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醉酒

虞秋匆匆掃了一眼棋盤, 随手擱下一枚棋子。

馮念真面色不佳,圍觀的姑娘竊竊私語,都懷疑她要麽根本就是在敷衍, 要麽就是完全不會下棋。

可不就是敷衍嗎,虞秋哪有閑心下棋, 心裏想着的全是蕭青凝與許伯骞, 她只知道許伯骞要下藥,然而男眷女眷是分開的, 他要怎麽對蕭青凝下藥, 又是何時動手, 是一點兒也不知道的。

要确保蕭青凝沒事,最好的法子就是守着她, 只要身邊不離人,哪怕不慎中了藥也能遮掩過去。

虞秋正想着, 肩膀被人碰了碰, 看見餘蔓秀沖她使眼色, 是又該她落子了。

虞秋随意落走了一步,擡頭想要繼續搜尋蕭青凝的身影, 目光還未穿過周遭人群, 就聽馮念真惱聲道:“你耍我呢!”

馮念真忍不了了, 虞秋落棋的速度比她取棋子是速度都要快, 而且一會兒功夫已經走神數次了。

“你看不起我還是什麽意思?”

“沒有沒有,我棋藝差。”虞秋強壓着急躁的情緒解釋, 她只想快點把這局棋下完, 好去尋蕭青凝,至于誰輸誰贏,是全然不在意的。

她越是這麽說, 馮念真越是火冒三丈,“你就是在耍我!”

虞秋嘆氣,“你棋藝高超,我一看就知不是你的對手。我現在也的确沒有心情下棋,換個人陪你,好不好?”

有人看氣氛僵硬,怕惹出事端被人看笑話,來打圓場:“要不我來吧,我會一點呢。”

誰知馮念真扭頭怒道:“又沒和你說話,你多什麽嘴!”

那姑娘沒想到馮念真這麽不給人臉面,赤紅着臉退了出去。圍觀的幾人面面相觑,再也沒人敢出聲勸說。

虞秋被她纏得煩躁極了,若此時翻臉就走,那就是她得罪了馮尚書嫡女,今日的事情也會傳開,于她名聲有害無益。

可是怎麽看她都已經将人得罪過了,而且她的名聲還能怎麽爛?再說了,若是被許伯骞得手,被毀的是蕭青凝的一輩子。

一者孰輕孰重,應該作何選擇,毋庸置疑。

虞秋騰地站起,周圍姑娘們吓了一跳,餘蔓秀都驚住了,連忙拉住她。

就在此時,有人笑道:“這是在做什麽?”

人群散開,公儀孟月、常欣郡主以及蕭青凝等人走來,亭中幾個姑娘連忙站起讓開。

便是京中貴女也是有不同的,這幾個家世顯赫,在座都得讓行。

馮念真讪讪站起,虞秋卻眼眸亮晶晶地望着蕭青凝,她怎麽也沒想到,她脫不開身去找蕭青凝,蕭青凝竟然自己找來了!

餘蔓秀替衆人答道:“在下棋呢,虞秋這棋下得不好,我們正笑話她呢。”

在場不乏有知曉虞秋與蕭青凝關系的人,常欣郡主當即道:“我當是什麽好玩的呢,孟月,你不是有什麽荔枝酒嗎,咱們去那邊小酌去。”

她明明是與公儀孟月說話,可在場人的目光全都暗暗移到蕭青凝身上去了。

虞秋自不必說,她是不想蕭青凝走出視野的,至少兩人待在一處,多一雙眼睛盯着,蕭青凝能更安全些。

餘蔓秀眼神閃爍,她沒想到蕭青凝會找過來,現在是在等蕭青凝表态,看她是選擇留下還是轉身走人。

其餘人心思各異,公儀孟月則是溫和一笑,道:“就你嘴饞,放心吧,待會兒就讓人送來,見者有份,少不了你的。”

說着拉着蕭青凝在石桌邊坐下,道:“繼續下啊,我們也來瞧瞧。”

蕭青凝倒是什麽都沒說,順着她坐下,面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仿佛虞秋只是無關緊要的路人。

周圍女眷互看一眼,家世低些或者不願湊熱鬧的退了出去,好奇心重的也怕惹麻煩,只敢隔了一段距離偷摸觀察。

沒過多久,亭下就不剩幾人了。

棋局繼續,虞秋心中安定,落棋的速度就慢下來了,她在拖時間,公儀孟月要看棋,棋不結束應該不會走,她不走,蕭青凝多半也會留下。

但她也不想惹麻煩,速度放緩,棋子下得依舊沒太認真。還是輸給馮念真讓她高興點吧,省得她再纏着自己找麻煩。

幾個姑娘撐着下颌看棋局,不時低聲說笑幾句,馮念真也收斂許多,氣氛總算是回暖了。

兩盞茶時間後,棋局還是走到了盡頭,虞秋落下最後一子,懊惱道:“哎呀,我輸了,你可真厲害。”

馮念真臉色青白交替,狠狠瞪了她一眼,勉強對着公儀孟月說了句客套話,轉身跑開了。

公儀孟月幾人均是笑了起來,不論這兩人誰棋藝更高,至少在氣度上是馮念真輸了。

差人收拾棋盤,公儀孟月笑道:“玩也玩了,我請你們吃酒,是府中廚子自釀的荔枝酒,就剩最後一壺了,甜滋滋的,沒什麽酒味,保管你們喜歡。”

丫鬟将酒水端上,靜默立在一旁的青衫姑娘主動上前,道:“給我吧,我來給各位小姐斟酒。”

衆人便由她了。

本來一切順利,虞秋覺得這樣也行,不能私下與蕭青凝說話沒關系,一直待在一起也可以,盯着她,等她與蕭夫人一起出了将軍府,就徹底安全了。

她安靜地坐在一邊聽人說笑,餘蔓秀扯她離開都置若罔聞。

直到琉璃盞分別遞進幾人手中,虞秋道了句謝,聽見公儀孟月打趣道:“今日勞煩五小姐幫忙倒酒,若是被人看見傳了出去,你們靖國公府的人可別說我怠慢了客人。”

青衫姑娘笑道:“這算什麽怠慢,倒杯酒而已。”

“我可沒見過讓客人倒酒的。”常欣郡主做出不滿樣子,對公儀孟月道,“待會兒我就說出去,非得傳進将軍耳中,讓他教訓你一頓。”

幾人姑娘笑鬧起來,虞秋卻是大驚,這時方才認出斟酒的人是靖國公府的五小姐許嫣若。

她與靖國公府的人不熟,并不清楚這位五小姐與許伯骞關系如何,但毫無疑問,如果許伯骞要對蕭青凝下藥,借姑娘家的手最方便。

虞秋心頭一跳,腦中只剩下一件事:蕭青凝手中那杯酒不能喝!

她來不及多想,擡手就去搶蕭青凝手中的酒盞,然而兩人中間隔着公儀孟月,她手剛伸出去就被公儀孟月擒住。

這一變故驚動亭中數人,均瞠目看來。

公儀孟月好歹是将軍之女,看着不顯山露水,實際有一身武藝,虞秋根本掙不開,只聽她冷聲問:“虞小姐這是要做什麽?”

虞秋被衆人看着,心裏着急,可又不能說出來。這事若是鬧大了,杯中有藥,是許嫣若意圖不軌,根本揪不出許伯骞;倘若沒有藥,那就是她虞秋小人之心意圖誣陷別人。且不管是哪種情況,都将于蕭青凝和許嫣若名聲有礙,還會丢了将軍府的臉面。

她憋紅了臉,說不出理由。

蕭青凝沉默地看看她,低頭,手腕一翻,傾杯将酒水潑到水榭外,開口道:“我杯中何時落了飛蟲?孟月,你這麽待客可就不周到了。”

“對,她杯中落了飛蟲。”虞秋被點醒,飛快說道。

“啊?”公儀孟月連忙松開了虞秋,賠禮道,“那倒是我的不是了。”

她喚人更換了杯盞,倒酒的人也換成了丫鬟,但虞秋仍難安心。

她發現許嫣若的注意力仍在那壺酒壺上,那酒是她碰過的,如果她下了藥,是下在了哪裏?

時間緊迫,可虞秋一點法子也想不出來。眼看丫鬟重新給蕭青凝倒了一杯,虞秋雙目一閉,一口将杯中酒水飲盡,而後朝着丫鬟伸過了手。

“這酒當真不錯,再給我一杯吧。”

丫鬟沒有防備,酒盞被奪去,虞秋一話不說,仰頭飲下肚去。

亭中幾人又被驚住,公儀孟月道:“這荔枝酒可就剩這一小壺,你全喝了,讓別人怎麽辦?”

這話正中虞秋下懷,她全喝了,就沒有蕭青凝的事了,也連累不到別人。只是這行為在別人看來怕是很丢臉……哎,臉面就不能救命,喝就喝吧。

她不了解春藥,來之前特意讓人去打聽了下,知曉這種藥是催情用的,但多數都是能忍過去的,最多就是難受一陣,興許還會做個春夢,算不得太大的事。

況且被人盯上的是蕭青凝,她虞秋根本無人理會,就算中了藥也無妨……

虞秋腦袋難得靈光一閃,她放心不下蕭青凝,蕭青凝嘴硬心軟,一定也放心不下她的。

若是那藥真的發作了,就假裝醉酒好了,然後拽着蕭青凝不撒手。反正醉鬼做事不需要講道理。蕭青凝那麽聰慧,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會與她待在一起的。

虞秋打着這主意,厚着臉皮道:“我嘴饞,難得見這麽好的酒,還想再飲幾杯。”

那日虞秋在耳邊說話,蕭青凝只模糊聽見壽宴幾個字,虞秋到底想說什麽她并不知曉。

她将虞秋異常的行為看在眼中,猜測或許是那酒水有問題,所以虞秋不讓她喝,但虞秋和其他幾個姑娘都喝下去了,能是什麽大問題?還是那酒只對她有效?

蕭青凝猜不出來,只好道:“我不用了,正好我不喜飲酒。”

當事人都這麽說了,旁人就沒什麽可介意的了,只是餘蔓秀表情很是難看。她覺得虞秋今日行為太失禮數,讓她臉上蒙羞。

酒水飲罷,餘蔓秀再次拉着虞秋想要離去,見虞秋紋絲不動,惱羞成怒,暗自跺腳,負氣地走開了。

初始,虞秋只覺得那酒味甜清冽,飲下後唇齒留香,味道的确很好。

半炷香時間後,就覺得身上有些發熱,這熱流來得突然,浪潮般沖刷着經脈,僅是幾個呼吸的時間就讓她全身發軟。

虞秋沒想到藥效發作這麽快,害怕在衆人跟前失态,搖搖頭奮力保持清醒,然後朝着蕭青凝走去,“我好像……”

她頭腦暈沉,兩個字出口後眼前人物旋轉起來,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了,只憑借最後的力氣去抓緊了蕭青凝。

而蕭青凝乍見虞秋軟趴趴朝自己倒來,震驚之餘,下意識地接住她。

她再憶起虞秋方才的舉動,驚怒地看向公儀孟月,認定是那酒水有問題。

公儀孟月突然想起似的,“哎呀”一聲道:“這酒後勁大,得配着解酒的茶點,我怎麽給忘了!茶點呢,怎麽還沒送來……”

她給的解釋是虞秋飲酒較多,才比別人醉得快,忙吩咐人送虞秋去歇息,又讓人給方才所有飲酒的姑娘送去茶點。

蕭青凝不知道事情真相,見公儀孟月不似作假,暫時沒計較這事,她也不想虞秋出醜,只能先将人扶去休憩。

休憩的地方并非今日安排給女眷的廂房,而是她特意問公儀孟月要的,将軍府一小姐的住處,沒有人敢亂闖的。若是在這裏出了意外,那公儀孟月也別想脫身。

院中杏花搖曳,寧靜安詳。

虞秋雙頰紅撲撲的躺着,長睫垂着,在眼下映出小小的陰影。

蕭青凝好不容易掰開她的手,給她檢查了一遍,确信只是喝醉了。她拍拍虞秋面頰:“醒醒!”

人眉頭緊蹙着擺擺頭,難受得哼哼幾聲。

公儀孟月的近身丫鬟道:“小姐喝了太多酒,喂點醒酒茶,再讓她安靜睡半個時辰就能好了。我家小姐以前也醉過,沒事的。”

蕭青凝點點頭,将醒酒茶給虞秋喂了下去。

她本想親自守着虞秋的,可沒過多久,丫鬟急急尋來,“小姐,夫人找你呢。”

蕭青凝皺眉,出了房間見虞秋的幾個丫鬟守在外面,她往外走了幾步,駐足回眸,接着叮囑自己的丫鬟道:“彤霞,你也留下,若是有事,即刻去前面尋我。”

彤霞“哎”了一聲,與彩岚等人一起守着了。

虞秋只覺得好似身在火爐,燒得她渾身無力,燥熱難忍,手腳怎麽擺放都不舒服,難受地踹翻了身上的被褥。

這就是中了春藥的感覺嗎?等下是不是要做春夢了?虞秋迷蒙中想道。

她連男人的手都沒牽過,昏沉中想着待會兒可能要做春夢,羞臊極了,呼吸也越來越快。

身上衣裳好似鏈條一樣束縛在身上,她感覺喘不過氣了,胡亂地扯了下衣襟,迷迷糊糊間覺得不對,用最後一絲理智撒開手。

可心中燥氣無處發洩,忍耐了會兒,最終理智潰散,一把揪住腦袋下的軟枕抛了出去。

沒有落地聲傳來,但虞秋腦子不清晰,未注意到。

軟枕落在雲珩手中,他将其抛回床尾,正好落在虞秋腳上,被她一腳踢進床榻邊角。

雲珩嘴角帶笑,慢悠悠走近,将被踢在地上的被褥同樣抛回床榻裏側。

“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他撩着衣擺坐在床邊,垂首望着難受得直扯衣裳的人,喃喃道,“明明那麽多種法子可以解決,你偏偏選了最笨的一種。又笨又傻,看着不像是能害人的。”

虞秋心中燒着火,酒氣化作無頭猛獸在四肢百骸裏來回沖撞,讓她又燥又急,委屈地嗚咽起來。聲音細弱,配合着她皺起的紅粉嬌靥,看着嬌弱極了。

雲珩看着她抓在床褥上撕扯的手,伸手将其翻過來按住,兩指正好壓在脈搏跳動處。脈率微急,正是醉酒的表現。

再從她擰着的細眉看到溢出淚花的眼角,掠過微紅鼻尖,落在她唇上。那雙紅唇上似乎還留着酒水的痕跡,泛着盈盈水光,随着她的哼聲略微開合。

雲珩眯起眼,俯身,将另一只手伸了過去。

修長手指緩慢覆上兩側紅潤面頰,虎口正好卡在虞秋下颌處,然後他手指用力一捏,虞秋唇齒被迫打開,頓時溢出一聲綿長的嘤咛。

“張開眼睛,說話。”雲珩道。

臉頰上的痛讓虞秋清醒幾分,她顫巍巍地睜眼,恍惚間看見了一個人影,轉瞬無力地閉上。

雲珩感受了下,未察覺到她脈搏有變化,要再次用力時,那水潤紅唇動了動,一道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飄了出來——

“……春夢……夢見雲珩……”

雲珩挑了挑眉。

“……還不如死了算了……”

說着委屈地嗚咽了一聲,屈辱的淚珠從眼角滾落下來。

雲珩如石雕般端坐着,漠然望着床上煩躁得動來動去的人,好半晌,冷笑道:“只是夢見我就讓你生不如死了?”

堂堂一國儲君,外人眼中謙恭仁厚的風雅公子,不管是樣貌還是品性都難找出第一個,想嫁他哪怕做個妾室的姑娘都數不過來,給她一個醉鬼做春夢,怎麽就讓她委屈了?

虞秋暈沉沉的,只顧難受地嗚咽,根本沒理會他。

雲珩眸中冷意蔓延,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撥開瓶塞遞到虞秋鼻下。

清涼之氣沖進靈臺,虞秋拖着軟綿綿的嗓音呻吟了一聲,神智終于回了幾分。她眼皮沉重,卷睫費力地扇動,恍惚間又瞧見了雲珩。

“誰讓你來招惹我的?”雲珩冷聲問道。

躺着的人雙唇噏動,聲音沒能傳出來。

雲珩忍了這個醉鬼,俯下身子靠近她,聽見了她含糊不清的話:“……香香公子……怎麽變臭了……”

“……”

雲珩懶的再與她廢話,捏住她雙頰,威脅道:“再不從實招來,我就把蕭青凝送給許伯骞。”

虞秋嗚嗚哭了起來,“不要……不要害了她……”

她鬓發散亂,奮力睜開眼,烏黑眼眸被淚水模糊,若晨間被濃霧覆蓋的湖面,清澈中帶着一絲朦胧。

那是一雙極其漂亮的眼眸,讓雲珩又一次想起初次見面時她那哭得雙目濕紅的可憐模樣,還有那被風吹動的晴山色衣裙勾勒下的纖細腰肢。

他目光從虞秋雙眸緩緩下移。

虞秋難受得厲害,四肢奮力地展開,頭頸後仰,露出的脖頸修長如天鵝長頸,衣襟也因為這動作略微敞開,露出了一小段精致的鎖骨。

她挺着脊背試圖讓自己好受些,雙肩展開,身前擡起,身前軟綢包裹着的柔軟格外顯眼。

雲珩目光微頓,繼續向下,落在那不盈一握的楊柳腰肢上。

他再一次确認,不論是容貌還是身段,這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絕色美人。尤其醉酒後,就和枝頭熟透了的櫻桃一樣,嬌嫩欲滴,引人采摘。

但雲珩不至于對着個貌美的姑娘就起欲念,他是想起了別的。

他第一次知曉虞秋的大名,是因為鹿鳴宴上雲珀那句折辱人的話。雲珀好精致美人美物,極為挑剔,寶物也就罷了,美人是鮮少能得了他的誇贊的,這個姑娘得到了,也被嫌棄了。

雲珩沉思着,眉頭攏起。

他分神思索起了別的,忽然聽見一聲悠長甜膩的喟嘆,凝目一看,是醉得一塌糊塗的虞秋将衣帶扯開了。

入夏的時節衣裳單薄,外衣松開,裏面就僅剩一層薄錦中衣了。

雲珩冷眼看着她揪住衣裳胡亂扯着,雪白裏衣被蹭亂,一側衣襟松散,露出肩頭細細的茶白色系帶,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顫動,下面壓着一顆小小的紅痣。

這衣裳不整的模樣,倒是真有幾分像中了春藥。

雲珩意識到自己呼吸變急,眉頭一皺,伸手扣住了虞秋手腕,兩指重新壓在她脈搏上。

醉酒的人很不講理,被按住後,掙紮得更厲害了,兩只腳也奮力蹬了起來。

外面守着的有丫鬟,事情未問清楚雲珩不能讓人進來打擾,于是單手鉗制住她雙腕,另一手攬住她的腰将人半抱起來。

等虞秋再落到床榻上,已是雙足屈坐在臀下的姿勢,她全身發軟坐不住,上半身東倒西歪,被扯了一下,“咚”的一聲砸在雲珩肩上,然後兩手胡亂摸索,抓到什麽就撕扯什麽。

雲珩重新擒住她雙手,再一低頭,見她已衣襟大開,茶白色的小衣被撐得圓鼓鼓,就這麽光明正大地暴露在他眼前。

雲珩看着那片白皙柔滑、如珠滾玉的肌膚,壓下心中躁動,低頭,鼻尖幾乎與虞秋相貼,輕聲道:“故意的?”

距離很近,說話時兩人氣息相融,甚至噴灑到虞秋鬓邊,拂動了幾縷碎發。

虞秋掙了下手腕沒能掙開,不滿地擡頭,紅粉面頰正好擦着雲珩的唇面一掠而過。

可脈搏較先前沒有一點變化,的确是醉得不省人事。

雲珩感受着唇上一閃而過的溫軟,和心中燒起的漫天大火,面色愈發難看,甩開虞秋手腕,粗魯地将她衣裳裹起。

虞秋不滿,拼命推搡着,她越是不讓人裹,雲珩鉗制的力氣越大,幹脆将她衣帶挨個系了死結。

“不想蕭青凝出事就從實招來,那入夢的法子哪裏來的?”

虞秋迷迷糊糊聽見有人這麽問,心中無法與人言說的委屈決堤,眼淚嘩啦流出,磕磕絆絆道:“我怎麽知道,難道是我想招惹他的嗎?我好端端的睡覺,他突然闖進來,那麽、那麽兇!還想、想殺了我……我都要害怕死了嗚嗚嗚……”

她啼哭起來,眼淚水斷了鏈子的珍珠一般往下掉,左側的落在她自己淩亂的衣裳上,右側的侵染到雲珩胸口。

雲珩記起第一次在夢中見到她的景象,她那雙眼睛裏滿是震驚恐懼。

白日裏他要做朝臣愛戴的儒雅随和的太子,那些藏在心底的暴虐本性難以壓制,只能在夢中發洩。

雲珩把夢境與現實分得很開,直到月餘前出現了個例外,夢中多出一個人,他能明顯感覺到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窺探到了他心底不為人所知的一面。

倒不是怕虞秋将他的秘密公開,因為根本不會有人相信。就算有朝臣信了也無妨,暗中封了口就是。

他只是不滿有人用這種方式窺探他,想将人揪出來。

虞秋還在哭訴,帶着厚重的鼻音啜泣道:“我半個月沒睡安穩,眼睛都腫了,他還跟鬼魂一樣纏着我,我去哪兒都能碰見他……就連做個春夢他也要來吓我,我可憐死了……”

虞秋嗓音一顫,哭得更悲切了。

雲珩哼笑一聲,望着她,又問:“不是你做的怪,那為什麽要假裝神仙姐姐?”

“是我想裝的嗎?明明他逼我的!”虞秋又惱怒又憋屈,“他權大勢大,那麽兇!萬一真的搜到了我,肯定什麽都不聽就要把我分屍掉,我爹也活不成了,都不用等別人來陷害了!”

“再說了,他信了嗎?最開始他一點兒都不信,還想耍我!”虞秋朦胧間記起被他耍得團團轉的那些日子,悲從心起,再次抽噎起來,“還騙我起戰事了,哪裏起了?要不是我機靈,早就被他套出身份弄死了!”

雲珩低笑出聲,放開了她被擒住的雙手,往後退去。

一得到自由,虞秋又去拉扯身上的衣裳。

酒氣沖暈了她腦袋,使她動作遲鈍,怎麽都扯不開衣裳,于是低頭去找衣帶。笨拙地解了好一會兒,衣帶好似水中剛撈出的魚兒,一次又一次從她手中蹦出去。

雲珩後背靠在床柱上,雙臂抱胸,就這麽看着,見她屢不成功,最後惱極了,嘴巴一癟,小聲哭了起來,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過來,我幫你。”雲珩說道。

虞秋擡起頭,淚眼婆娑地望向他,呆愣了須臾,臉上的淚水止住了,兩膝交錯着朝他挪動。

挪動的動作本來就慢,加上衣裙淩亂絆在膝下,讓她好幾次摔在榻上。

雲珩看見她再一次歪在榻上又努力爬起來,在她距離自己兩尺距離時,撿起了床尾的軟枕,将要朝她抛去時,虞秋先一步停住了靠近的動作。

她雙目迷茫,歪着頭努力辨識着眼前人。

雲珩嘴角揚起,做出親和的模樣。下一瞬,淚水再次從那雙霧蒙蒙的眼中溢出。

虞秋一聲悲鳴,“怎麽又是那可怕的狗東西!”

她扭着身子往回爬,試圖遠離雲珩。

“狗東西”嘴角僵住,手中軟枕朝着虞秋扔去,直接将人拍倒在床榻上。雲珩靠近,反剪住她雙手将扣在榻上,森然問:“誰是狗東西?”

虞秋被迫伏趴着,沒出聲。

“誰是狗東西?”雲珩重複逼問着,還是沒有回話。

他面色一沉,扳住眼前單薄肩膀将人掀了過來,頃刻間,火燒眉頭。

就趴着的這片刻功夫,虞秋閉着眼睡着了。

雲珩怒火難消,但凡眼前是個神智清楚的人,他早将人拆皮剝骨折磨得不成人樣了,可這是個醉鬼,還是個嬌氣的笨蛋醉鬼。

他閉上眼舒緩了下情緒,再睜開時,眸色宛若深夜的海面一般平和,目光掃過被抓皺了的紗帳,随手撕下一塊疊蒙在虞秋眼前,然後拍了拍她的面頰。

虞秋耷拉着腦袋,睡得不省人事。

“許伯骞來了。”

虞秋腦袋猛地擡起頭,左右轉動了幾下,哭着道:“我看不見了,我變瞎子了,怎麽去救蕭青凝啊……”

“天黑了你才看不見。”雲珩按住她亂動的雙手,溫聲道,“你聽話,我去幫你救她。”

“你是誰?”

雲珩直視着她被薄紗遮住的雙目,氣息平穩道:“我是你爹。”

“爹爹!”虞秋一下子找到主心骨了,循着聲音往他身上靠,急切道,“爹爹,許伯骞是個壞人,他要打蕭青凝的主意,你去幫幫她,你去打壞人……”

雲珩面不改色道:“我已經讓人去處置許伯骞了,你不要吵,若是驚動了別人就不好了。”

虞秋慌忙點頭,連掙紮的動作都沒有了,乖乖坐好了,小聲道:“我不吵的,我最聽話了。”

雲珩很滿意她這反應,放開她,借着虞行束的身份繼續問方才的未說清楚的話,“誰要陷害我?”

“壞人!”

“聲音小些,別被壞人聽見了。”雲珩說完,虞秋立馬兩手交疊捂住了嘴。

雲珩耐着性子,又問:“什麽壞人?叫什麽名字?”

“我不知道,我太笨了!”虞秋聲音帶上了哭腔,“可是爹爹你知道的啊,太子也知道,但是他不告訴我,他總是欺負人……”虞秋惱人地抱怨起來,“我都煩死他了!”

雲珩冷笑,将這筆賬記下,繼續問:“那你怎麽知道有人要陷害我?”

虞秋呆愣了下,眼淚說來就來,可憐兮兮地啜泣道:“爹爹,齊叔被人買通要陷害你,他是壞人,全都是壞人,讓我被人欺負,我好害怕……”

“葛齊?”雲珩捕捉到葛齊的名字,低低重複了一遍。

他當初讓人查虞秋時已經将虞家上下查了一遍,虞行束兩袖清風,與人為善,不曾得罪過人。

葛齊這人身手好,忠誠,這麽多年來從未做過對虞家不利的事情,她為何這麽說?

且雲珩很确信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有人要陷害虞行束這回事。

“爹爹,你信我啊,他們都不是好人……你把他趕走,再也不要與他們來往了好不好?”

“他們?”雲珩問,“還有誰?”

“還有餘延宗,他逼我給太子下毒,我不願意,他就折磨我,我好疼……”

蒙眼的薄紗已被淚水浸濕,虞秋哭哭啼啼,問什麽答什麽,邊答邊哭,把未能說與虞行束的悲苦和委屈全傾訴給了眼前的假爹,還張着手臂要抱。

雲珩壓回她雙臂,順勢又按住了她的脈搏,未見異常,問:“太子那麽兇,讓你下毒你下就是了,為什麽不願意?”

那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虞秋醉醺醺的,腦子一時轉不動,愣了起來,看着像是不知道要怎麽回答了。

她雙目被遮住,更顯得微張着的雙唇紅潤誘人。雲珩離得近,幾乎能聞見她唇中殘留着的荔枝酒的清甜。

這讓雲珩心神旖旎了一瞬,接着那句“春夢夢見雲珩不如死了算了”重新響在他腦海中,所有旖旎瞬間煙消雲散。

雲珩冷然一笑,貼近虞秋耳側,低聲誘哄道:“因為太子俊朗不凡,你傾慕他,所以寧願自己疼也不想害他。”

虞秋立刻就回神了,皺着臉不滿地嘟囔:“我不喜歡他。”

雲珩:“你喜歡。”

“我不……”

“那怎麽解釋你春夢夢見的都是他?”雲珩不許她動,繼續道,“你還往他身上撲,扯他衣裳,哭着要他吻你抱你。你這樣,比雲琅還要過份,簡直是個色鬼。”

虞秋又一次呆住。

雲珩面不改色地說完,溫柔安撫道:“沒關系的,傾慕他很正常,不必害怕承認。”

酒醉的姑娘呆傻傻的,轉不過來神了。

雲珩覺得她這酒後模樣實在傻得厲害,伸手在她眉心推了一下,虞秋就像是不禁風霜的花瓣,腦袋一仰朝後倒去。

他再展臂将虞秋攬回,大方地讓她靠在自己懷中。可虞秋大概是被那一推弄懵了,腦袋一垂,又昏睡了過去。

根據脈搏跳動來看,虞秋并未說謊,但具體真假,雲珩還需自己查明。只是虞秋說她被人脅迫仍不願意給他下毒這一點,讓雲珩詫異。

他确定實際接觸中虞秋不曾有機會對他下毒,難道是夢中?入夢的事都發生了,夢中下毒不無可能。

将虞秋放回床榻上,雲珩掃了眼她身上亂糟糟的衣裳,解開了蒙眼的薄紗收入袖中,然後重新貼近虞秋,輕聲道:“今日你所言,我暫時信了,別的我不與你計較了,但這入夢的事須得弄個清楚。”

要查入夢的事,唯有一個切入點,就是虞秋。

他一個大男人,如何接近一個大門不出,一門不邁的嬌養姑娘?只有一個法子。

雲珩覺得這法子自己太吃虧,但一想虞秋那句斬釘截鐵的“我不喜歡他”、“我煩死他了”,還有那句“不如死了算了”,又覺得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法子了。

虞秋沒有動靜,他也不需要虞秋回應,繼續道:“我再給你幾次機會,你若改主意了要對我動手,可要抓住了。否則,我就……”

他意識到自己想說什麽,停住,皺緊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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