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章

因着賈曦出花，王熙鳳忙着照顧女兒，薛寶釵又忙着照顧薛姨媽，賈母不免覺得有些悶，好在還有個史湘雲，一個人頂旁人幾個，叽叽喳喳的，熱鬧的很。

這一日，史湘雲陪賈寶玉說話，見周圍沒有旁人，史湘雲又提起了襲人，“愛哥哥，我還是不明白，好端端的，襲人姐姐為什麽家去了？她不是賣的死契嗎？且她在這裏好好的，怎麽會突然家去的？”

提起這事，賈寶玉也嘆了口氣，“我也不解其意呢？難道素日的好都是假的嗎？”

說着說着，寶玉竟泫然欲泣起來。

史湘雲見狀，白了他一眼，“說話就說話，哭什麽哭。一日大似一日了，還和小時候一樣，快收了眼淚吧！讓人看見了，又要折騰了。”

賈寶玉忙拿袖子擦了擦眼淚。

史湘雲又問道，“襲人家去了，寶姐姐有說什麽嗎？”

賈寶玉搖頭，“寶姐姐不知道這事。”

史湘雲卻不信，襲人是愛哥哥身邊的大丫頭，放她回家可不是小事，太太待寶姐姐一向親厚，寶姐姐肯定知道。寶姐姐素日裏和襲人交好，可襲人回家這樣大的事，寶姐姐卻一個字都不提。

“林姐姐呢？她怎麽說？”史湘雲又問。

“林妹妹已經好長時間不來咱家了。你沒聽二嫂子說嘛，林妹妹陪那勞什子郡主進宮讀書去了。宮裏有什麽好的，林妹妹這樣的人，竟也和那些俗人一樣了。”賈寶玉略有些不滿。

史湘雲看了他一眼，“呦，真是難得，能從你口中聽到林姐姐不好兩個字來。”頓了頓後，又道，“林姐姐真很長時間沒來了？”

賈寶玉點點頭，“我已經很久沒見到林妹妹了，林妹妹不來，我上門去找，林姑父也只說林妹妹不在家。”

史湘雲不高興了，這是攀上高枝了啊。哼，看你能得意幾時。

一時曦姐兒病愈了，薛姨媽也大好了，又趕上薛寶釵十五歲的生辰，賈母說要給薛寶釵過生日。

可沒等王夫人薛姨媽高興多久，賈母就和王熙鳳說，拿出二十兩，給薛寶釵過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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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兩，對平民百姓來說，□□年的花費也夠了。

可對賈薛這樣的人家，二十兩銀子，夠酒還是夠戲的？老太太這是幾個意思啊？

往常這個時候，都是王熙鳳出來插科打诨，活躍氣氛，書裏也是這樣，可現在的王熙鳳很明顯沒這個意思，只坐在那裏和迎春小聲說話。

李纨一向是不多話的，此時和惜春一起研究起牆上挂着的畫了。

賈寶玉倒想開口說話來着，卻被史湘雲轉移了注意力。

探春有心表現一二，可這樣的場合，她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薛寶釵倒是一如既往的沉穩，仿佛事件的主人公不是她一般。

最後還是薛姨媽強笑着說道，“哪能讓老太太破費呢？借老太太的地方擺幾桌酒席就行了。又不是什麽整生日。”

賈母還在笑，“咱們家這些女孩子裏，就屬寶丫頭最好。”

薛寶釵生日那天，在老太太院子搭了個戲臺，擺了幾桌酒席，也沒其他人，除了薛姨媽薛寶釵是客外，其餘都是自家人。

薛姨媽還笑着說道：“本來也想請林姑娘來熱鬧熱鬧，偏不巧，去請的人說林姑娘進宮去了。”

賈母笑了，“是了，近來上皇查問皇子公主們的功課，說郡主功課大有進益，賞了玉兒好些東西呢，玉兒孝順，還特特打發人送了來。”

旁人還未說話，王熙鳳先笑了，“林妹妹這樣的品格，難怪郡主喜歡。前幾日我家去，熙鸾還跟嬸子抱怨，說久未見林妹妹，讓嬸子将林妹妹接家來住些日子。嬸子哭笑不得，她哪敢和郡主搶人。”

賈母聽了這話，笑容更深，雖說林如海不同意兩個玉兒的親事，可來日方長，等貴妃誕下皇子，寶玉有了前程，林如海怎麽會不同意。再者，林如海到底是自己的女婿，林如海好，黛玉好，長得是她的面子。

薛寶釵笑着點頭附和，“我也喜歡林妹妹，原以為今日能見一面呢，誰知又不能了。”

三春不管心思如何，臉上都帶着笑。

賈寶玉此時又想起了林妹妹素日的好處，癡癡的笑着。

唯有史湘雲，臉上閃過一絲不悅。

一時戲臺上熱熱鬧鬧的唱了起來，史湘雲喝了兩杯酒，借着酒勁指着戲臺上一個演小旦的戲子笑道，“你們看，這人的扮相好像林姐姐啊！”

周圍忽的安靜了下來，紛紛側目。

史湘雲卻毫無所覺，扭頭拉着賈寶玉和薛寶釵的衣袖，問他們像不像。

賈母放下了手裏的酒杯，對薛姨媽說道，“我乏了，先下去歇着了。你們自在玩樂吧！”

說完不等薛姨媽說什麽，就扶着鴛鴦的手下去了。

平兒也過來了，在王熙鳳耳邊說了幾句，王熙鳳也站了起來，“太太，姨太太，茁哥兒有些鬧，我回去瞧瞧？”

薛姨媽只好點頭，“好，你快去瞧瞧。若沒什麽事，讓個小丫頭來告訴我們一聲，免得我們擔心。”

王熙鳳點點頭，去了。

賈迎春也站了起來，“太太，姨太太，我也去。”跟着王熙鳳一起走了。

賈惜春跟着站了起來，見賈探春還好端端的坐着，哼了一聲，“三姐姐還不走嗎？人家是公侯家的小姐，豈是我們這些人能高攀的。沒見人拿林姐姐比戲子呢！林姐姐再不濟，也是老祖宗嫡嫡親的外孫女，賈家嫡親的外甥女，她是戲子，那我們是什麽？”

說完對着王夫人和薛姨媽行了一禮，帶着丫頭們走了。

賈探春聽了這話，也坐不住了，只是不敢走，只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原本還覺得沒什麽，可聽了惜春的話後，也不高興了，是啊，林黛玉再不好，也是賈家的外孫女，拿她比戲子，豈不是在羞辱賈家，羞辱娘娘？

這個史湘雲，從小就覺得她瘋瘋癫癫，如今大了，越發瘋癫了！

薛姨媽看了看王夫人的臉色，“時間也不早了，不如就這麽散了吧！”

王夫人點點頭，，姐妹二人并肩離去，賈探春趕緊跟了上去，薛寶釵扭頭看了史湘雲一眼，眼神裏有些安撫，可還是跟着王夫人薛姨媽一起走了。

沒走幾步，王夫人回頭，“寶玉，還不快來！”

賈寶玉不敢不去，“雲妹妹，待會我再去看你。”然後一溜小跑，追了上去。

留下史湘雲一人，呆呆的坐在那裏，翠縷眼含關切，“姑娘。”

史湘雲回過神來，趴在桌子上，無聲的大哭了起來。

不過是句玩笑話，她們為什麽這樣的反應？不過是欺負她是個無父無母、無人撐腰的孤女罷了！

史湘雲回了房，讓翠縷收拾包袱，明日就家去。

賈寶玉溜了來，“好妹妹，這是做什麽？”

“做什麽，收拾東西回家，難得留在這裏看人臉色嗎？”史湘雲沒好氣的說道。

賈寶玉拉着史湘雲的手，好妹妹好妹妹的叫了幾千遍。

鴛鴦掀開簾子進來了，笑道：“史大姑娘是要家去嗎？這會子晚了，也不方便。老太太說了，明日一早就讓婆子送史大姑娘家去。”

史湘雲和賈寶玉楞在那裏，史湘雲直接趴在床上哭了起來。

賈寶玉在旁邊急的不行。

鴛鴦卻放下簾子走了。

翠縷急道：“寶二爺，你快去跟老太太求個情吧，這會子這樣回去了，算什麽呢！”

賈寶玉嘆了口氣，在床邊坐下，“好端端的，你針對林妹妹做什麽！她做什麽得罪你了？鬧成這樣，大家都不高興。”

薛寶釵掀開簾子進來了，“這是做什麽呢？好端端的，怎麽哭了。”

說話間人已經走了過來，賈寶玉讓開位置。

史湘雲撲到薛寶釵懷裏，“寶姐姐，他們都欺負我！”

薛寶釵溫柔的輕撫史湘雲的背，“好了，別哭了，雖然你是無心之失，可你今日的話的确有些冒失。想來林妹妹也是知道你一向心直口快，沒什麽壞心，不會真和你生氣的。回頭等林妹妹來了，我幫你設宴，給林妹妹陪個不是。這事就算揭過去了。至于老太太那邊，讓寶兄弟多替你說幾句好話，也沒什麽的。別哭了。”

史湘雲擡起頭來，“寶姐姐，我，我只是······”

她并不覺得自己錯了，她只是一時口快而已。那小旦看起來真的像林姐姐，大家分明都看出來了，只是虛僞不肯說而已。

薛寶釵點頭，“我知道。好了，不說這些了。你好好休息，別想那麽多了。寶兄弟，姑媽找你呢，說老爺要問你功課，還不快去。若遲了，又生出多少閑氣來。”

賈寶玉一聽賈政問他功課，立馬顧不得其他了。

薛寶釵和賈寶玉走了，屋子裏又只剩史湘雲和翠縷二人了。

史湘雲呆坐在那裏，忽的又落下淚來。

第二日，賈母果真安排了幾個婆子送史湘雲家去了，哪怕賈寶玉求情，也沒松口。

賈寶玉有些不高興，萎靡了半日。

琥珀卻來了，說娘娘差人送來一個燈謎，命哥兒姐兒猜，再讓衆人出一個燈謎，一起送進去。

賈寶玉高興之餘也有些惋惜，雲妹妹最愛猜燈謎了，可惜她竟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