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章
這一日,李纨就帶着諸人來找王熙鳳了。
王熙鳳知道她們的來意,不等李纨說完,“哎呀,是我的不是,早該如此的。平兒,拿銀子來。”
平兒揣度着王熙鳳的心意,拿了一百兩一包的銀子。
王熙鳳笑道:“也別說什麽冠冕堂皇的話了,我知道你們是沒錢了,這銀子拿去,不夠了再來要。”
李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哎呦奇了。今兒個怎麽這麽大方起來?”也不怪李纨有此疑惑,素日裏王熙鳳管家,說不上吝啬,但也不會這麽大方,有多少錢做多少事,絕不肯自己多填補一分。
“不然呢?難道和你們讨價還價不成?大嫂子也是,不過起個詩社而已,能用幾個錢,你就不管了?幾年呢?她們難道一輩子不出門的?”王熙鳳笑道,“我本來不打算給的,可是想想,若不給,我豈不成了大觀園的反叛?罷了罷了,不如花錢買安吧!”
衆人聽了這話都笑了。
李纨推了王熙鳳一下,“你瞧瞧,不過讓你拿些銀子,就扯出這些話來。對了,還有那件事,都是你昨兒個生日鬧的,老太太讓四妹妹把園子畫下來,四妹妹那東西物料有限,這事也得麻煩你呢。”
“好嫂子,這事我知道了,你随便使個人和小紅說清楚,等我忙完了眼前的事,再忙你們的事好不好?”王熙鳳笑道。
李纨等進來時就看到廊下站了不少仆婦婆子,想來是有事情,便道,“這也罷了,帶着銀子先走吧。回頭她若不辦,咱們再來鬧她。”
衆人笑着點頭,剛要走,李纨忽然想起來了,“對了,頭一社就是寶玉誤了,你說該怎麽罰他?”
“這簡單,讓他将你們每人的屋子掃一遍,再罰他去園子裏給你們每人摘一束鮮花插瓶。”王熙鳳笑着說道。
衆人皆說,罰的雅。寶玉自己,也十分樂意。
衆人要走時,恰好賴嬷嬷來了,又坐下了,說笑起來。原來是賴家給賴嬷嬷的孫子捐了個官,家裏擺了幾桌酒席,想請老太太、太太奶奶并姑娘們過去坐一坐。
王熙鳳笑了,賈家對賴家可謂是恩深如海,賴尚榮一出娘胎,就許了他自由身,享受和賈家子弟一樣的待遇,二十歲就捐了官,後來更是在賈家的幫忙下成了一方知縣。可賴尚榮是怎麽回報賈府的呢?
賈政送賈母的靈柩回南的時候,銀錢不濟,寫信找賴尚榮借銀五百兩,結果賴尚榮就送來了五十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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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五十兩?賴家仗着賈家的勢,貪了多少,結果主子落難,寫信求救,就送來了五十兩!
“哎呀,可是不巧,我們老爺和二爺帶着曦姐兒出去了,還沒回來,太太那邊還有茂哥兒要看顧,想也去不了。平兒這邊有歲姐兒,就我一個閑人呢!嬷嬷不嫌棄,我就去了。”
賴嬷嬷道:“怎麽會嫌棄?奶奶來,我們歡迎還來不及呢。正巧,還有事和奶奶商量呢!”
待那日到了賴家,王熙鳳才知道是什麽事。
賴大媳婦找到王熙鳳,言語中試探,是看王熙鳳的脂粉鋪子賺錢,也想開個,故來和王熙鳳商量。
王熙鳳答應的很爽快,“開就是了,難不成這世上只許我一家開胭脂鋪子嗎?”同樣的事,周瑞家的等早就做過了,也曾厚着臉皮找到她,想從她那買些方子。王熙鳳倒是答應了,可賈琏不肯啊,虛應了過去。這些以後都是他兒子女兒的,能讓其他人染指嗎?賈琏和她有一半的心神都在鋪子裏呢。
賴大媳婦滿臉賠笑,“胭脂鋪子滿世界都有,可開成奶奶那樣的,可少有。那些世家貴族們大多不用外頭的脂粉,可奶奶的鋪子就不一樣,每天一開門就排上隊了,都是那些世家們。”
王熙鳳笑了,只聽着,也不答話。
賴大媳婦見王熙鳳不說話,到底要臉面,也不好多說什麽。
晚間酒席散去,賴嬷嬷問道,“二奶奶怎麽說?”
賴大媳婦搖搖頭,“二奶奶油鹽不進。”
賴二媳婦道:“我就說這事沒那麽容易。那鋪子那麽賺錢,眼紅的人可不少。我聽說周瑞家的也曾動過主意,沒成。”
“周瑞家的也太貪了,她女婿的那個古董鋪子,賺了多少,還嫌不足?”賴大媳婦道。
若是王熙鳳在場,聽了這話怕是要笑死,說人家貪,難道你們就清白?
賴二媳婦道:“不如我們花些錢,買通鋪子裏的夥計,将那方子偷出來?”
賴大進來了,聞言搖頭,“不中用!你以為旁人沒試過。一則店裏的夥計都是二奶奶的家生子,一家子身契都在二奶奶手裏捏着,誰敢背叛?二則,二奶奶給那些夥計的待遇也很豐厚,還許他們的孩子自由之身,尋常財帛也動不了那些人的心。最重要的是,說二奶奶去衙門裏備了案,說這些方子都是她獨創的,有什麽産權。二奶奶還重金懸賞,若外頭出現了仿造的,有人舉報,重金獎勵。且假的就是假的,形似神不似,一用便知。”
賴大媳婦和賴二媳婦聞言嘆了口氣,“可惜了,空看着寶山,卻不能拿。”
賴嬷嬷嘆了口氣,“要我說,你們也歇了這個心思吧,家裏就真艱難至此了?咱家從前是什麽日子,如今又是什麽日子?難道還不足嗎?”
賴大等人皆不以為意,哪有人嫌錢少的呢!
“媽好好的又提從前做什麽?如今榮兒也大了,蒙主子提攜,捐了個官,日後少不得要出去,總提從前,榮兒如何立足?”賴大媳婦說道。
賴嬷嬷看了他們一眼,無奈的搖頭,“罷了罷了,橫豎我有多少日子能活?你們的事我再不管的,随你們自己鬧去吧!只一點,別太過,忘了根本!”
卻說王熙鳳回去後,逗着歲姐兒玩了一起,和平兒說起此事,平兒蹙眉,“一家子忘恩負義的東西,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他們家能有今日,全靠主子提攜,還不足,竟然想染指主子的生意?”
“你這話可說對了,可不是一家子忘恩負義的東西!他們怕是早就忘了他們家是如何有今日的。這樣的人,如今家裏還好,他們自然不會如何,若一旦家裏有了頹勢,只怕最先翻臉的就是他們。”王熙鳳說道。
平兒眉頭緊鎖。
王熙鳳道:“水至清無魚,不過仗着老太太罷了。過幾年再說吧。這會子暫時管不到他們頭上。”
平兒也知道,這裏頭的事,牽一發而動全身。且如今二奶奶是幫着二房管家,到底名不正言不順些,少不得再忍耐幾年,再圖別的。
“老太太的心思你也看出來了,到底是偏着二房的。二房有娘娘,有寶玉,且大老爺當初也不知做錯了什麽?這爵位雖是大老爺襲着的,可将來如何,誰也不知道。我也看不上這些,要我說,不如分家,各過各的日子,只怕還清淨些。茁哥兒将來前程如何,靠他自己去掙。只是老爺斷不肯放手。”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奶奶這樣的心胸啊。雖不知從前的事如何,可咱們老爺是奉旨襲的爵,那咱們這一房才是正統。老太太和娘娘難道還能左右皇上的旨意不成?只要老爺不犯什麽大錯,爵位将來還是咱們茁哥兒的。細細看來,老爺從前還有些荒唐,可如今,我瞧着咱們這邊,再沒什麽大錯可犯的。只要耐住性子,等老太太歸了西,到時候自然能各歸其位。”平兒細細說道。
王熙鳳笑了,“你這話,竟和老爺二爺的想法一個樣。我卻是看不上,可惜我是個女子,若我是個男人,早就去外頭另闖出一番天地了。”
平兒還未說話,小紅端着兩杯茶進來了,“奶奶這話我信,奶奶若是個男人,成就不遜于府裏任何一個人!”
王熙鳳笑個不住,平兒也笑了,“你個小蹄子,慣會拍馬說好話,自從你來了,我倒退了一射之地去了。”
“姨娘又拿我說笑呢,我哪有姨娘這樣的好福氣。”小紅這話雖是玩笑,可卻也帶了些真心。
平兒有些奇怪,王熙鳳卻心知肚明,“放心,你的心思我明白。現在還離不開你,你年紀也還小,再過幾年,我替你籌謀。”
小紅白了臉,奶奶什麽時候知道了?
“放心,這屋裏沒旁人,你平姐姐又是個靠得住的。你和芸哥兒的那點事,打量能瞞得住我呢!若不是看在你們是我得力的人,且又循規蹈矩,并無越禮之處,我早就發落了你們了。且耐心些,過幾年再說。”王熙鳳端起茶杯,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說道。
小紅早就跪在了地上,“奶奶恕罪!”
“得了,起來吧。我不是那種輕狂的人,既說了會成全你,自然不會拿假話框你。你且看平兒喜兒她們就知道了。”王熙鳳道,“不過你眼光倒好,我素日裏瞧着,芸哥兒是個極好的,比賈蓉賈薔賈芹幾個好多了。你是個有後福的。”比賈寶玉這個沒擔當的更勝出許多。
小紅心中還是有些不安,可卻沒方才那麽厲害了。她跟了二奶奶不少日子了,知道二奶奶的性子,不是那種說一套做一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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