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章

回到漪瀾院中，林黛玉就開始垂淚。

兩個嬷嬷見狀，皆嘆了口氣，剛想出言寬慰，王熙鳳進來了。

“好妹妹，我就猜到你肯定在哭。”王熙鳳笑着說道。

“姐姐來了，坐，雪雁，上茶。”林黛玉忙擦幹淨眼淚，站起來，道。

兩位嬷嬷已經帶着丫頭們出去了。

“好了，你我之間，不必這麽客氣。”王熙鳳拉着林黛玉的手坐下，“你也是個聰明人，如何不明白呢，老祖宗固然疼愛你，可在她心裏，賈家才是第一重，其次是寶玉。老祖宗再疼愛你，還能越過寶玉去？何況，寶玉的話正合了老祖宗的心思呢。你別說老祖宗的意思你不明白，你若連這個都看不破，那可真是個糊塗人了。”

“鳳姐姐！”林黛玉紅着臉嗔道。

王熙鳳見她不再哭了，笑道：“這就好了。你啊，什麽都好，就是太愛哭了。以後回了家，當家理事了，也這麽愛哭，那可怎麽行！”

林黛玉低頭不語。

王熙鳳拉着她的手，“好妹妹，林姑父日後若不打算續娶，後宅定是要你打理的，這管家理事，似妹妹這樣多情心軟可不好。”

林黛玉白了她一眼。

王熙鳳又笑了，“好妹妹，雖是玩笑話，可也是正經話。有些東西，妹妹也該學起來了。老祖宗年紀大了，想不到這些，太太們，又各有各的事情忙，況且······”

王熙鳳沒有繼續說下去，可林黛玉卻也猜得到。況且姐妹們又不是太太親生的，原也操心不到這上頭。

“這些日子，我管家之時，都會讓你二姐姐來旁聽，至于能領會多少，就看她自己了。”王熙鳳笑着說道。

林黛玉微微點頭，“我知道了。”

梨香院內，薛寶釵笑容溫婉的給王夫人端來熱茶，“姨媽，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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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笑容滿面的接過茶，對薛寶釵點了點頭，“好孩子，我不放心寶玉，你替姨媽去看看寶玉吧。”

薛寶釵知道姨媽這是有話和母親說，便從善如流的點頭去了。橫豎母親什麽事都不瞞着她。

薛寶釵走後，王夫人放下茶杯，面露不快。

薛姨媽知道王夫人的心思，笑道：“好了，林姑老爺高升，是喜事啊。”

王夫人搖搖頭，“我只怕從此後，老太太······”

王夫人未盡之意，薛姨媽也明白，“來日方長。”賈母再高壽，還能活多久，這賈家，遲早是王夫人說了算，也遲早會由寶釵說了算。

王夫人點點頭，忽又想起一事來，“對了，妹妹。”

薛姨媽附耳過去。

晚間，直到亥時，薛寶釵才回來了。

“我的兒，怎麽這麽晚？寶玉又鬧了？”薛姨媽迎上來問道。

薛寶釵嘆了口氣，“寶兄弟鬧着要去漪瀾院，我和雲兒勸了他半日，最後還是襲人說老爺在家呢，才消停了。”

薛姨媽看薛寶釵臉色不大好，還以為她在生氣，忙寬慰道，“我的兒，你放心，你姨媽心中有數呢。”

薛寶釵搖搖頭，“媽，我不是為這個。我是在想，襲人。”她自然知道，随着王家蒸蒸日上，賈母和王夫人之間，最終的勝利者只會是王夫人。故而她從不擔心這個。

“襲人？你不是很看好她嗎？”薛姨媽問道。

“她太了解寶玉了，寶玉也很聽她的話。”薛寶釵蹙眉道，襲人，将來或許會是她的心腹大患。沒有一個主母能容得下這樣人，哪怕她現在只是個小小的丫鬟。

“一個丫頭而已，能掀起什麽風浪。”薛姨媽笑着說道，“你忘了，她有把柄在我們手上，光憑這一點，別說你姨媽了，就是老太太，都容不下她。”薛家一進府，就在府裏當起了散財童子，收攬了不少人心，陰錯陽差得知了襲人和寶玉的那些事。

故而薛寶釵留神觀察了一陣子，确認襲人是個可用之人，開始拉攏她。

薛寶釵聽了這話，笑了笑，是啊，她怎麽把這個給忘了。

“對了，媽，姨媽今兒個和你說什麽了？”薛寶釵問道。

“哦，你姨媽說你元春姐姐使人送信回來，說有個要緊的事，缺銀子。”薛姨媽不以為然的說道。

“媽借了？”薛寶釵忙問道。

“你姨媽難得向我開口，自是不能讓她空手而歸了。況且你姨媽說了，這件事若成了，元春許是能更進一步，到那時，你姨媽在府裏的話語權就更多了。于咱們也方便。”薛姨媽說道。

“借了多少？”薛寶釵又問。

“不多，五萬兩。”

薛寶釵瞪大雙眼，胸口微微起伏，可看着薛姨媽的背影，最終慢慢平靜下來，五萬兩還不多？真當薛家還是那個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時的薛家嗎？

可薛寶釵也知道，賈家缺錢，薛家缺勢，金玉良緣，無非就是兩家聯合，各取所需。像今天這樣的事，以後可能還會發生。

雖然明白這個道理，可薛寶釵心中還是會有擔憂，怕到最後，薛家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好在，薛寶釵的擔憂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這一日，薛姨媽難掩喜色的将她叫到房中，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

薛寶釵瞪大雙眼，“果真嗎？”

薛姨媽點點頭。

薛寶釵蹙眉，“這件事要不要寫信告訴舅舅？”

薛姨媽搖頭，“來不及了，你舅舅還在外頭呢，這一來一回的，太耽誤功夫了，怕會生出什麽變故。賭一把吧！”

賭贏了，更上一層樓，賭輸了，不過一個女人而已，寧府勢大，什麽樣的女人娶不到。

薛寶釵想起那個如雲霧般溫柔的女子，心頭閃過一絲憐惜，随後又逼着自己硬起心腸來。成王敗寇，沒什麽好說的。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寧府叩響了雲板，不多不少，正好四下。随後傳來消息，東府蓉大奶奶沒了。

王熙鳳從夢中驚醒過來，聽到這個消息，坐在那裏愣了好一會。對于秦可卿的死，王熙鳳雖然知道，惋惜，心疼，可卻無能為力。這裏頭牽扯的事情不是她一個女流之輩能幹涉的。秦可卿病重期間，她多次前去探望，最後一次去的時間是三天前，那天，秦可卿臉上如釋重負的表情，讓她至今難忘。

怕是秦可卿自己，也想早點從這種日子裏解脫出來吧。

賈琏唉聲嘆氣的坐起來穿衣服，“可算是······好在拖了這麽久，一應東西都是全的。你還愣着幹什麽，還不快起來，過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地方要幫忙的。”

王熙鳳反應過來，起身穿衣，忽的想起一事來，小說裏，賈琏和那個尤二姐，好像就是這次看對眼的，不對，不是這次，好像是在賈敬的喪事上。不過這不要緊，重要的是聽說那尤二姐，花為肚腸雪為肌膚，這樣的美人終可得一見了。

“聽說珍大嫂子娘家有兩個妹妹，生的極好，只可惜一直無緣得見，不知道這次有沒有機會能見上一面。”王熙鳳一臉向往。

賈琏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看向王熙鳳的表情很是一言難盡，“你瘋了吧，這話家裏說說就算了，外邊可千萬別說。還有，我可聽說了，那尤氏姐妹很不自重，和珍大哥哥蓉兒都有些不清不楚，你可別跟她們走得近，回頭被她們帶壞了。”

王熙鳳斜眯了他一眼，“你那麽緊張做什麽！還有，什麽叫不自重，哦，只許你們男人三妻四妾沾花惹草，就不許我們女人效仿嗎？”

賈琏瞠目結舌，指着王熙鳳的手都在抖，“你，你，你哪裏學來的這些奇腔怪調？以後不許再說了，可別帶壞了我家曦兒！”

王熙鳳不屑的看了他一眼。

第三日，王熙鳳果真在東府看到了尤氏姐妹，還真是婀娜多情、俏麗無雙啊。王熙鳳拉着尤二姐的手，只覺得觸手溫潤，柔弱無骨，誇了又誇。

賈琏得知尤氏姐妹到了，聯想到王熙鳳之前的驚人言語，心中擔憂，立馬追了進來，恰好看到這一幕，臉都黑了，也顧不上欣賞尤氏姐妹的花容月貌，心猿意馬什麽的，上來就以有事為借口，拉着王熙鳳就走。

王熙鳳一邊走一邊還回頭道：“好妹妹，趕明兒來府裏坐坐，咱們再好好聊。”

賈琏臉更黑了，腳步也更快了。

因着這一出，所以在賈寶玉給賈珍出主意讓王熙鳳協理寧國府的時候，未等邢夫人王夫人開口，賈琏就先替王熙鳳回了，“不成，不成，何況這也不合規矩。且她年紀輕，若出了什麽差錯，豈不是讓人笑話。不如請族裏幾個有名望的嬸子來幫忙吧。”

王熙鳳站在一旁，點點頭。

秦可卿的喪事過後，賈琏打聽尤氏姐妹還住在東府，便拘着王熙鳳不許她往東府裏去。

“不許我去，那你也別去！別想背着我偷偷去看美人。”王熙鳳沒好氣的說道。

“我哪有這功夫，我忙的腳不沾地你看不到嗎？”賈琏最近一直忙着林家老宅的修繕工作，務必做到精益求精，讓林姑父住的舒心舒适，挑不出一個不字來。

“行行行，我知道了，不去還不行嗎？你趕緊出去忙你的吧！真是的，天天啰裏啰嗦的，煩死人了。”王熙鳳道。

賈琏瞪着她，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想了想到底不放心，轉頭去了平兒屋裏，“這些日子，看好你二奶奶，別讓她往東府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