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暴雨
傾盆大雨瓢潑而下。
雷聲轟隆,狂風卷着青綠的樹葉肆無忌憚地叫嚣。雨珠不要命地把自己摔在玻璃窗上,平整順滑的玻璃不免變得扭曲。
季聲睜開眼睛,再往樓下看的時候卻驀地發現,不久之前還歡欣鼓舞的行人,已經在瞬間變得飄搖模糊起來。
夏天就是這樣,前一秒你還在叫嚣熱,下一秒就能得到一場清涼的雨,似乎普度衆生的老天爺總能讓人事事如願。
季聲忍不住想,這樣瞬息萬變的雨,又究竟如了誰的願呢?
這場雨一直下到傍晚,季聲起伏不定的心也不斷被雨水沖刷,等到他可以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自己和謝知津的關系的時候,已經到了下班的時間。
林春晚好心來送傘,季聲禮貌地推拒了。
他順着電梯下到一樓廣播大廳,然後擡眼看向玻璃門雨幕。
雨水依舊在瘋狂地敲擊玻璃,天色已經十分暗沉。
季聲忽然笑了笑,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他居然會在這樣的情境裏産生一種莫名的期待,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是什麽。
然而就在下一秒,季聲的手機鈴聲響了。
謝知津有些着急的聲音混雜着雨聲傳過來:“下班了嗎季聲?我在電視臺外面等你,雨太大了,你們臺裏有沒有傘啊?”
季聲沒有回答,果斷地挂斷通話,然後推開了眼前那扇厚重的玻璃門。
雨幕之下漆黑一片,謝知津就那樣站在雨裏,襯衫緊緊貼在身上,露出他健壯的肌肉。他正側對着季聲,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手機屏幕上那個被挂斷的電話。
季聲抿了抿唇,眼睛裏看不出什麽情緒,然後輕輕喊了他一句:“謝知津。”
謝知津應聲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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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重重雨幕,兩人四目相對,謝知津“唰”地一下就把手機抄到了自己口袋裏,然後邁步朝着季聲走過來。
“你怎麽不打把傘?”
雨滴順着季聲的發梢滑落到脖頸上,他沒有回答謝知津,只是反問:“你為什麽不打傘?”
“艹!”謝知津聞言罵了句,“我記得我車上有傘的,不知道被閻遲扔哪兒了。”
季聲斂眸,看着謝知津濕得不像話的頭發,說:“先上車吧。”
謝知津說了兩聲“好”,然後一只手拉着季聲,另一只手虛虛擡起來擋在了季聲頭頂上。
那麽大的雨,那麽小的一片手掌心,能擋住什麽呢?
可謝知津還是擋了。
兩人穿過那條馬路,順利坐上了車。
謝知津開了個暖風,預備先自己和季聲吹幹。
季聲沉默地坐在副駕駛上看着謝知津翻翻找找,直到對方找到一條毛巾遞過來,才終于回了回神。
他伸手接過那條嶄新的毛巾,邊擦頭發邊問:“下這麽大的雨,你怎麽不在車上等我?”
謝知津聞言愣了愣,看向車外的瓢潑大雨,說:“其實我在車上等了你一會兒了,看你一直沒出來,有點不放心。”
“哦?”季聲眼角帶上些好笑的神色,悠悠地問:“謝少爺這是怕我又跑了啊。”
不得不感慨,季聲挺不會說話的。
今天是個很特殊的日子,因為昨晚的熱搜,也因為今天這場瓢潑的大雨,季聲對謝知津的态度處在一個重新認定的狀态裏。
其實他可以好言好語地與謝知津說幾句話,問問他:謝知津,下這麽大的雨你也要來接我,你是不是挺在意我的?
然而季聲在謝知津面前永遠也做不到好聲好氣地說話。
這其中自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來自于謝知津的暴力,來自于謝知津對季聲做過的那些混賬事。
但還有一部分原因,是來自于季聲自己。
他不是不會說話,他是做不到卑躬屈膝。
謝知津瞥了季聲一眼,冷笑道:“你要是還敢跑,我就把你的腿打斷了關在家裏,讓你一輩子也出不了門。”
季聲笑了笑,盡管心裏一團亂麻,面上卻還是那副淡淡的神情。
他直面謝知津猖狂的威脅,淡定得像是一個置身事外的人,“是麽,那謝少爺可真厲害。”
不會服軟的,又何止是季聲一個。
——
謝知津開車載季聲回了家,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季聲推到浴室裏去洗澡。
溫熱的水流從上而下,氤氲的熱氣讓整個浴室都成了一片朦胧。
季聲順着微微仰起頭,濕潤的睫毛不由顫了顫。
同樣是水流打在臉上,這種感覺又和冰涼的雨水截然不同,哪裏不一樣呢?
不過是因為水是溫的,所以心就是熱的。
季聲已經能夠明顯感覺到謝知津不一樣了。
如果今天的事放在以前,謝知津會毫不猶豫地扯着自己走進浴室,任憑洗澡水在花灑下肆意飛濺。
而他會被按在冰涼的瓷磚壁上,然後被謝知津無情地扒光衣服。
季聲的思緒一時飄飛到很遠的地方。
他禁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可以可以懷揣着那一點希望繼續走下去,是不是可以認為早晚有那麽一天,謝知津可以放過他?
哪怕是因為過膩了也行啊。
一牆之隔的客廳裏,謝知津完全不知道季聲在想什麽,他只是找出備用吹風機把自己的頭發吹幹了,邊吹邊想:今天在車上,季聲是不是在關心老子?
然後自我肯定地點了點頭。
謝知津和季聲這兩個人,一個比一個奇怪。
他們在捉摸不定的心意面前頓兵不進,在難以預料的未來面前躊躇不已。
沒人願意越過那條線。
這天晚上,謝知津把自己脫得只剩下一條Calvin Klein內褲。
卧室裏只開着一盞床頭燈,昏黃的光線一點一點的地勾勒出他的身形,謝知津攬鏡自賞對影自憐,細細數過自己的八塊腹肌,然後滿意地對季聲挑了挑下巴。
“來,今晚咱們可以盡盡興。”
那樣的态度在季聲看來,就像是封建社會殘暴不仁的昏君對着他新得的某個寵妃說:“來,今晚寡人好好寵幸寵幸你。”
季聲那股別扭勁兒又上來了。
季聲側坐在床沿上,背對着謝知津,臉色透着病态的蒼白,他緊抿着唇,修長的手指搭在家居服的衣領上,卻怎麽都解不開領口的那枚扣子。
心裏掙紮做久了,指尖就開始微微顫抖,如果卧室裏的燈光足夠亮,必然可以看到季聲那雙修長的手指已經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紅。
謝知津的聲音就是在這時從背後傳過來的:“要我幫你嗎?”
季聲手上的動作一停,消瘦的肩膀卻猛地瑟縮了一下。
他帶着細微的恐懼轉過頭,正對上謝知津那一雙滿是挑逗的眼睛。
季聲太熟悉這樣的眼神,每一次他都會在這樣的眼神下俯趴到床上,繼而承受遠遠超出他承受力的事情。
到這一刻季聲才發現,自己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做的心理建設其實都是無用功。
幾乎是出于本能反應,季聲猛地從床沿上站起來,修長的身影遮住了那盞昏黃的床頭燈,他的語氣有些發顫,說:“我去洗個澡。”
人還沒出卧室的門,謝知津已經從床上坐起來,上前一步拉住了季聲。
男人的嘴唇輕輕勾起,變成一個有些鋒利的弧度,他貼在季聲的耳邊說:“半個小時前,你剛洗過澡。”
季聲渾身僵硬。
謝知津拉着季聲回到床沿上坐下,笑着問:“怎麽現在記性這麽不好了,嗯?”
也許謝知津是想要故意把語氣放得和緩一些,卻不想這種略帶玩味的語氣引得季聲泛起一陣惡心。
不久之前因為那場雨而生出的一點點希冀似乎在一瞬間變得蕩然無存。
季聲的臉色由白轉青,冷着一張臉看向謝知津,眼底的屈辱清晰可見,“謝知津,咱們能不這麽折騰了嗎?”
“折騰?”謝知津重複地反問了一句,然後又是一笑:“季聲,都這麽長時間了,你為什麽還會覺得我們這是在折騰?”
再次反問:“都這麽長時間了,你為什麽就是不能放過我?”
謝知津伸手把他按到床上,兩個人之間隔着十厘米不到的距離,季聲聽見謝知津說:“因為老子喜歡你啊。”
季聲腦子裏緊繃着的那根弦突然炸開,他迎上謝知津的目光,素來溫和的聲音染上了無端的怒火:“謝知津,你到底把我當什麽?”
不久之前顧臨站在這扇門外的那句質問猶在耳畔,謝知津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很認真地回答:“如果你願意我把你當情人的話,我就把你當情人怎麽樣。”
“情人。”季聲冷笑了一聲,極力想要從謝知津的桎梏下掙脫出去,奈何他使勁渾身解數,也只能把頭偏到一邊,咬牙說:“謝知津,我他媽是個男人!”
“呦?”謝知津有些意外地挑眉笑了,“原來咱們溫潤儒雅的季主播也會罵人啊,怎麽,我把你逼急了?”
季聲用力伸手去推謝知津,冰涼的手指推上肩膀上那層肌肉,冷熱交替,兩個人的心都是一顫。
謝知津根本不為所動,他擡起手掐住季聲的下巴,把他側着的臉一點一點掰過來。
僵硬的脖頸像是什麽生了鏽的老部件,這麽掰遲早要斷的。
而謝知津并不心疼,他只是用手指摩挲着季聲清秀的下巴,笑得不懷好意:“你是個男人怎麽了,老子喜歡的就是你這樣的男人,怎麽?你不想要我,難道還想去找你那小學妹麽?”
季聲喉頭動了動,眼尾禁不住有些紅了,說:“謝知津,你就是個瘋子。”
“老子就是個瘋子。”
謝知津的牙齒咬上季聲的下巴,繼而再往上,吞沒掉任何可能會從季聲嘴裏發出來的字音。
卧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昏黃的床頭燈光影影綽綽,窗外的雨聲依舊不要命地敲擊玻璃,這場雨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停。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謝知津從床上跪坐起來,伸手擦了擦季聲額頭上的汗。
“怎麽樣,盡不盡興?”
季聲眼神空蕩蕩地看着天花板,即便聽清楚了謝知津的問題也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口腔裏全是咬牙咬出來血腥味,令他幾欲作嘔。
謝知津往下看了一眼,然後把季聲翻過去,一只手壓着季聲柔軟的頭發把他摁在枕頭上,另一只手捏住季聲的腰椎骨,死不松手。
像是雨水瘋狂敲擊窗戶的聲音。
季聲就在這種窒息的快感裏想:謝知津啊,你這樣霸道的喜歡,可真是讓人痛不欲生。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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