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不治之症
回到王府第二日,衆人都已經起身,張碧豔等在邀月樓前卻始終聽不見房內動靜,又不想打擾冰玉煌休息,只好繼續在屋外等着。
想起昨夜,不覺幽幽嘆了口氣。
冰玉煌的心緒很不好,郁郁寡歡,少言寡語,她本想在旁陪着,可她卻堅決不讓,把自己遣了出去,要一個人靜靜。
她無法只能離去,卻又不放心便在他處守着。
還好屋內的燭火很早熄滅,她才放心離去。
日影微移,送早膳的人按時到了邀月樓,看張碧豔在屋外站着,詫異出聲道:“張姑娘!你怎麽不到屋裏去,我來送月公子的早膳!”
張碧豔倚在長廊上已經又等了半晌,眉心微蹙,望着天際出神。突然聽到旁邊聲音這才回神,吓了一跳,見是送飯的小厮,急忙低聲道:“噓!公子還在歇着!”
小厮一怔,轉眸看了眼雅雀無聲的房間,指指手中提着的膳食,低聲道:“那這要怎麽辦?一會兒飯菜涼了!”
張碧豔低低道:“你拿回去,等公子醒了,我去取!”
小厮聞言眉頭一皺,看向不知如今事态的碧豔,好心相告:“張姑娘,現在可不能和以前比了。
你應該不知道,今早王爺下令,取消了月公子所有的優待,其中就包括這用膳,不是我勢利眼,只是王爺的命令我也不敢不遵,你看如何是好?”
張碧豔聞言一怔,心底苦澀一頓,沒想到一切來得這麽快,寵時無論怎樣都可,厭惡時怎麽做都是錯。
小厮看她神色憂傷,尴尬笑笑,低低出聲安慰道:“張姑娘,你也不用太擔心,你看月公子還住在這邀月樓中,說明王爺并沒有完全忽視他,指不定王爺何時心顏大悅,又改變主意了!”
張碧豔知他好心,嘴角噙了一抹淡淡的笑,感激道:“多謝你了!你把膳食給我吧!”
小厮不好意思地摸摸頭,笑道:“你我還說什麽謝!上次若不是你向葉醫師讨來的藥,我娘的病也好不了!你拿好,廚房還有事,我便先回去了。”
剛走出幾步,小厮不知想起了什麽,突然回身幾步走進張碧豔,低聲輕語:“你要不進屋去看看,我記得往日月公子都起的很早,除了上次受傷生病時,可也比今日早呀,不會是出生麽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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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碧豔未想到這一層,聞言身子一震,心頭閃過不好的預感,顧不上對提醒的小厮道謝,猛得放下手中的東西,推開門闖了進去,急急奔至內室,擡手掀起床邊錦簾。
眼前的情形讓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見冰玉煌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嘴唇緊閉,額頭上沁滿了汗珠,眉心緊蹙,神情痛苦,似乎正受着酷刑折磨。
張碧
豔心頭一痛,眸中酸澀,這怎麽會生了病,公子到底與烈王消失的幾天受了多大委屈,急忙輕輕晃着冰玉煌叫道:“公子!公子!你醒醒!”
良久後,冰玉煌才慢慢從噩夢中清醒,恍恍惚惚地睜開眼睛,卻是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不由閉上眼睛。
半晌後才看清眼前之人,輕啓雙唇,聲音卻是變得沙啞粗重:“發生何事了?”
自己的聲音!冰玉煌一怔,怎麽會變成這樣?
她試着想要坐起,身上卻是沒有力氣,支起的雙臂不到片刻便癱軟如泥。
碧豔見狀,在旁幫忙才将她輕輕扶起倚在床邊,看向她關心道:“公子,你別心急,我去請葉醫師,你先坐着歇會兒!”
冰玉煌迎上她憂心的眸光,緩緩搖了搖頭:“無礙,我休息休息就好了!”
碧豔将薄被拉起來蓋在她身上,不聽她勸阻,道:“公子,你的聲音你也聽見了,怎麽會無礙!我很快就回來!”
冰玉煌伸手想要拉住碧豔的手阻止她,卻不料身子一晃,腦中發昏,終是力不從心,不由擡手輕輕按向太陽穴,碧豔已經離開了屋子。
良久後,冰玉煌腦中的混沌依然沒有散去,脹痛感亦有越來越烈之勢。
昨日她與烈無蒼商談過後便回到了屋內,只是心內煩亂如何也無法入睡,腦中過往一幕幕閃過,國滅人死,生還,交易,合作,畫像……竟是全部與烈無蒼有關,或許恨得越深,記得才最是清晰,時刻不能忘卻……
思索間時辰點滴流逝,睡意卻遲遲沒有,她随即起身走到窗前,打開窗子,望向無垠的天際,想要借此排解心中紛亂的思緒,清爽的夜風确實讓她心靜了許多,天色漸明時,才緩緩入睡。
冰玉煌摸摸額頭,現在這情形很似發燒的症狀,難道是因為昨夜風涼吹久了的緣故?
張碧豔拉着葉依擎馬不停蹄地匆匆回到房中,直接奔到床前,氣喘籲籲道:“你快看看!公子,公子她到底怎麽了!”
葉依擎微微喘了口氣,心髒還噗噗的亂跳,直接走向冰玉煌,輕輕撇開碧豔緊拽着袖子的手,道:“我看看!”
冰玉煌費了半天功夫才穿好衣物,看向急匆匆進來的二人,沙啞着嗓音道:“我可能是發燒了,不必擔憂!”
可就是這一句簡短的話已經讓她不得不停下來喘息片刻。
葉依擎看她情況,熱症不輕,急忙伸手替他把脈,看向微阖雙眼胸前起伏不定的冰玉煌緩緩道:“不是大病卻也不能大意,我還是診一下,才能放心!”
張碧豔緊張地看向葉依擎的神色,他診斷期間臉上的任何一絲細微表情變化,都能讓她心跳加速。
葉依
擎邊診邊觀察冰玉煌的神色,蒼白盜汗,暗淡無光,手下的脈搏更是虛弱乏力,神色一怔,不由垂眸暗忖,這病因一大部分是心情多日沉郁,邪風再乘機入體所致。
師兄昨日的情形連他看着都覺氣憤,這種別寵之事不知已經有多少時日了,放在冰玉煌身上有如何受得了?
半晌後,葉依擎收回手,對冰玉煌的病情已經有數,只是普通的發燒,飲幾幅退燒藥便無大礙了。
剛要如實交代病情,突然心念一轉,想起方才冰玉煌因生病更加慘淡的眸光,這或許是個機會,讓師兄能重視她,他的病症恰好與另一種絕症相似,随即面上故作沉痛,緩緩擡眸定定望向冰玉煌,久久不吐露實情。
冰玉煌見他這幅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由一怔,自己的病不只是發燒,很嚴重嗎?據她自己的經驗,這症狀僅僅是普通的發熱之兆啊。
張碧豔被他這幅樣子一吓,嘴唇不由有些哆嗦,顫聲道:“公子的病很嚴重嗎?”
片刻後,冰玉煌嘴角勾了勾,迎上葉依擎猶豫是否要說的眸光,平靜道:“葉醫師,無論是何種情形,還請告知!”
葉依擎低低嘆口氣,本就為師兄和她之間的情形擔憂,心情便有了十分的真實,看向冰玉煌沉重道:“閻王笑,我以為這種病早已經消失,可怎麽會出現在你身上!”
冰玉煌神色微變,腦海中閃過皇家藥典中記載的人人聽聞色變的----閻王笑。
此病只要一得必死無疑,故稱閻王笑。得病無根無由,亦不會傳染,只是至今毫無治愈之法,五十年前曾經出現過一次,後來得病之人全數死去之後,此病便消失匿跡,再無人得過。
可是,心中仍有疑惑,冰玉煌不确定看向葉依擎開口道:“這些症狀明明只是熱症?”
葉依擎曾聽他師傅,即他曾親身經歷那場劫難的爺爺詳細提到過閻王笑,緩緩開口解釋道:“你所說不錯,只是此病發病與熱症狀極為相似。五十年前,諸醫師初接觸此病便以為是發燒,一直以退燒之藥來醫治,病人接連死亡,才讓他們意識到非是如此簡單!”
冰玉煌聽罷,眸光一時怔然,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惋惜自己即将逝去的生命。
張碧豔神色突變,眸中已經溢出淚水,不可置信地望向冰玉煌。
此病人人聞之色變,她也不是第一次聽聞,在連城家中時,照顧她的老嬷嬷無意間說起她死去的丈夫便是死于此病。可沒想到今日會親眼見到,而且還是在她最信賴的人身上!
冰玉煌出神地盯着身上的薄被班上,許多糾結于心的事卻突然間變得條理分明,清晰于心,随即回眸望向悲痛欲絕凝視自己的二人,
靜靜說道:“我這不是還好端端的在你們眼前!不要如此傷心!”
張碧豔心頭一顫,哽咽出聲道:“公子!”
葉依擎掏出懷中絹帕轉身替碧豔擦擦眼淚,安慰道:“你先別哭,我會想辦法醫治,五十年前沒有辦法,并不代表現在也無能為力啊!”
冰玉煌笑着接過葉依擎的話頭,看向淚眼朦胧的碧豔道:“你聽到葉醫師的話了吧!快收收眼淚!”
張碧豔不忍再讓冰玉煌擔心,強壓下心中湧起的悲泣,才看向她道:“公子,我不哭了,我伺候你梳洗!我知道你一定會好的!”
随即手忙腳亂地轉身出去準備洗漱用具。
冰玉煌這才收回臉上的笑意,迎上葉依擎澄澈含憂的雙眸,嚴肅問道:“葉醫師,你實話告訴我,我還能活多長時日?”
葉依擎一愣,沒想到她會這麽問,眸光微閃,心中一動,飛快回想五十年前活得最久的病人,猶豫着道:“若是不出意外,應該還有半年!”
冰玉煌只當他不願自己知道生命期限,神色才多有猶豫,卻未想過懷疑葉依擎的今日所下的病情診斷。
葉依擎見她突然陷入沉思,急忙補充道:“你放心,我會想辦法醫治的!”
冰玉煌聞聲,擡眸看向他,知她誤會自己的神色,淡淡笑了笑,道:“無妨,我已是死過一次的人,這次若逃不過也只是天命所歸。你只需盡力便可,若是找不到醫治之法亦不必自責!”
半年時間完成與烈無蒼的計劃綽綽有餘,死前終算能為滅亡的靈月國百姓造得一片安寧淨土,只是仇……
想到這,冰玉煌不由默然……
葉依擎在邀月樓給她診完病,行色匆匆的去到一牆之隔的烈無蒼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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