為了我好吧?
謝知津正要再開口說什麽,忽然聽見一陣敲門聲,白譽叫了聲“進”,緊接着有個男員工抱着一摞合同推門走了進來。
謝知津擡頭一看,卻覺得進來送合同的人有點眼熟,他眯起眼睛看了會兒,然後挑了挑眉:“徐陽?”
他記性不錯,這個人還真就是季聲的前同事,電視臺裏借助職務之便巴結白譽的那個編輯。
謝知津笑了笑:“還真叫你巴結上了。”
徐陽自然也還記得謝知津,臉色有些不大好看,只是把手裏的合同遞給了白譽,然後才說:“這不是托您和季聲的福嗎。”
徐陽就是再蠢也知道自己是怎麽丢了工作的,自然不會對謝知津有什麽好臉色。
謝知津也壓根兒不會對這種人上心,只是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一般地說:“挺好的,在白總這兒好好幹,不用謝我們。”
徐陽氣得牙齒都在響,只是有氣不敢出,咬着牙點了點頭。
謝知津和白譽順利簽了合同,然後就帶着財務和法律顧問回了公司,只是臨走之前被白譽叫住了。
白譽一臉春風得意地說:“謝少,剛才我說的那些話,您可別不放在心上啊。”
謝知津看一眼,心頭的感覺微異,然後一言不發地上了車。
——
不知道該說是白譽的嘴開了光,還是季聲命中注定要有“小有名氣”的一天。
就在謝知津見過白譽的這天晚上,季聲以勢不可擋的趨勢登上了黎江市的微博同城熱搜。
彼時謝知津正躺在沙發上刷手機,而季聲正坐在陽臺上專心致志地打理他剛買的一小盆月季花。
最近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這樣,季聲對謝知津依舊冷淡疏離,謝知津對季聲卻有些游移不定。
他們沒産生什麽新的矛盾,但也絕對說不上親密,硬要找個什麽詞來形容他們之間的關系的話,倒是比較像同居的舍友。
就是那種同在一個屋檐下,卻能半個月說不上一句話的關系。
所以當一條題為“季聲是什麽神仙主播”的推送彈到謝知津手機屏幕上的時候,謝知津還着實愣了一把。
從發布到現在不過短短二十多分鐘,這條話題已經沖上了熱搜第一。
謝知津擡頭看了那個坐在陽臺上專心致志地給月季花揪葉子的身影一眼,然後果斷低下頭,點進了詞條界面。
随着一條熟悉的電臺音頻緩緩響起,謝知津心中的疑慮頓時化為了虛無,不是什麽人都能随随便便上熱搜的,至少得有個什麽引人注目的地方。
吸引了廣大黎江市民注意力的,正是不久之前季聲錄過的那段音頻。
——大多數人都害怕死亡,因為死後有青山綠草,有期盼已久的安寧,而只有活着,才能有勇氣去看一望無際的草原和黃沙漫天的沙漠,只有活着,才能重逢。
——所以,請永遠懷揣着希望,去追尋生命裏的那束光。
——我們期待相遇,也期待重逢。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這文名我已經又改回來了,榜單之恥與大家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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