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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認識陳鶴征?”

這條消息, 鄭嘉珣的确看見了。

不僅看見,她還搶在溫鯉撤回之前,截了圖, 連同那個紅鯉刺青的朋友圈動态, 一并發給了陳鶴征。

她抿着顏色偏淡的唇,臉上是要笑不笑的表情。

鄭嘉珣:【你的妞,好像沉不住氣了,來找我踢館了。】

鄭嘉珣:【我就猜到她肯定會撤回, 幸好姐截圖截得夠快, 不然你就得不到一手資訊了,滾過來跟姐道謝。】

鄭嘉珣:【她那紋身是真好看,你幫她設計的?】

發消息時, 鄭嘉珣正在桂坊西路, 一間酒吧的包廂裏。

這幾年,她的作息一塌糊塗,熬夜、酗酒、煙瘾重,只吃蔬菜和少量粗糧,葷腥一口都咽不下去。這麽折騰,身材和顏值居然都沒崩,保持得很好, 連黑眼圈都少見。

不得不承認, 有些人生來就是被偏愛的。

鄭嘉珣沒化妝, 身上是一條緞面連衣裙, 她手裏有煙, 指尖一彈, 煙灰輕飄飄地落進煙缸裏, 熟練、老道, 透出一股子獨特的風情。

包廂偌大寬敞,皮質沙發圍出一個半圈,圈子裏卻只有她一個人,空空蕩蕩。不見花天酒地,更沒有聲色犬馬。

牆壁上的屏幕設了靜音,循環播放着老歌MV,梳着齊耳短發的小女生遇見了已婚的男主角,一個背德的開篇。

手上的煙燃到底,陳鶴征依舊沒有回複,鄭嘉珣不耐煩,直接撥了通電話過去。

提示音響了半天,臨近自動挂斷,陳鶴征接才接起來,聲音裏有濃濃的倦意。

“消息我都看見了,”他說,“紋身是我出國之後才有的,之前沒見過。”

“你是不是病了?”鄭嘉珣又點上一根,手指彈了彈,“聽上去帶死不活的。”

陳鶴征嗯了一聲,“發燒。”

五年前那次事故,給陳鶴征帶來了嚴重的損毀,最明顯的就是體質變差,過度勞累後容易發燒,需要小心養着。

這些事只有身邊幾個親近的人才知道,陳鶴迎嚴防媒體接近他,就是怕那些營銷號為博眼球亂說亂寫。

鄭嘉珣長長吐出一口煙,霧氣在唇邊散開,她仰頭看着天花板,一時間竟有些無言。

陳鶴征在德國休養的時候,鄭嘉珣跟着陳鶴迎去探望過他一次。當時,陳鶴征的腿傷還沒康複,離不開輪椅,他瘦了很多,勝在骨相好,并不難看,反而透出一種帶有東方感的憂郁,格外迷人。

拉美裔的小護士推門進來,提醒陳鶴征該吃藥了。巴掌大的小藥盒,裝了□□顆圓圓的白色藥片,陳鶴征逐一咽下,苦澀的味道讓他有些反胃。

鄭嘉珣坐在窗邊的椅子上,她手上沒煙,只能一下一下地敲座椅扶手,感嘆似的問:“值得嗎?”

為了一段感情,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值得嗎?

他是陳鶴征,家世、背景、學歷、樣貌,他什麽都不缺,不僅不缺,還是一等一的好。多少人上趕着愛他,只要他願意,他可以永遠做傷害別人的那一個,而不是被傷害,被辜負,他可以一輩子任性妄為,潇灑恣肆。

他本可以擁有這樣的人生。

病房在三樓,透過玻璃窗,能看見樓下的花園和小噴泉,視野很好。

陳鶴征坐在那,正午時分的陽光落在他身上,也落在輪椅上,不顯灼熱,反而有種機械般的冰冷。

他從果盤裏拿了個蘋果,随手一抛,鄭嘉珣連忙接住,一時沒反應過來,問他:“你想吃水果?”

“你吃,”陳鶴征視線落在窗外,“多吃點,少說話。”

鄭嘉珣一陣無語,反手就把蘋果砸回到陳鶴征懷裏。

鬧過一陣後,病房裏的氣氛逐漸安靜下來,鄭嘉珣沉不住氣,正要再問,這時候,陳鶴征主動開了口。

他坐在窗前,有風的地方,看着外面燦爛的秋日景色,慢慢地說:“所有人都在替我不值,替我惋惜。值與不值,不必外人來替我衡量,我自有分寸。”

鄭嘉珣聽着這些話,同時,也看着他。

風将白色的薄紗質地的窗簾吹得飄起來,陳鶴征擡手撥了一下,又說:“這身傲骨,這條命,盡數交付給喜歡的人,我并不後悔。”

就是這句話,讓鄭嘉珣徹底認輸。

她沒辦法也沒立場再勸他,只能盡可能地幫他。

因為,陳鶴征給那個女孩子的愛,實在太讓人羨慕。

陳鶴征說過他在發燒後,鄭嘉珣一時沒能接得上話,反而想起了幾年前的那段往事。

聽筒裏只剩呼吸和電流的聲音,陳鶴征沒什麽耐心,忍不住嗆她:“你到底有事沒事?”

他氣息不穩,邊說邊咳,聽着都難受。

“你故意讓那小妞誤會我跟你有牽扯,”鄭嘉珣慢悠悠地轉着一只打火機,“就不怕玩脫了?萬一,真的把人氣走了,你怎麽辦?”

聽筒裏傳來些許雜音,大概是陳鶴征起床給自己倒了杯水。

片刻後,鄭嘉珣再度聽見他的聲音,透着一種慵懶的沙啞,他說:“我這麽做不是為了氣她,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互相鬥氣。”

鄭嘉珣揚着語調哦了一聲,擺明了不信。

陳鶴征嘆了口氣,繼續說:“她有點逃避型人格,遇到什麽事,第一反應是躲起來。我就是要逼她看清楚,看清自己有多愛我。”

說到最後幾個字時,陳鶴征似乎帶上些情緒,有種咬牙切齒的味道。

鄭嘉珣有點想笑,她将長發攏到一側,煙嘴抿在唇間,含糊不清地說:“我聽說你那小妞最近跟葉清時走得近。葉家那位,也不是個省心的角色,留點神吧,萬一被人撬了牆角,你可沒地方哭。”

“不怕,”陳鶴征淡淡的,“有我在,她看不上別人,包括葉清時。”

鄭嘉珣眉梢一擡,故意刺他,“這麽篤定?”

陳鶴征并不把那點挑釁放在眼裏,反問了一句:“就像你——有我大哥在,你還能愛上別人嗎?”

提到陳鶴迎,鄭嘉珣臉色驟變。

陳鶴征不再給她多說話的機會,直接斷了線,順便關機。

手機聽筒裏只剩提示音,鄭嘉珣滿腔邪火無處宣洩,擡手就砸了一瓶新開的黑桃A。

守在包廂外的服務生聽見動靜,立即敲門進來,看着一地碎玻璃片,有些緊張地問:“珣姐,怎麽了?”

鄭嘉珣說不清自己是醉了,還是氣得。

她覺得頭暈,眼睛也有點紅,連衣裙的肩帶滑下來,露出雪白的肩膀,還有一截形狀清晰的鎖骨,歪頭對服務生說:“你去把陳鶴迎叫來,就說珣姐要見他,快去!”

這間酒吧是陳鶴迎的私産,平時有專人打理,小服務生入職快兩年,連陳鶴迎的衣角都沒見過,只能苦着臉求饒:“珣姐,行行好,別難為我。”

“難為?”鄭嘉珣笑了,她素顏,幹幹淨淨的一張臉,眼底似乎覆了些水汽,反問,“讓陳鶴迎來見我,是在難為他?”

服務生快哭了:“珣姐,我不是這個意思……”

牆壁上的大屏幕,循環播放的MV又一次走到尾聲,女主角在街邊的電話亭裏哭泣,薄薄的玻璃門外,是傾瀉的雨。

鄭嘉珣扭頭看了一會,斑駁的光線落在她臉上,有種亦豔亦清冷的質地。

她将畫面暫停,夾煙的手指向屏幕上的女生,笑着說:“我十九歲的時候,跟她差不多,留短發,穿帆布鞋,幼稚、沖動,愛漂亮,愛做夢。”

服務生根本不敢接話,垂眼看着腳邊的地毯。

鄭嘉珣自顧自地往下說:“一個自稱是經紀人的老東西約我出來談合作,借機摸了我一把,我一瓶子砸過去,頭破血流。看見血,我吓壞了,以為自己得拿命去賠,就在那個時候,陳鶴迎出現了。”

可是,她上一次見到陳鶴迎是在什麽時候?兩個月前,還是三個月前?

記不清了。

當時,鄭嘉珣受邀參加一個畫廊的開業慶典,一同收到邀約的還有幾個美女網紅。活動結束後,又找了個很有格調的餐廳吃下午茶,鄭嘉珣剛抿一口咖啡,就聽見一個帶點混血感的小美女嬌滴滴地說:“單已經買好了,這次算我請,有什麽想吃的可以繼續點,別客氣。”

這話一出,周圍人自然少不得一番“埋怨”,怨她自作主張,太破費。

小美女臉上适時浮現出一抹嬌羞,擡手拂了下深栗色的長卷發,解釋:“是男朋友買的啦,他那個人一貫如此,悶聲不響地就幫我做好安排,經常吓我一跳,很讨厭!”

這樣甜甜蜜蜜,衆人自然要豔羨一番。

等小美女起身去衛生間,畫廊的老板娘冷笑着同鄭嘉珣耳語,“什麽男朋友,她真好意思往外說,就是抱上了一大腿。唐和那位陳總,聽說過吧?出了名的風流,手黑心黑,這些年,身邊來來去去,不曉得換了多少人,我倒要看看,她能在陳鶴迎手裏占到多少便宜!”

鄭嘉珣沒說話,細長的手指捏着小銀勺,撥弄了一下甜點上的藍莓果粒。果粒粘了些熱巧克力醬,口感細膩甜軟,甜得發膩,發苦。

陳鶴迎是什麽樣的人,鄭嘉珣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從未上過陳鶴迎的床,不是他的情人,也算不上朋友,但是,她認識他九年了。

九年啊,多麽漫長,能藏下好多故事。

包廂裏,煙霧缭繞在鄭嘉珣周圍,讓她臉上的表情一時模糊,一時又清晰。

她想,這個世界啊,和人心一樣,早就爛透了,只有陳鶴征那個傻逼,才會專注地愛着一個人,只愛一個人,那麽多年。

只有傻逼才會做這樣的事!

一念至此,鄭嘉珣終于冷靜下來,她淺淺吐出一口氣,揮手讓服務生出去,拿起扔在一旁的手機,先是給陳鶴征發了條消息。

鄭嘉珣:【狗崽子,敢挂你姐的電話,以後別再找我幫忙!】

之後,她又在列表裏找到溫鯉,點開對話框,在夜色無聲地陪伴下,輸入一行文字。

鄭嘉珣:【帶我去做刺青吧,我想在小腿上紋一只仙鶴。】

作者有話說:

我對晉江的後臺真的不太熟悉,有點手忙腳亂。

大家的評論我都有在看,謝謝每一位小寶貝的支持,我會乖乖寫稿子的。

努力做到不斷更,每天都準時跟大家見面。

再次祝大家生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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