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生死抉擇

深夜之中,疾馳的馬車飛奔在回歸烈王府的街巷裏,濃雲遮蔽了天邊僅有的暗沉月色。

冰玉煌靜靜倚在車內斂眉細思,将今日發生的所有事情一一在腦中回想,烈無蒼警示要謹慎,可直到現在一切看似都很正常,正常的讓人看不出一絲端倪,一定有什麽地方遺漏,可到底是何處出了問題。

突然,毫無征兆的變故突然席卷而來,冰玉煌只覺心口猛得一陣狂跳,瞬間心髒便如置身烈火之中,灼痛,抽搐,瞬間緊鎖渾身上下。依靠着車壁的身子經不住一陣痙攣,不受控制“彭”的一聲睡倒在地。

“公子怎發生何事?”駕車人驚聞車內響動急忙問道

冰玉煌緊緊揪着胸口,白皙手背上鼓着一道道青綠脈絡,緊緊咬着牙關艱難道:“無事!”

可胸口的窒息卻是越來越嚴重,壓迫着抽搐炙烤的心口,顫栗的冷汗瞬間彙集額頭,沿着燒紅的面頰急速留下,打濕了耳際因掙紮而淩亂的發絲。

這是怎麽回事?

心頭的燥熱瞬間突然又變成了奇癢,仿佛千萬只手同時抓動,灼燒之感卻從心口蔓延全身,身體如遭烈火焚燒,脹痛焦躁,渾身募得驚出熱汗沁透了衣服。

這一切驚得冰玉煌措手不及。

痛楚熱癢輪番折磨,千刀淩遲,火海焚燒,渾身上下使不出一絲力氣。

冰玉煌顫抖着手解開了脖頸上的衣扣,拉開好讓呼吸能順暢些,散去體內焚燒的熱度,可惜根本不起一絲作用。

喘息聲越來越粗越來越艱難,熱息湧出,空氣卻無法吸入。馬車內的空氣彷如凝固,痛苦中冰玉煌的意識卻是分外的清明,正是這份清明更加重了滿身“酷刑”的痛楚。

馬車內不時吹進的涼風沒有降了冰玉煌身上灼燒溫度,反讓焚身之感更甚,胸口憋悶感極近窒息,若能一死了之,亦勝過忍受此痛苦。

短短的一盞茶功夫,彷如過了千萬年,冰玉煌緊緊閉着雙眼忍耐,卻突覺一股涼氣募得穿透肺腑,胸口的窒息眨眼間消散,渾身的燒灼奇癢幾乎同時淡去。

一瞬間身子從刀山火海中解脫。

冰玉煌精疲力竭擡眸怔怔望着車頂,身子汗濕,仿如劫後餘生,方才一切竟似一場迷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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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自己的病又重了?閻王笑,閻王笑,你當真如此兇險!

夜色中奔馳的馬車半晌後轉入一處巷子進了烈王府的後門。

“公子,烈王府到了!”可以壓低的嗓音似乎是怕驚動什麽人。

冰玉煌聞聲回神,緩緩支起無力的身子,擦

了擦額上還有的汗珠,擡手輕輕扣上了解開的錦衣。垂眸細細打量自己與常無異後才邁步掀起車簾。

夜色中閃着一弘朦胧的燈光,照亮了等候在馬車旁的巍然身影。

冰玉煌神色一怔,心內略感詫異。

“梁王已經送回去了?”

烈無蒼手中提着昏黃的燈籠,凝眉看向冰玉煌,見他眉眼中帶着一絲不正常的疲累,眸光一閃,難道……募得沉聲道:“不必多說,随我走!”

冰玉煌見他神色從未有過的嚴肅,眸中疑惑閃過,緊跟上他疾走的步子,低聲問道:“是何事,冒着洩露身份的風險也要讓我回府?”

烈無蒼道:“你我中毒!”

冰玉煌心中一跳,即刻道:“何時?我怎不知?”

烈無蒼回眸掃了一眼懷疑的冰玉煌道:“玉王喜酒!”

冰玉煌似有遲疑,腦中迅速閃過宴席上的情形,輕聲道:“所有人喝的都是同樣的酒。”

烈無蒼道:“你可還記得玉王房中的香味?”

冰玉煌暗自回想,當時他與梁王,烈無蒼一同進了房中,陌上因為是女子在房外候着……

難道……,冰玉煌看向烈無蒼剛要說話眼前卻突然一暗,一陣刺痛鑽心而來,當即頭冒冷汗,兩腿發軟,穩不住重心,整個身軀頹然倒下。

在前疾步的烈無蒼察覺身後響動,募得回身,橫跨一步急忙接住。一手按肩,一手扶在他的腰上。

冰玉煌将兩手搭在烈無蒼的肩上,勉力撐住上身,此時他也無暇顧及這不合宜的接觸,只覺眼前黑一陣亮一陣暗,周圍的景物扭曲變形,幻化成一個巨大的漩渦,而他,就置身於這漩渦的中心,不僅是身體,甚至連意識像是要被強烈的旋風撕成碎片。

手中身體顫抖着,冷氣刺骨逼入,烈無蒼神色微變,見冰玉煌恍惚的雙眸,顯然是毒性發作。

冰玉煌募然一咬舌根,意識才回複了幾分清明,眸光渙散對上烈無蒼:“我……”

烈無蒼當機立斷丢下了手中燈籠,将冰玉煌打橫抱起,左臂為枕,右手緊緊扣着雙腿,匆匆向書房飛奔而去。

冰玉煌身子不受控制的顫栗着,錐心的冷痛,手不禁隔着衣服死死嵌入了烈無蒼肩膀裏,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烈無蒼神色凝重疾步,沉聲道:“忍住!”

眼見自己意識渙散,又要陷入迷蒙,冰玉煌嘴唇微動強迫自己睜開雙眸,唇邊竟是緩緩流出一絲血跡。

昏昧的長廊,暗花野草在眼前急急閃過,書房漸漸出現在視線中。

烈無蒼“彭”的一聲

踹開了緊閉的房門,直接将冰玉煌放在了軟榻上,對早已等候的葉依擎厲聲道:“師弟!”

葉依擎見狀,駭然間急忙将書桌上的毛筆塞進冰玉煌口中,喝道:“千萬別再咬舌!”

冰玉煌終究忍不住體內冰冷刺骨的折磨,身子蜷縮在軟榻上,發出了細微的呻吟,低沉而痛苦,手卻是無意識的緊緊抓着烈無蒼的手。

烈無蒼擰眉看向正在察視的葉依擎,肅然問道:“是什麽毒?”

葉依擎按住冰玉煌顫抖的雙肩,若有所思出聲詢問:“在此之前,你是不是烈火焚身經受奇癢窒息之苦?”

冰玉煌朦朦胧胧對着葉依擎輕“嗯”一聲。

葉依擎聽了眉心募然緊鎖,暗道糟糕!

烈無蒼見他神色不對,“如何?”

葉依擎憂心忡忡對上烈無蒼深邃的眸光道:“片刻後她會恢複正常,只是卻更加危險。”

“此毒是瓦越皇室獨有的秘毒,中此毒者三個時辰後毒發,之前沒有任何征兆。毒初發時如烈焰焚身奇癢難耐,接着便是寒冰刺骨,她現在便是。初次二者中間相隔時辰還長,一次毒發後中間會突然停止,又如往常,緊接着第二次毒發,這兩種症狀交替出現,之間隔時間愈短,最終兩症重合爆出,中毒之人不死即廢。”

烈無蒼擰眉道:“你可有辦法?”

葉依擎直覺有問題,危百尺找自己時含含糊糊說了一些,但也知道二人都出了事,此刻見冰玉煌情形,頓時擡眸定定看向烈無蒼似疑問亦似肯定道:“你也中了毒!”

在旁一直看事态發展的危百尺見葉依擎神色異樣,登時接過了話頭道:“是!今日他和冰玉煌在一處!他暫時用功力把毒壓制在了體內。所以我才把你提前喚到這裏。”

葉依擎神色一震,嘴角露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迎上烈無蒼雙眸艱難道:“怎會發生這種事!瓦越這種毒除了皇帝有根本不可能外流,你們怎麽會中了此毒!我,只有一顆解藥!”

房內所有人聽了皆是一震,書房突然間陷入了死寂。

烈無蒼看向危百尺,出聲打破了沉默:“把解藥給他!我自行逼毒!”

“不可!”危百尺和葉依擎聽了幾乎同時驚駭出聲。

危百尺瞪了眼葉依擎,轉眸冷眼觑着烈無蒼,咬牙道:“ 絕對不行!烈無蒼!你不要自己的性命了。”

葉依擎憂懼交加,看着烈無蒼急促道:“師兄!這毒兇險霸道,非是一般毒藥,逼毒程中若有一絲倏忽,功力盡廢,經脈盡斷,全身癱瘓!你不能冒這風險

!”

危百尺定視着烈無蒼厲色道:“你不能出一絲差錯,否則曜日怎麽辦!你要将曜日拱手送人!沒有他,無非我們從長計議,推遲計劃……”

說罷,登時轉眸看向葉依擎道:“葉依擎,記住,他是你師兄,把解藥拿出來!沒有什麽可猶豫的!”

葉依擎眸光複雜難解,掃向暫且恢複正常的冰玉煌,心中猶豫難決,師兄必須得救,可冰玉煌也不能讓她死啊。

房內略暖的的溫度募然緊緊包圍全身,冰玉煌身上痛苦又是突然莫名消失,無力躺在軟榻上聽了三人言語,對自己的情形已然明白,死或者活,她只是沒料到烈無蒼會将解藥給她,縱使是為了他們已經進行到最關鍵時刻的計劃不至無疾而終。

如今三人陷入僵持,冰玉煌微微有了絲力氣的胳膊随即撐着緩緩坐起身子,面色依舊還是帶着病态的慘白,身後的發絲募然垂在身側,凝向葉依擎費力喘息着緩緩問道:“葉醫師,可還有其他方法解此毒!”

葉依擎聞言看向冰玉煌,腦中閃過另一個不能稱為解法的解法,募然苦笑連連咒罵道:“除了解藥,是還有一種,可這解法有跟沒有一樣,瓦越國君怎麽就這麽變态。”

危百尺登時出聲問道:“是何!你說!”

冰玉煌聽了心中亦不抱多大希望,擡眸平靜地望着葉依擎。

葉依擎擡眸看向三人,緩緩道:“與同樣中毒的陰年陰月陰日陰時陰刻出生的未破身女子歡好,中毒二人便可同時解毒,此時出生的女子體質與常人不同!”

危百尺着急憂慮間氣急怒斥:“混蛋!瓦越國君這個老不死的色鬼!”

到哪兒去找這種女子!在皇城挖地三尺也找不到一個!這毒危在眉睫,就是找到也無濟于事了。

冰玉煌怔了一怔,眸光不由垂下,僵在了軟榻上。

葉依擎苦澀一笑道:“這藥本就是他制來懲罰控制他宮內那些不規矩的男妃,要不是我爹游醫時無意湊巧救了瓦越先皇一命,他醉心醫藥,便要了這顆解藥做賞賜。我本還說拿來以研究出其藥成份,克制這毒,可沒想到解藥未成竟出了現今危局!”

瓦越國君之狠,讓人在清醒中受着淩遲,受不住者自殺而死,熬過者亦是廢人一個。

師兄必須救,可是冰玉煌,難道就任她成為廢人或是死去,他也做不到,他不能讓任何人死啊!該如何是好!

沉默在旁的烈無蒼募然擡眸看着葉依擎道:“不必舉棋不定,把解藥給他吧!”

冰玉煌聽了下意識擡眸望向烈無蒼,眸光複雜難解,支撐着身子的雙臂一軟,身子倒在了軟榻上。

烈無蒼繼續冷峻道:“此時計劃中斷,得不償失!曜日經不起這些損失,他的命必須留!我的毒心中有數,不會出事!”

似在說給冰玉煌聽,實則更是再告訴葉依擎和危百尺自己的決定。

冰玉煌聞言心頭微動,凝望着房頂的眸光一閃,轉而看向烈無蒼,意有所指道:“烈無蒼,曜日難道比你的命都還重要?”

烈無蒼凝眉未作回複。

危百尺看向列午蒼繼續勸道:“藥你必須吃,你的毒已用功力壓制到極限。”

說話間走向葉依擎,伸手放在他面前沉聲道:“把解藥給我!”

葉依擎眸色一變,手中緊緊捏着藥瓶,迎上危百尺冷厲絲毫不讓的眸光,道:“我不能讓冰玉煌死!”

危百尺聞言頓時怒道:“那就讓你師兄死!他重要還是你師兄重要!解藥!葉依擎你別逼我動手!”

在軟榻上躺着的冰玉煌只覺那股熱氣突然又襲來,頓時身子裏像燒起一把烈火,鑽心的灼熱和奇癢,心口的窒息險些讓她昏厥過去,為了減輕痛楚,身子不禁緊緊蜷到了一起,面色泛着異常的燒紅,瞬間汗水沁透了身子。

這次毒症竟比上次痛楚了千百倍,照此下去,一次比一次嚴酷,一次比一次折磨,極端痛苦之下,冰玉煌不想讓人看見自己的脆弱,募然将臉深深的埋進了軟榻中,緊咬着雙唇,壓制住就要破口而出的痛苦呻吟。

烈無蒼見冰玉煌毒性又發,利眸看向葉依擎:“你還把我當師兄,立刻把藥喂給他!”

葉依擎迎上烈無蒼命令的雙眸,痛苦自責道:“師兄!我,我不能,此毒不是你用功便一定能逼出來!”

眼見烈無蒼神色間亦起了變化,危百尺神色一變,顧不得許多,登時擡手扼住葉依擎抓藥瓶的手,奪過解藥倒在手中,奔至烈無蒼面前沉聲道:“吃下去!”

葉依擎神色一急,怒道:“危百尺,你,你!”

冰玉煌揪着胸口,身上的痛楚灼燒奇癢越演越烈,這次持續的時間竟也比上次多了一倍,耳旁傳來幾人争執之音,鑽心的痛楚,意識竟是如此的清明。

烈無蒼身上此時壓制的毒亦泛起,因着壓制毒性竄起之時反而更烈。

眸光掃了眼冰玉煌,烈無蒼忍者灼燒痛楚擡眸看向危百尺,随即擡手接過了解藥,往口中放去。

危百尺心下一松,頓時放松了警惕。

卻不料烈無蒼擡起的手募然砍在了近在身邊的危百尺後脖頸上。

危百尺昏迷前震怒地瞪着烈無蒼,卻終究是倒在了床邊。

葉依擎一愣,看向烈無蒼。

“倒杯水過來!”

烈無蒼額上滲出汗珠,強忍腹間灼燒奇癢,凝眉走近軟榻,将背對自己的冰玉煌翻過身來,恰好一滴清盈淚水恰好順着冰玉煌眼角劃落。

烈無蒼神色怔了怔。

冰玉煌忍者毒發擡眸一看竟然是烈無蒼,咬牙喘息道:“你……”

烈無蒼眸光一閃,擡手把解藥放在他唇邊沉聲道:“咽下去!”

冰玉煌微楞後不覺定視着他深邃自負的雙眸,似乎一切盡在他掌控之中,縱使在如此生死存亡之時,亦是這樣的不可一世,絲毫不将毒藥放在眼中。

她本該毫不猶豫張嘴吞下這唯一一顆救命解藥,本該當機立斷斬盡烈無蒼生機,烈無蒼便有一半可能喪命于此毒,縱使不死亦成廢人一生,滅國之仇殺親之恨不用自己動手便能得報……

烈無蒼見冰玉煌拒絕,以為他有心尋死,眸光怒氣突然一閃,頓時擡手捏住他的下颌,募然強迫他張開了嘴,将解藥向他唇邊一放。

冰玉煌神色突然一變,下颌被烈無蒼控制動彈不得,顧不得其他,身子猛然向外倒去。

烈無蒼不料如此,身子募然被冰玉煌倒下來的身體“彭”的一聲壓在了地上。松了手的解藥順着他的唇邊滾落到了地上。

烈無蒼眸色一沉,看着壓在自己身上的冰玉煌厲聲道:“你想死?!”

解藥掉在了地上,冰玉煌擡眸迎上烈無蒼愠怒的神色,鑽心疼痛的心頭竟微微一松。

二人四眸相對,一者凜然含怒威嚴無匹,一者波瀾起伏心緒難明。

烈無蒼募然按住冰玉煌便要起身。

冰玉煌雙眸一閉,阖上了心頭萬千波瀾,随後按住烈無蒼,擡眸強忍着不适看向愣在當場葉依擎道:“你和危百尺出去,沒有我的允許都別進來!”

葉依擎聞言怔了一怔,望着冰玉煌似是下了神噩夢決心的眸光,電光火石間突然醒悟,眸中登時激動的泛起了濕意,凝視着冰玉煌輕輕點了點頭:“我會記住你的恩德的!”

烈無蒼聽二人言語眸光交換,神色變了幾變,心中突起波瀾,深沉的眸光募得凝在了冰玉煌身上,二人有什麽秘密瞞着自己。

思索間書房的房門吱呀響過,葉依擎已經背着被打昏迷的危百尺出了書房。

冰玉煌回眸乍然對上了烈無蒼翻滾着莫名情緒的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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