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挑事
謝知津渾是渾,但他的直覺有時候挺準的,季聲口中這個“出了點事的同事”還真就是林春晚。
季聲并沒有去電視臺,而是一路打車去了黎江北路上的一家西餐廳。
這天是周五,餐廳裏人很多,優雅的小提琴聲混雜在嘈雜的背景音樂裏,一時也分不出來究竟什麽是高雅什麽是通俗。
季聲皺着眉進去,一眼就看見了坐在角落裏的林春晚,以及林春晚對面坐着的男人。
“學妹!”
林春晚回過頭來,看到季聲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小姑娘明顯是被什麽事給吓壞了。
季聲沉着臉在林春晚身邊坐下,低聲安慰了她兩句,然後才擡起頭看向坐在他們對面的男人。
語氣十分冷靜,甚至還帶着幾分客套:“徐編輯,好久不見。”
對面這個人,居然是徐陽。
——
半個多小時以前,季聲打開卧室門給顧臨遞出去了一只體溫計,然後就發現自己有些心神不寧。
他努力地想要給自己找點事兒幹,于是通過微信問林春晚新的播音稿寫好了沒有,想着如果寫好了就先要過來看看。
結果林春晚過了好一會兒才回:“學長,今晚有點事,稿子還沒寫好,您着急要嗎?”
季聲剛要說不着急,就看見林春晚的下一條消息已經彈了過來:“學長,有個叫徐陽的人,您認識嗎?”
……就是這樣,林春晚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到餐廳吃飯,結果碰上了電臺的前任編輯徐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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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春晚不認識徐陽,但不知道為什麽,徐陽卻認識林春晚。
徐陽應該是喝多了酒,看見林春晚就端着高腳杯湊了過去,點着小姑娘的臉說:“你就是電視臺剛去的那個編輯?呦,剛畢業吧,稿子能寫得出來嗎?”
林春晚還以為自己是碰上了什麽流氓,當即就要走,卻被徐陽給攔住了。
“你跑什麽啊小妹妹,我又不是要吃了你,咱們畢竟也算是同一個崗位上的人,哥哥請你喝個酒吧。”
林春晚顫着嘴唇問他:“您是……哪位啊?”
“你不認識我,你們高臺長和季主播可認識我,不信你給他們打個電話問問,問問他們還記得徐陽嗎!”
林春晚吓得不輕,恰好季聲在微信上跟她要稿子,順嘴就問了一句。
季聲怕小姑娘受欺負,問清楚了地址就過來了。
——
徐陽看到季聲,竟然還有些驚喜,他晃晃自己面前的酒杯,眯起眼睛看季聲,“哦,原來是小季啊,咱們可不是好久不見了嗎。”
從徐陽離職到現在,已經一個多月過去了。
季聲對徐陽始終沒什麽好臉色,只是淡淡地說:“徐編輯可以多坐一會兒,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
他說着拉起林春晚要走,卻看見徐陽也跟着站了起來,然後一臉醉态地擋在了他們面前,端着高腳杯問:“呦,小季,這該不會是你的小女朋友吧?”
“不是。”
季聲冷着臉就要越過他,緊接着就聽見林春晚一聲驚呼。
季聲轉回頭一看,只見徐陽的手已經搭到林春晚的胳膊上了。
季聲迅速反應過來,然後一巴掌拍掉了徐陽的手。
“你幹什麽!”
徐陽又“呦”了一聲,甩着手不斷地打量兩個人,目光在林春晚和季聲之間逛了兩個來回,然後十分挑釁地說:“寶貝得跟個什麽似的,還說不是小女朋友呢,你是不是應該謝謝我啊小季,要不是我離職了,電視臺能招這麽年輕的小姑娘?”
林春晚擔驚受怕了一晚上,這會兒總算聽明白徐陽是誰了,她往季聲身後縮了縮,說:“徐先生您誤會了,我和學長的确只是同事關系。”
徐陽喝得酒氣熏天,哪管林春晚說的是什麽,轉了轉酒杯,含糊着說:“你這小姑娘還挺會為他說話,你可不知道你們季主播,那是認理不認人,對同事可是一點情面都不留。”
這話已經有些要挑事的意思了,但季聲這會兒想着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伸手撥了撥徐陽,冷冰冰地說:“徐編輯,你喝多了,有什麽事我們下次見面再聊吧。”
“我沒喝多!”徐陽當即吼了一聲,又伸出手朝着林春晚點了點,剛要說什麽,就覺得手裏一空。
緊接着杯裏的酒就被潑在了自己臉上。
這是一家較為高檔的西餐廳,徐陽的杯子裏盛的是不算太高檔的紅葡萄酒。
此時此刻,紅色的液體順着徐陽的臉流得滿身都是,可真是狼狽到不能再狼狽了。
徐陽愣了愣,過了好半天才擡手抹了把臉,然後死死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季聲,以及季聲手裏已經空了的高腳杯。
“季聲!你想挑事兒是不是!”
“今晚到底是誰想挑事?”與徐陽的暴躁截然不同,季聲極其淡定地彎腰把手裏的高腳杯放在桌子上,直起身子來的時候還帶上了一抹優雅的笑意。
他瞥了徐陽一樣,不急不慢地說:“徐陽,你一個大男人,找小姑娘的麻煩幹什麽?”
這一潑一吵,動靜鬧得着實不小,引得周圍好多人都看了過來,還時不時地能收獲一些竊竊私語。
大多數人跟徐陽想的一樣,以為季聲是在為女朋友出頭,但季聲的“女朋友”卻站在一邊完全呆住了。
徐陽離職有一個月了,林春晚入職也就有一個月了,她自問從沒見過這樣的季聲:情緒冷到了冰點,下颌的肌肉微微繃起來,沉靜的臉上滿是清冽,有一種不顯張揚但又居高臨下的氣場。
如果林春晚再了解季聲一點,就能知道其實季聲在面對謝知津的時候從來都是這樣的。
但在當時這種情況下,她也只是在反應過來以後拉了拉季聲的袖子,仰頭說:“學,學長,咱們快走吧。”
季聲與徐陽面對面站着,不為所動,眉頭卻緊緊地皺了起來。
下一秒,徐陽的拳頭就朝着季聲砸了過去。
季聲退後兩步,堪堪避開,徐陽的拳頭就咂到了身後的酒架字上,酒瓶子“呼啦”一聲碎了一地。
周圍的人都吓了一跳,有怕事的着急忙慌往外跑,有好事兒的湊過頭來看熱鬧,再加上餐廳的服務員趕過來勸架,好幾撥人撞在一起,局面亂成了一團。
林春晚就站在滿地的碎酒瓶面前,吓得臉都白了。
徐陽醉醺醺的,龇牙咧嘴揉着自己的手指頭。
只有季聲還稱得上淡定,似乎他早就看出來徐陽要挑事,也早就預料到了徐陽那一拳會怎麽砸過來。
那種戒備的心理和敏銳的察覺,就像是成天都在提防着別人要跟他打架一樣。
季聲看了看滿地的碎酒瓶,擡腳朝着徐陽走近兩步,鞋底都沾上了酒水。
聲音依舊好聽,只是透着難以形容的清冷:“我就說是你先挑事的吧,徐陽?”
他說到最後的時候還挑了挑眉毛,語調就随着這樣細微的表情變化而生出一絲傲氣。
在這種亂糟糟的環境裏,林春晚忽然生出了一種錯覺,她覺得,也許這才是季聲。
不是一味地溫柔和緩,更不是簡單的清冷沉靜,而是這兩種情緒複雜的交織體。
他固有的溫柔出自本心,而遇事的果決與硬氣,一直深藏在骨頭裏。
徐陽卻被季聲這句話氣得不輕,他本來就喝多了,這會兒只恨不得把季聲按在地上狠狠揍一頓,剛要擡手去解自己袖口的扣子,就被門口沖進來的保安攔住了。
餐廳經理急得冒汗:“這位先生您冷靜一下,這裏是公共場合,您再這樣我們可就要報警了。”
“媽的,我想要打個架你們也要管,我被人二話不說就炒鱿魚的時候怎麽就沒人管管啊,什麽世道啊,你們滾開,別拉着我!”
季聲拉着林春晚就走了,任由徐陽在背後破口大罵。
一直到出了餐廳走到路邊打車,林春晚都沒回過神兒來,紅着眼眶喊了句“學長。”
季聲輕柔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安慰她:“別害怕,那是我以前的一個同事,因為一些事情離職了,今晚估計是沖着我來的,跟你沒關系的。”
“我知道學長,但是,但是……”
林春晚一連說了好幾個“但是”,但都沒但是出個所以然來。
她其實是有些後怕,想問問這個徐陽以後還會不會再找他們的麻煩,但一看到季聲泰然自若的那副神情,又把這話給咽了下去。
季聲不怎麽會揣摩小姑娘的心思,只當她是被吓壞了,又語氣輕柔地安慰了她兩句,一直等到他們打的車到了,季聲才說:“我送你回家吧?”
林春晚猶豫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那就麻煩學長了。”
季聲笑了笑,替林春晚打開出租車的後車門,然後自己上了副駕駛。
出租車司機是個說方言的本地人,一看到季聲和林春晚這樣的小年輕就尤為熱心,絮絮叨叨地問了一句:“你們倆在談戀愛吧,小情侶怎麽不坐一起嘞?”
坐在副駕駛上的季聲抿着嘴笑了一下,語氣謙和:“您誤會了,我們只是同事。”
司機大手一揮,一副過來人的經驗:“嘿呦,小夥子沒談過戀愛吧,一看就是沒經驗,你們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哦,哪有小姑娘追小夥子的,那都是要小夥子主動去追的。”
倆人看起來實在般配,再加上林春晚尚有些泛紅的眼眶,也不怪不知情的人會多想了。
季聲不想再多解釋,嘴角僵硬地點了點頭,後座林春晚的臉卻紅了個徹底。
喋喋不休的出租車司機終于安靜下來,車窗外依舊是黎江市該有的車水馬龍,微微泛着涼意的晚風拂過人的面頰,帶來一陣寒意。
季聲就在這微涼的夜色裏不合時宜地想起了謝知津。
“因為老子喜歡你啊。”
可喜歡到底是什麽呢,是嬌羞的姑娘不由自主地紅了臉,還是猖狂的少爺肆無忌憚地宣示主權。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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