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冷戰
真正意義上的雨下了三天才停。
這時候已經是八月末,熬過了最熱的夏天,大雨過後,天氣就漸漸開始轉涼了。
大約人的心情真的會受到天氣的影響,季聲和謝知津也陷入了徹底冷戰的局面。
這一次季聲軟硬不吃,任憑謝知津給多少臺階都不肯和他說一句話。
與以往不同,季聲不絕食不發脾氣也不和謝知津吵,只是一味地無視謝知津,就連謝知津脾氣上來要他與自己做|愛的時候也沒什麽反應。
謝知津覺得自己被當成了一團可有可無的空氣。
這團空氣還很不聰明,不僅不知道季聲心裏是怎麽想的,而且也不知道自己心裏是怎麽想的。
“阿嚏!”
不知道是因為心裏郁悶,還是因為天氣突然轉涼,身強體健的謝知津就這樣被一場流感打敗了。
起初他還強撐着去了公司,結果因為打噴嚏的聲音實在是太過驚天動地,不到兩個小時就被總裁辦的小姑娘成功勸返了。
謝知津頂着昏昏沉沉地腦袋自己開車回了家,一百八十多平方的家裏空蕩蕩的,客廳裏的每一個分子都在無情地嘲笑他有多麽可憐。
謝知津就暈暈乎乎地想:季聲呢,為什麽不在家裏?
他那顆在發燒的腦袋已經想不出“今天是工作日所以季聲去上班了”這種稱不上多麽高級的因果關系了。
謝知津一邊坐進沙發裏,一邊掏出手機來給季聲發微信。
“你去哪了?”
“老子好像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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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趕緊回來。”
謝知津打字的手指頓了頓,十分難以置信地看着最後一句話面前出現的紅色感嘆號,嚴重懷疑自己是燒糊塗了。
“艹!”
手機被無情地摔在了茶幾上,而傷害手機的罪魁禍首順勢滾下了沙發。
這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
季聲下班的時候順利地沒有看到謝知津的身影,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還被自己放在黑名單裏的謝知津,揣着些惴惴不安打車回了家。
一進門,一種詭異的氣息就撲面而來。
大概就是流感病毒混雜着鼻涕的味道,季聲看了一眼客廳垃圾桶裏快要溢出來的餐巾紙,眉頭劇烈地跳動了兩下。
重度潔癖完全不能忍受這個。
就當季聲考慮着要怎麽才能在不碰到那堆垃圾的前提下把垃圾扔出去的時候,一個巨大的噴嚏打斷了他的思路。
下一秒,謝知津抱着兩張餐巾紙從沙發底下坐了起來。
透過皮質的沙發背,季聲只能勉強看到謝知津的一顆腦袋,打了發膠的的頭發變得一團亂,嘴唇幹裂得起了皮,臉也泛着不正常的潮紅。
但謝知津看到季聲還挺高興,撐着沙發說:“媽的,爬不起來了。”
這一次是太陽穴跳了兩下。
季聲不知道自己是懷着怎樣的心情走上前去把謝知津拉起來的,只是在謝知津可能沾着鼻涕的手攀上自己衣袖的那一刻,季聲在心裏咬牙發誓:這件襯衣是絕對不能要了。
有句話說得挺好:舒服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樂善好施,唯有身心疲憊時還能體諒別人的苦,才是深刻到骨子裏的善良。
此情此景下,季聲能夠把謝知津拉起來已經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了,可惜謝知津并不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坐到沙發上之後竟然還壓着嗓子對季聲說:“你送我去趟醫院吧?”
季聲冷冷地瞥了謝知津一眼。
然後在對方一臉殷切的目光裏利落地轉身走進了卧室,“咔咔”兩下把卧室門反鎖。
謝知津癱在沙發上,完全沒有站起來的力氣,更不要提像往常一樣肆無忌憚地發脾氣了。他擡手胡亂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憑直覺來說,他覺得自己快燒死了。
嬌生慣養的謝少爺身體素質非常好,從小到大都沒生過什麽病,就算是生病了也會有一大堆保姆和家庭醫生照顧,而且根本不知道怎麽照顧自己。
這一次,他算是認栽了。
謝知津在确定季聲真的不會管自己以後就抓着沙發爬了起來,晃晃悠悠地走到廚房給自己到了一杯水,又從茶幾底下摸出兩片退燒藥來湊活吃了。
然後再次倒在沙發上,一睡不醒。
已經燒暈過去的謝知津并不知道那扇緊閉的卧室門又打開了一次,也不知道那個真的不會管他的季聲出來關了一趟空調,更不知道季聲還拿起手機撥通了顧臨的電話。
“顧醫生,在忙嗎?”
——
顧臨趕到的時候,謝知津還躺在沙發上不省人事,是季聲給他開的門。
顧臨上上下下認認真真地把季聲打量了一遍,然後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問:“季主播,你身體不舒服?”
季聲臉色正常,身形挺俊,眼睛熠熠有神,實在沒什麽病态。
顧臨正疑惑着,就看見季聲頗為清傲地朝着沙發揚了揚下巴,然後側身把顧臨讓進了客廳。
“我很好,顧醫生自便。”
季聲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動作,确保顧臨已經看見了躺在沙發上的謝知津,就又轉身回了卧室。
顧臨咂摸着季聲說的這個“自便”,然後慢悠悠地走到沙發前面,低頭一看,大驚失色。
又或者說有點幸災樂禍:“嗬!謝少爺,你也有今天啊。”
沙發上的謝知津呼吸粗重,燒得昏昏沉沉,完全聽不見外界的聲音。
所謂行醫者擅長望聞問切,顧臨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謝知津病得不輕。
不過說風涼話是一碼事,見死不救就是另一碼事了。
作為業務能力非常突出的職業醫師,顧臨優雅地低着頭在醫藥箱裏翻找了一會兒,然後走過去敲響了緊閉着着的卧室門。
“季主播,我沒帶體溫計,家裏有嗎?”
兩分鐘過後,卧室門輕輕開了一條縫,季聲修長的手把一支體溫計遞了出來。
顧臨伸手接過來,還十分貼心地替季聲把門關上了。
謝知津大概是遇到了人生的第一個滑鐵盧,被一個小小的流感撂倒也就算了,居然還燒到了三十九度。
顧臨果斷地從随身帶來的醫藥箱裏摸出來一堆針管藥劑,配好退燒藥就往謝知津屁股上紮了一針。
謝知津皺了皺眉,依舊沒能醒過來。
就在顧臨捏着體溫計認真地思考是不是應該叫個120把謝知津送醫院的時候,謝知津哼哼兩聲,總算是醒了。
他燒得眼白泛紅,十分艱難地盯着顧臨看了好一會兒才把人認出來,嗓子啞得幾乎等同作廢:“你怎麽來了?”
顧臨優雅地接了一杯溫水遞過去,解釋說:“季主播打電話叫我過來的,電話裏也沒說什麽事,我還以為是季主播身體不舒服呢,早知道病的是你我就不那麽趕了,害得我來的路上闖了一個紅燈。”
闖一次紅燈記六分罰款兩百,在顧臨眼裏,這兩百塊錢可真是比謝知津重要多了。
不知道謝知津是不是真的燒傻了,居然罕見地沒有計較顧臨這句話,而是捉到了另一個重點,啞着嗓子問:“你說什麽,是季聲打電話叫你來的?”
顧臨點頭。
“那季聲呢?”
顧臨擡手推了推眼鏡,注視着不遠處那扇緊閉着的卧室門,沉默。
得了,謝知津就算是真的燒傻了也明白了,季聲多半是怕自己真病死了給他找麻煩才給顧臨打的這個電話。
顧臨有些好笑地看了謝知津一眼,那眼神大概是在說: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這會兒知道難受了吧謝少爺。
好在這話他沒真說,只是自顧自地從沙發上站起來,然後走到另外兩間卧室門口各推開看了一眼。
謝知津的這處大平層是個标準的三居室,一百八十多平,三室兩廳。
顧臨卻帶着滿臉的難以置信走回來,像是發現了什麽驚天大秘密一樣,問謝知津:“我說謝少爺,你把卧室騰出一間來當書房我沒意見,為什麽另一間卧室裏就放了一架鋼琴?”
西側卧室裏空蕩蕩地什麽都沒有,除了一對小沙發,就只剩下一架鋼琴。
顧臨匆匆掃了一眼,覺得那架鋼琴的價格至少得有七位數。
活像這間卧室是給鋼琴準備的。
這個畫面讓人想想就覺得詭異,一百八十多平方米的房子裏,謝知津和季聲睡一間卧室,一架價值不菲的鋼琴單獨睡一間卧室。
嘶……
顧臨咧了咧嘴,更加覺得難以置信。
謝知津頭暈得厲害,對顧臨的反應完全視而不見,不耐煩地回答:“你懂什麽,我那是準備裝修呢。”
“我不問了還不行麽。”顧臨又用下巴點了點緊閉着的那扇卧室門,“那你說現在怎麽辦,總不能在沙發上湊活一晚吧,我去找季主播說說情讓他開門?”
謝知津這次也算是病來如山倒,燒得這麽厲害,在沙發上睡一晚肯定是不舒服的。
顧臨說着就要再去敲季聲的房門,卻被謝知津叫住了。
“艹,老子就在沙發上睡怎麽了,老子稀罕他嗎!”
氣呼呼的,話外之音大概在說季聲你等老子好了看老子怎麽收拾你。
這話一出口,竟把顧臨說得有些進退兩難,他猶豫着是不是應該趁這個機會讓季聲開門,又在想季聲要是開了門兩個人會不會再吵起來。
就這麽想了三秒鐘,“嘎達”一聲,眼前的卧室門自己開了。
季聲就站在卧室門口,一手還搭在門把手上。他身上穿的是一件淺藍色的長袖襯衫,身形修長,眉眼清冽,臉頰上是清冷而又柔和的線條。
顧臨最先反應過來,與他面對面地打招呼:“季主播。”
季聲不緊不慢地點了點頭,本來是徑直要出門的,卻還是在走到謝知津身邊的時候頓了頓。
他看都沒看謝知津,只是說:“同事出了點事,我過去幫個忙。”
謝知津的身體狀況已經由不得他跳起來攔住季聲,就那麽眼睜睜地看着季聲開門走了。
這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鄰裏安靜,實木門關上的聲音就顯得極其刺耳。
謝知津剛要張嘴,就聽見顧臨來了一句:“可以啊謝少爺,看不出來你能把季主播給吓成這樣,出趟門還得跟你報備?”
顧臨的聲音冷清,諷刺的語氣十分明顯。
說來的确可笑,單說季聲這樣的脾氣,如果不是實在怕了謝知津又關又綁的那一套,怎麽可能在出門之前記得知會他一聲?
還是在兩個人冷戰的情況下。
謝知津可顧不上想那麽多,他懵了一會兒,然後“騰”地一下從沙發上彈起來,扯着自己沙啞的嗓子吼道:“艹!他是不是要去找他的那個小學妹!”
作者有話要說:
“舒服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樂善好施,唯有身心疲憊時還能體諒別人的苦,才是深刻到骨子裏的善良。”來源于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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