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三房終于遭報應了。”單慧君笑着拍桌。“陸明洲失寵, 日後看他們還怎麽嚣張。”

“夫人小聲些,要是被其他房裏的丫鬟聽到,可不得了。”

喜翠緊張地向院門外張望, 沒有看到旁人才松了口氣。昨兒個宮裏來了聖旨,三少爺被撸了指揮使之職,被貶去巡街, 一個晚上的時間, 府裏所有人都知道了。昨兒個自家夫人已經高興一晚上, 到了今天那高興勁也沒有消退。

清風苑裏有些剛來的丫頭不懂得府裏的深淺, 跟着二夫人一樣都很高興。

府裏的老人經過前一年的洗禮, 對三房的那位夫人異常敬畏, 就算三少爺現在被太上皇厭棄,她們也不敢如從前一樣說風涼話。就怕被聽去後被三房的記在小本本上。

喜翠一直跟在單慧君身邊, 經歷的事情更多。深知三房夫人的厲害, 一直謹言慎行,就怕入了對方的眼被針對。心裏嘆口氣,小聲勸慰。

“夫人可別太大聲,如今三少爺還在府裏,到時候讓他知道怕是……”

“怕什麽, 他還敢打我不成?”單慧君冷哼。“只要他敢動手,我就敢敲登聞鼓,讓全京城都知道陸明洲對嫂嫂動手。”

“按照三少爺的性子, 倒是不會對您動手。但寧少爺就可能……”

單慧君臉上的笑容僵住,想要說什麽又即時住了嘴。偏頭掃了喜翠一眼, 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怎麽三房的事情不能提了, 一說就打斷我。還讓我小聲, 憑什麽, 這是我的院子。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哪一房的丫頭?”

“沒有沒有。”喜翠急忙搖頭。“昨晚寧少爺特意過來交代奴婢們讓勸着您,別讓三房抓到把柄。”

“哼,有了媳婦忘了娘的東西。”單慧君沉下臉,一巴掌拍在桌上。

喜翠垂着頭,不敢再說話。

最近二房也不平靜。原因是二夫人常常讓表小姐單漪送湯給寧少爺。前幾天被禁止入院門。

二夫人叫來少夫人罵了一通,還說不賢惠。當天晚上寧少爺就來了清風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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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不要再為難宜靜了,不讓表妹進院子是孩兒下的命令,與她無關。”陸子寧溫聲說。

“心疼了,迫不及待來為她開脫?”單慧君冷哼一聲,面對陸子寧眼底透出慈愛。“你也老大不小了,成婚快一年了也該納個妾。漪兒早年喪母嫁到別人家我也不放心,你納了她豈不是正好。多生兩個孩子,我睡着都能笑醒。”

“母親在說什麽胡話,單漪是我表妹。單家雖然落魄了,但在京城也算是有頭有臉,單家的女兒怎麽能給別人做妾室。”

“武安侯府的門第不差,你也不差。嫁過來我這個當姑母的還能照顧她,哪裏不好。”

“母親慎言,這話切莫再提。若是讓我那些同僚知道你逼讓表妹給我做妾,不知會怎麽恥笑孩兒。”

“我什麽時候逼你表妹了。你聽誰胡說八道了?是她自己願意給你做妾。”

“不管她到底願不願意。”陸子寧板起臉。“表妹如果再敢踏足我的院子,孩兒立刻派人送她回家。”

“你——”單慧君憤憤拍桌。“梁宜靜到底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讓你這麽護着。”

“宜靜很好。”

單慧君深吸一口氣,半晌擠出笑臉。“不要你表妹也行。我給你兩個漂亮丫頭擡做姨娘如何?”

“母親。”陸子寧每個字都喊得特別重,順利讓單慧君轉頭看他。“我們武安侯府家風清正。上至祖父下到三叔,哪一位婚後納過妾。就連父親後院的姨娘,也是未娶您之前的通房。父親有你之後連她們的房門都沒進過。孩兒成婚還不到一年就讓我納妾,讓別人知道怎麽想。”

“誰會多想?京城裏的公子哥哪家不是妻妾成群。”

“有時候孩兒覺得江清波說的很對。”

單慧君:???

“表面對梁宜靜很好,背地裏不停往我這兒塞人,給她添堵。”陸子寧嘆口氣。“母親對她哪裏不滿,你說出來我讓她改。”

“我哪裏有針對她,母親是為了你好。想讓你早點為家裏開枝散葉。”

“那您怎麽不給父親納妾。”

單慧君不可置信瞪大眼。“陸子寧,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你都不能接受父親納妾,為什麽要逼宜靜?”

“你你……你為了梁宜靜居然忤逆我?”單慧君指着陸子寧的手不停地顫抖,臉上有傷心,有難過,還有憤怒。

“孩兒只是想讓母親感同身受,日後不要再為難她。”陸子寧偏頭不去看單慧君,平靜的解釋。

“你給我滾。”單慧君指着大門。

“母親先休息,孩兒先回去了。”陸子寧起身大步離開,走到門口忽地頓住腳步。“太上皇當初賞識孩兒,一是因為家風清風,二是孩兒潔身自好。母親切莫在胡來。”

“滾——”

“孩兒告辭。”

“有了媳婦忘了娘的東西,當初就不該生你。”腳步聲遠去,單慧君氣紅了臉,擡手砸了茶杯。

砰——

茶杯砸在石桌上。拉回了喜翠的神智。瞥了眼絮絮叨叨數落寧少爺夫妻的二夫人,頭垂得更低了。

“夫人菜上齊,該吃午飯了。”另一名大丫鬟說的。

單慧君收斂怒容,長出一口氣,臉上蕩着笑。“去把我珍藏的好酒拿出來。今兒個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我要喝幾杯。”

“夫人可不能多喝,今兒個下午鄭國公夫人會來做客。”喜翠提醒道。

“小酌幾杯,不妨事。”

兩人移步小廳。喜翠接過酒壺,親自給單慧君斟酒。每次只倒小半杯,就怕對方喝醉後誤了今天事情。到時得罪客人,主子沒氣撒,她們做丫鬟的就要遭殃被罰。

三杯下肚,單慧君臉頰泛紅。喜翠不敢再倒酒,只能不停地給對方夾菜。飯後扶着微醺的主子躺上床。

“行了去外面守着,到時間在喊我起來。”單慧君不耐煩揮揮手。

“是。”

一個時辰後,喜翠輕輕搖醒單慧君。等到對方睜眼,不悅的目光掃過來,忙開口解釋。

“夫人,鄭國公府的人快來了,您該起來梳洗了。”

“知道了。”單慧君掩唇打了個哈欠,坐起身。“你去把二小姐叫來一起見客,讓她打扮漂亮一點。”麗嘉

“奴婢立刻去。”

陸明洲被貶去巡街,有人高興也有人真正擔憂。大房裴淑娴母女幫忙協助管理中饋,讓江清波能有更多時間照顧病人。明鏡堂送來好藥材。

武安侯更是親自來到秋水苑。江清波聽到禀告,立刻走出寝房迎上去。

“公爹親自過來是有何事交代?”

“明洲傷勢如何了?”武安侯停住腳步,站在秋水苑院門口問道。

“好些了,說會話還是有精力的。”

“方便嗎?我去看看明洲。”

“公爹請。”江清波往旁邊走了兩步,讓出中間的路。等人走過,偏頭看向身旁的綠梅。“去泡杯茶。”

“是。”

武安侯走進內室,自覺地拉過凳子坐下,看向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陸明洲。

“睡着了?”

“???”

她出去的時候陸明洲還是坐着的,怎麽回來就躺下來。還閉着眼裝睡,就差在臉上寫上‘不想見你’四個大字。江清波無語地扯了扯唇角,都一把年紀了還如此幼稚。

“大夫開的藥會使人困倦。兒媳叫醒就是了。”她坐到床邊暗自在男人的胳膊上掐了一把。陸明洲睜開眼。江清波擠出笑容,無視對方控訴的眼神,扶着人坐起身,又在後面塞了三個枕頭。

“公爹來了。”

“父親有何事?”陸明洲面無表情開口。

江清波瞪了一眼陸明洲,就不能帶她出去再問?忙起身笑看看向武安侯。

“你們慢慢聊,兒媳先去小廚房看藥煎好了沒。”說着接過綠梅端上的茶盞,放在武安侯旁邊。感受到父子兩之間緊張的氣氛。想了想又開口。

“夫君得傷很重,生氣容易崩裂。還請公爹擔待些。”

“放心。只有他氣我的份。”武安侯笑着說道。

江清波帶着綠梅離開內室。剛走出房門,身後響起武安侯的細小的聲音。

“看老子給你讨回來的媳婦多好,別不知好歹。一天天對老子拉着個臉。”

江清波摸摸鼻子。公爹有時候真暴躁,尤其面對陸明洲的時候。她在門口站了一會,沒有聽到陸明洲的聲音,想必懶得搭理。這兩父子的相處模式真令人捉急。她嘆息一聲,轉身前往小廚房。在裏面轉了一圈,走到廊下的搖椅坐下曬太陽。

“小姐。”綠衣走上石階站在江清波面前。“您交代的事情已經辦好了,那邊答應了。”

“真快,看來對方也忍不了。”江清波失笑。

“那可不,誰讓他們都不是什麽好東西。”綠衣嫌棄撇嘴。

“你先別回應,晾幾天。看看那人的反應再說。”

“好的小姐。”

江清波剝好橘子,分了一半給綠衣。“一會你去左大夫那裏問問禦醫給的藥丸有沒有問題。”

“奴婢一會兒就去。”綠衣咽下橘子肉,點頭回應。

“晚點再去。你先去歇一會。等小廚房的點心好了,你順便給左伯伯帶些過去。”

“好。”

江清波吃完橘子,閉着眼躺在搖椅上。偏頭看向寝房大門。恰好看到武安侯從裏面出來。她茫然眨眨眼,兩父子不是要好好談談麽,公爹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抱着暖手爐起身迎上去。

“公爹,你們這麽快談完了?”

“我跟這野小子沒什麽好談的。”武安侯嫌棄地說。

武安侯的比喻真恰當,陸明洲的确是野,不然也幹不出拿刀捅自己的事情。又野又狠。

“你身體也不好,照顧明洲要量力而行。堅持不住就把他扔給底下的婆子伺候。”

“多謝公爹關心,兒媳省的。”

“天氣冷,回去吧。”武安侯說完,大步流星離開。

江清波目送武安侯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門口,轉身回了內室。剛進去聽到有序的敲擊聲。陸明洲凝望虛空,不知道在想什麽,手指曲起輕輕敲擊床板。

“想什麽呢?”江清波坐到床邊看向陸明洲。

“沒什麽。”陸明洲回過神,停止了敲擊聲。“今天晚上吃什麽?”

“喝粥。”

“又喝粥?”陸明洲面如菜色,長長嘆口氣。“夫人,為夫的食譜能不能換一換?”

“左大夫交代清淡為主。”江清波打量他,秀眉皺起。“好像瘦了,晚上多吃點。”

“天天喝粥,沒胃口。”

“一會我讓小廚房多做點大菜,晚上我坐在對面吃,你應該就有胃口了。”

“……你在哪裏學的殘忍手段。”還對面吃,這是人幹的事情?

“怎麽能說殘忍,妾身是在激勵夫君呢。”

“……你想吃就直接說。”陸明洲扶額挑明。

“嗯,妾身想吃。”

江清波長嘆一口氣,陪着陸明洲一起吃了半個月的粥,不止舌頭淡了,連人都淡了。現在她只想好好吃一頓全肉宴,雞鴨魚肉都要吃。

“……要不我們一起吃?”

“夫君睡覺吧。夢裏什麽都有。”

“……”

“睡會吧,粥好了叫你。”江清波拿開枕頭,手腕被抓住。她眨眨眼,疑惑擡頭。“怎麽了?”

“先扶為夫去如廁。”

“夫君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講。”江清波扶着他起床,想了想開口。

“什麽話?”

“你一天如廁十多次,是不是腎不好?要不找時間讓左大夫看看。”

“……”陸明洲解褲帶的手頓了頓,咬了咬後槽牙。“為夫每天喝粥。”

“可我從前生病也喝粥,也不像夫君一天如廁十幾次。”

陸明洲;……

“夫君有病要趁早治療,不要諱疾忌醫。”

“……”

陸明洲深吸一口氣,好半晌才擠出一個笑,餘光瞥向垂着頭的江清波,眼底暗流瘋狂湧動。

“等傷好立刻看,絕不耽誤。”

“好。”

轉眼半個月過去,陸明洲的傷勢好的七七八八,馬上要去上任巡街。

江清波起了個大早,旁邊的枕頭已經空了。伸了個懶腰,看向綠衣。

“陸明洲什麽時候走的?”

“姑爺和往常一樣天不亮就走了。”綠衣說。

江清波挑起眉,眼底蕩開疑惑。巡街也要這麽早去?之前被貶的聖旨下來,她就有點擔心。但陸明洲自己像個沒事人一樣,她也不好特意安慰,怕對方不好受。今兒個本來打算早起送一送,結果人早就走了。

“奴婢看姑爺心情挺好,走前吃了一碗陽春面。”

“???”

好友心情吃面?那應該是真沒事!

“小姐,奴婢聽到一點消息。”綠衣拿過衣裙,小聲說道。

“什麽消息?”

“二小姐和鄭國公的嫡次子前幾日交換了庚帖。”

“單慧君的動作真快。之前怎麽沒有聽到風聲?”雖然她待在秋水苑照顧陸明洲,但不像上次一步不能出。卻一點消息都沒有聽到。保密工作很到家啊。

“這次二房做得隐秘。奴婢也是前幾日偷聽到明鏡堂的姐姐們說的。”

“偷聽?”庚帖都換了,有什麽不能明着說嗎?

“聽說侯爺不同意。”綠衣說。

“為什麽?鄭國公?婲的嫡次子不好?”

江清波想了想對鄭國公府沒有什麽印象。她想想又覺得不對。陸子慧是單慧君的親女兒,應該不會害她。

“鄭國公的嫡次子寂寂無名,倒也沒有不好的傳聞。但她的姑姑曾經是太上皇最喜歡的寵妃,年老了也在宮裏有一席之地。”

“這家世也算不錯。為什麽不同意?”江清波皺起眉,心底湧起好奇。

“可不是。聽說二少爺和陸子寧一起找了武安侯談了一夜,這樁婚事才成。不過還有要求,不讓宣揚。”

訂了婚不讓宣揚?

江清波越聽越糊塗。按照她對武安侯的了解,對小輩是真的疼愛,不會坑自家孫女。二房又在搞什麽鬼?

“留意一下,有什麽動靜報上來。”

“放心小姐,奴婢盯着呢。”

“今兒個管事們有事情報上來嗎?”江清波擡起手讓綠衣方便套上外袍。

“有幾件,奴婢按照小姐從前的處理方式解決了。”系衣繩的綠梅接話道。

“最近我看你們幾個忙的進進出出,忙不過來吧?”江清波的目光掃過綠梅臉上的疲态,面露心疼。侯府人多事雜,她帶過來的可用之人又太少了。想了想,雙眼一亮。

“瑩姐兒最近跟着你學了不少,适當放事情讓她做。從廚房采買開始吧。”

“廚房那塊?”綠梅面露猶豫。“小姐,廚房是重地。貿然給子瑩小姐練手……”

“你在旁邊盯着就行。每日支出的銀子定額,讓她自己安排。等她熟悉廚房采買,嫁人之後能更快掌控中饋,不會被下人愚弄。”

“倒也是。奴婢一會兒就去找子瑩小姐。”

“陸子慧那裏我在想想讓她管什麽。”

“小姐要用陸子慧?”綠衣拔高聲音。

“當然。”江清波平靜點點頭。“她也要嫁人,也該學着理家。當然要利用起來。你們難道不想輕松一點?”

綠衣and綠梅:……

她們想輕松一點,但讓陸子慧管家……真的不敢想。也就她們小姐不僅敢想,還敢做。

一時間,她們不知道該同情自己,還是同情即将被奴役陸子慧。

飯後,江清波坐在亭子裏的搖椅上,惬意的曬太陽。捧着侯府的賬冊翻開,張嘴咬住綠梅遞上的柚子。

真甜!

“夫人的日子真惬意。”

熟悉的聲音響起。江清波循聲望去,看到陸明洲站在院子裏,震驚的挑起眉。放下賬冊迎上去。

“今兒個這麽早回來?”江清波擡頭看看天色,日頭剛剛偏西,這個點還沒到下值時間。

“沒什麽事就先回來了。”陸明洲從身後拎出個盤子大的籃子。“巡街的時候看到一家點心鋪子,她家奶糕做得不錯,很多人買。”

“還不錯,聞着挺香。”江清波掀開外面的白布,嗅了嗅,滿意點頭。轉手把籃子遞給綠梅。“拿去裝盤。”

“你今天在家幹什麽?”

“看賬。”江清波拉着陸明洲到亭子坐下,剝了個橘子塞進男人的嘴裏。“怎麽樣?”

“還不錯,挺甜的。”

“這橘子是你名下的莊子種的。收成不錯。賣了一些,自家留了些。給相熟的人家送了些。”

“我名下的莊子?”陸明洲失笑。“從前我都不知道自家種的水果這麽甜。”

“往年成熟之後一下子賣不完,只能賤賣了。”江清波指着果盤。“冬棗、柚子,山楂茶都不錯,你嘗嘗。”

陸明洲淨手後一一品嘗,“嗯,都很甜。”

“是吧,我打算把那個莊子弄成果園,到時候讓各府想買自己摘,體驗別樣快樂。”

“你做決定就好。”陸明洲握住江清波的手。“夫人辛苦了。”

“小事。”綠梅放下盤子,江清波拿了一塊奶糕,食物在舌尖化開,眉梢舒展開來。“甜而不膩,奶香濃郁。挺好吃。夫君在哪家店買的?”

“東城青鑼巷。要早上去,否則就沒了”

“早上?”江清波皺起眉。武安侯府在西城。前往東城騎馬大半個時辰。

“你那麽早就巡街到東城了?”

“嗯。東城那邊最近不太平,先去看了看。”

江清波對他豎起大拇指。“夫君真是個好官,有你盯着東城,那些想要鬧事的壞人絕對不敢放肆。”

“第一次聽到有人說我是好官。”

“以後會聽到更多。”江清波握住男人的大手,安慰道。

傍晚。

兩人一起吃晚飯,又一起在院子裏散步消食。從前江清波常常一個人吃晚飯,一個散步,如今多了一個人倒有些不習慣。她躺在床上盯着帳頂,想到陸明洲。估計不習慣的人也還有他。從前是拱衛司左指揮使,現在被貶去巡街,落差之大,心裏怕也不好受。

她剛才悄悄觀察過男人,表面上看不出來。這事表面上看着越是沒事的人,心裏指不定已經千瘡百孔。她不好直接問,怕陸明洲傷心。

“夫人。我裏衣被打濕了。能否幫為夫拿一套新的?”

“馬上。”江清波爬起床,拿了一套幹淨的裏衣送進浴房。放下裏衣準備離開,轉身時一片青紫從眼前掠過。她猛然愣住。眨眨眼,眼底蕩開疑惑。剛剛她好像看到陸明洲左臂上有一片青紫。不是很确定,腳步慢下來。準備不動聲色再看一眼。剛巧陸明洲轉身把左臂擋得嚴嚴實實。

“夫人若想看為夫直接說,倒也不必偷偷摸摸。”

江清波沉默了。沉思一會,點點頭。“行吧,你站起來我好好看。”

陸明洲:……

“夫君?”江清波偏頭看他。

陸明洲扶額,笑着搖搖頭。“我的傷剛好,這幾天有心無力,夫人今晚放過為夫吧。

“……”

她只是想看看身體,沒有想要做不和諧的事情。

“如果夫人堅持,那為夫咬咬牙——”

“別別別,我立刻出去。”

江清波疾步走出浴室,再待下去不知道陸明洲會說出什麽話來。鑽進被窩,她眉梢皺起。剛才是她看錯了吧?男人身上怎麽會有淤青呢。

看錯了,應該是看錯了。浴房裏的燭光有些暗,可能是陰影。江清波越想越覺得沒錯。提起的心放下,平靜地閉上眼夢周公。

翌日起床,陸明洲早已經去巡街。

江清波吃完早飯,前往議事堂走了一圈,回來的時候遇到了散步的單慧君。

“三弟妹早啊。”單慧君笑着說道。

“二嫂早,這麽早出來散步?”

江清波掃過對方臉上燦爛的笑。懷疑對方故意等她,畢竟單慧君之前從來不走這條路。

“無事一身輕。從前從早忙到晚,一刻都不得歇。如今有了時間多走動走動,當鍛煉身體了。”單慧君抿唇一笑,轉了話題。“聽說二弟傷得重,如今可有好些。”

“二嫂的關心挺及時。夫君已經巡街兩天了。”

“巡街啊?哎喲,巡街也蠻好的。”單慧君笑笑,一臉惆悵開口。“弟妹常年不在京城,很多事情不知道。拱衛司前兩任指揮使下場可慘了,被太上皇抄家滅族。三弟能保住命已經很不錯了。不像我……每天都要為子寧擔憂。擔憂他起草诏書的時候沒做好,惹了太上皇生氣被砍腦袋。”

“二嫂說得對。其實我早就想讓夫君離開拱衛司,如今巡街多好,危險少,還能按時回家吃飯,陪我散步。”江清波蕩開燦爛的笑。“多謝二嫂關心。沒想到我們的想法居然一樣。”

單慧君:???

好賴話你是聽不懂?

“需要讓侄子安全退下來嗎?我跟阿爹說一說,暗地裏操作一下也是可以的。”

“……???”

好不容易爬上去,怎麽能退下來?單慧君連忙搖搖頭。“不用不用,怎麽好勞煩二弟妹。”

“不麻煩。我爹和太上皇的君臣關系還算可以。上道折子替子寧侄子挪下位子,還是可以的。”

“……真的不用。其實讓子寧在那個位置歷練一下也有好處。”

“但太上皇陰晴不定,萬一惹怒他老人家被砍頭怎麽辦?要不還是趁早挪一挪,比如禮部?”

“真的不用勞煩。诶,三弟妹很忙吧,我就不打擾了。”單慧君強硬轉了話題。

“的确有點忙。那我就先走了。”江清波走了兩步頓住,回頭看向單慧君。“二嫂哪天需要幫忙就說一聲。”

“好好好,到時有事一定找三弟妹。”單慧君笑着揮手,等江清波的身影遠去,臉上的笑容斂下。冷哼一聲。“神氣什麽,陸明洲現在只是個巡街的小卒而已。一條太上皇不要的狗。等着瞧,日後指不定巡街的差事都要丢。到時候看公爹還會不會将世子位傳給他。”

隔天,又一道聖旨進入武安侯府。各房跪在地上,聽着前方的年輕公公宣讀聖旨內容。

“奉天承運……前拱衛司左指揮使陸明洲……逸群之才,冊封為武安侯世子。”

作者有話說:

拔牙真的好痛,再也不想體驗。

補一章昨天的。明天再補一點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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