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1)

江府。

左大夫坐在床邊把脈,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的眉梢皺起,臉上的神情越來越難看。

江源看在眼裏, 心不由得揪起來。又看向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江清波,閉着眼,毫無生氣。他的眼眶紅了, 焦急的原地來回徘徊。

“公爹別擔心, 有左大夫在小妹不會有事的。”沈祈雲上前扶着對方坐下, 小聲安撫。

“她從小身子骨就差。牢裏濕冷哪裏承受得住, 幸好我去的早, 否則……”江源狠狠捶了一下桌面, 雙眼燃起憤怒的火焰。“都怪武安侯府那些不安生的人。當初就不該同意她嫁過去。”

“太上皇賜婚誰敢違抗!公爹不必自責。若讓小妹知道怕是要難過了。”

“是為父沒有護好她。”

沈祈雲看看床上依舊處于昏迷的人,又看看自家公爹。知道對方心中的擔憂和自責。現在就算是說破了嘴片子, 也沒法撫平對方心底憂思。索性閉了嘴, 靜靜站在一旁。

一盞茶之後,左大夫把完脈。

“老左,小女的身體如何了?”江源迫不及待走上前詢問情況。

左大夫收拾好醫箱,面色沉肅瞥了一眼江源。

“情況有點複雜,你跟我出來。”

江源面色一凜, 跟着左大夫出了內室。

沈祈雲走到床邊坐下,将她的手放進被褥裏,細心的替對方掖好被角。疼惜地打量那張蒼白無色的臉頰。

“到底怎麽回事, 進牢房兩天就成了這個樣子?”按理說不應該的,之前江清波的身子骨調理的差不多了。沈祈雲看向站在一旁的綠梅和綠衣。“她在武安侯府沒有好好将養吃藥?”

“小姐都有按時吃藥, 入獄那天人還好好的。”綠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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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天小姐連個噴嚏都沒有打。”綠衣肯定點頭。突然, 雙眼睜大, 驚喜之色在眼底炸開。“小姐醒了。”

沈祈雲回頭對上一雙茫然的雙眼, 臉上露出喜色。“可算是醒了。”

“我怎麽在這裏?”江清波環視一圈,發現自己躺在閨房裏。

“太上皇下旨你們和離。你和武安侯府已經沒有關系了。”

“父親又哭了?”

“……嗯!”沈祈雲點頭。

“我又讓他擔憂了。”

“別瞎說。”沈祈雲看到江源走進來,起身讓出位置。

江源拉過一張凳子坐到床邊。江清波偏頭看向他,心頭不由得一堵。不過是一個月不見,父親兩鬓斑白,俊逸的臉帶着濃濃的疲憊。父親為了她,這一個月想來過得十分的勞累。

江清波本來還行詢問侯府其他女眷,話到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父親為了她已經很累了,不能再讓他繼續勞心。把話咽回肚子裏,雙唇展露微笑。

“阿爹。”

“別動。”江源按住江清波的肩膀,阻止她坐起身。“你身體虛弱。左大夫交代不讓你亂動。”

“我這是怎麽了?”

江清波察覺到了身體的不适,全身疲憊使不上力。

江湖張張嘴又合上,沉重爬上眉宇之間。

“父親?”

“你……”

江源你了半天也沒說出下一個字。江清波心裏咯噔一下。

“我是醫不好了?”

“……胡說八道什麽,你——你只是有孕了。”

“原來是有孕。我看您那樣子還以為自己命不久矣。”

江源:……

沈祈雲:……

綠梅and綠衣:……

“有孕,嗯?有什麽?孕?我?”江清波震驚的看向父親。“你沒聽錯?”

“……沒錯。”

江源心底的擔憂被這幾句話沖散得一幹二淨。

“這……雖然和離了。但我以後也算有人養,挺好的!”

江源想起左大夫的話,垂下頭,不讓人看到泛紅的雙眼。收斂好情緒,擡起頭。

“閨女啊,現在你和武安侯府沒有關系了。這孩子就不要了吧。”

沈祈雲剛聽到孩子還高興,聽到這話愣在當場。不可置信看向江源。

江清波直視江源,兩人對視,後者率先移開目光。她了然,雙手下意識捂住肚子。

“父親,我肚子裏的孩子是不是保不住?”

“什麽保不住。為父不想讓你生下陸家的孩子。”

“什麽原因呢?一絲機會都沒有嗎?”

“閨女。”

“父親。”

兩人再次對視。不久江源中敗下陣來。眼底的擔憂再也藏不住,眼眶又紅了。

“左大夫說你身體虛弱,這孩子不一定能留得住。”

左大夫的原話是江清波的身子骨太弱,子嗣本就比常人艱難一些。又去牢房折騰一遭,這一胎很大幾率保不住,等月份大了流掉會損傷母體。他不想讓女兒傷心。更不想她的身體受到損傷。

“閨女——”

“不是還有一半的機會。我想試試。”

江源對上那雙酷似亡妻的雙眼,沒法狠下心來拒絕。

“可是——”

“父親。”

對上祈求的目光,江源閉了閉眼,終于點頭。“卧床靜養一個月,身體若是還沒好轉。這一胎——”

“我答應父親。”江清波不等他說完,幹脆利落答應。她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好。”江源看她臉上的透出的疲憊,終止了談話。替她掖好被角。“好好休息。”

江清波笑笑,聽話的阖上眼。

江源給其他人使了個眼色,所有人輕手輕腳離開內室。順手帶上了門。

腳步聲遠去,若有似無的交談聲不時傳進來。江清波睜開眼,雙手覆在小腹上。唇角勾起笑容。

我們有緣分,孩子堅強一點。

***

武安侯府的案子進了拱衛司沒有其他人插手的餘地,江清波知道分寸,明白現在幫不了忙。且她現在的身體也沒法子出門,索性安心的卧床調養身體。每天拿藥湯當水喝。

父親許是怕她心裏惦記武安侯府的事情,不能好好靜養,時不時會過來說一說武安侯府的情況。

一個月後,江清波的身體有所好轉。勉強能下地走動。喝完藥,将空碗遞給綠松,拿起蜜餞放進嘴裏。酸甜的味道壓過嘴裏的苦澀。

綠衣走進內室。江清波咽下果肉,擡頭看她。

“今天有什麽消息?”

“外面沒什麽風聲,估計離判決下來還早呢。”綠衣說。“壽王的案子牽着太大,一時半會怕是完不了。”

江清波覺得綠衣說的頗有些道理。“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小姐放寬心,萬事有老爺打點。您安心靜養才是。”

“我知道。”

阿爹雖然有和她說武安侯的消息,但每次都撿好聽的說。江清波知道父親是怕她擔憂,平日裏也不揭穿。這幾天父親出京辦事,她才敢讓綠衣出門探聽消息。

“我乏了,先睡一會。”

江清波躺回床上,綠衣替她掖好被子。等她閉上眼婢女們輕手輕腳離開內室,只留一人坐在軟塌上守着她,手下縫制嬰孩的衣裳。

日子風平浪靜的度過。江家的人每天輪流來陪她說話。江清澤總是會在外面淘一些小玩意送過來讓她玩。江清波心頭很無奈,這些小玩意她五歲之後就不玩了。但又不人拒絕親哥的好意。

“我很喜歡——你替我謝謝大哥。”江清波看着面前丫鬟,一時想不起對方的名字。

從前跟在大嫂身邊的丫頭嫁人了,身邊的四大丫鬟有三名是她出嫁之後才來的。這三名丫鬟長得頗有些相似,平日穿着一樣,發型也一樣。她總是分不清誰是誰。

可是能見的面少了!

“臨夏一定轉達小姐的喜歡,大少爺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她屈膝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江清波擺弄白玉特制的七巧板,玩了一會就失去了興致。外面天色不錯,暖風從窗戶吹進來,暖陽挂在碧藍的天空中。喝完藥,她帶着婢女前往小花園散步。

現如今她已經不需要天天卧床。左大夫讓她每天都走動一會,有利于日後生産。

“我有點饞李嬸做的桂花糕。”涼亭下,江清波坐在軟墊上。偏頭看向綠衣。“你去讓李嬸做一點,今天吃不到我可能會睡不着。”

“能吃是福。奴婢讓人去告訴李嬸。”綠衣笑着說。

“ 你親自去,盯着李嬸多放點桂花。換成別人去,她指定就放一點點。”江清波砸吧砸吧嘴。“李嬸太摳了。”

“行,奴婢現在就去。”綠衣擺好點心,轉身大步離開涼亭。

微風拂過,撩起烏黑的發絲一起舞動。江清波雙手環臂明顯的瑟縮了一下。

“小姐可是冷了?”綠梅問。

“感覺有點冷。可能是我身體太虛了。你去把那件紫色的披風拿來吧。”江清波擡頭望天。“今天穿紫色最配,穿不到我會睡不着覺,吃不下飯。”

“都說女人懷孕後性情會大變。從前奴婢是不信的,現在是信了。”

“你在說我折騰?”江清波瞪她。

“沒有。小姐不過是想披上紫色的披風,都是小事。奴婢現在就去拿。”

兩名大丫鬟先後離去,江清波一個人坐在涼亭裏。放下水杯,眸光閃動。環視周邊路過的丫鬟,招手叫來一名腼腆的丫鬟。

“小姐。”腼腆丫鬟垂着頭盯着腳尖,戰戰兢兢屈膝行了一禮。

“我太無聊了,陪我聊聊天可好?”

腼腆婢女:???

“不可以嗎?”江清波面露哀傷。

美人垂淚,殺傷力巨大。這誰能受得住?

腼腆彼女很快受不住連連點頭。“可以,可以。小姐想聊什麽?”

“武安侯府的案子知道嗎?”

“知……知道。”腼腆婢女垂着頭,雙手緊攥衣角。

“別緊張。我只是憋得慌想找人聊聊。”江清波雙眼放空盯着虛空,一滴淚滑下臉頰。

腼腆婢女小心翼翼擡起頭,悄悄打量江清波一眼,随即又低下頭。

“小姐別傷心,您的好日子還在後頭。”

“武安侯的人待我還不錯,我很想為他們做點什麽……好像也沒有機會了。”

“小姐別自責,拱衛司審理的案子誰都不能插手的。”腼腆婢女見她還是一臉憂色,沉默片刻才開口。“武安侯的罪已經定了。家産被充公。女眷過幾日放出來怕是沒地方去。小姐到時候派人送些銀子過去讓他們能租個宅子落腳,也算是盡心了。”

江清波垂下眼睑,擋住眼底的亮光。她從腼腆婢女的話中提取到了關鍵信息。武安侯府罪家産充公,女眷被赦免。男丁呢?

她的雙唇抿成一條直線,收斂目光,盯着石桌上的點心。“他們——”

江清波說了兩個字頓住。腼腆婢女卻從他話中聽出了想法。看不得她傷心,連忙開口。

“半個月後姑爺才流放西北,小姐努力養好身體應該能去送一送。”

“西北荒涼偏僻。那些和武安侯胡一起下獄的人家都在慶幸吧。天高皇帝遠,去了在西北那些人就可以把從前受的氣還回去,一起針對陸明洲。說不定……”江清波說着哽咽了。

“小姐別擔心。流放西北統共八家人。有四家死的死殘的殘,都是些老弱婦孺。不會對姑爺造成威脅。有些犯事的人家很嚴重,要殺頭的,還有兩家戶人家被流放嶺南,聽說那邊瘴氣毒蟲很多,怕是活不了多久。”

“是嗎?這樣一對比武安侯府的結局好像也還過得去,起碼能活着。”

“是呢。小姐把心放寬,只要人活着就有盼頭。”

“多謝你的開導。現在我心情好多了。”江清波取下頭上純金打造的簪子放到對方手裏。“今日的報酬。”

“這……這都是奴婢分內之事。這簪子太貴重,奴婢不能要。”

“我讓你拿着。”

江清波臉色冷下來也是很能唬人的,吓得腼腆婢女不敢多說話,攥着金簪動也不敢動。

“拿回去收着,別人問起就說我賞的。無人會責備你。”

“多……多謝小姐。”

江清波揮揮手讓對方離開。等人走遠,臉上的哀傷收的幹幹淨淨。

這幾天她每次詢問外面的情況,綠衣總說沒消息。其他人也和她一樣的說詞。案子已經發生快兩個月,拖了這麽久應該要結案定罪。不可能沒有消息。往深了一想便明白身邊的丫鬟怕是早就知道了,只是擔心她知道後受到刺激,所以才隐瞞不說。

她這身體經不起折騰,小院裏上下都知道。她們平日說話做事皆是小心翼翼,生怕她受到刺激。她說了很多次武安侯府的事情不會讓她心情過度起伏。任她說破了嘴皮子,也沒人相信。江清波心底也很無奈!

“小姐。奴婢剛剛看到一個丫鬟慌慌張張跑走了,手裏還拿着您的簪子。”綠衣回到涼亭,打量江清波的發間。

“什麽簪子?”綠梅拿着披風回來。只聽到後半句的她腦子一頭霧水。順着綠意的目光看向江清波,愣了一下。“小姐您頭上的簪子呢?”

“送出去了。”江清波披上披風。神色如常的開口。“我聽她說了武安侯府的事情,就把簪子賞給她了。她太腼腆,可能被我的熱情吓到。”

江清波說的輕描淡寫,卻在兩名婢女心湖炸開了花。

“……您知道了!”綠衣攥着衣角,忐忑的看看旁邊的綠梅。

“小姐……我們不是想故意瞞着您。實在是您的身體不能受刺激。”綠梅鎮定些。但一雙眼睛緊緊盯着江清波,悄悄觀察她的神情。似乎準備發現出現波動就要大聲喊人。

“……我知道。并沒有怪罪你們的意思。”江清波嘆口氣。“不用這麽緊張。我沒那麽脆弱。而且這不過是件小事,不值得我激動。”

“奴婢不信。”

“奴婢也不信。”

“……”

“您現在可是雙身子。和平時可不一樣。”

“對。”

“……”

得,她這是被當成一件易碎的瓷器。江清波單手覆在肚子上。好吧,她承認現在自己就是一件易碎的瓷器。但她內心強大不行嗎?

“反正我沒事,你們不用擔心。”江清波吃了一塊點心,拉扯披風起身。“好了,回去吧。”

綠梅和綠衣對視一眼。後者忽然捂住肚子。

“小姐,奴婢肚子痛。想去如廁。”

“……去吧。”

綠衣轉身跑開,一轉眼沒了蹤跡。她沒去恭房,而是去了外書房找江源。

江源聽說江清波知道武安侯府的事情後,火急火燎趕去寒江院。

“你們怎麽回事,不是讓好好守着她,不準離開一步?怎麽還讓她鑽了空子?”江源擦拭額角的細汗,一邊質問綠衣。

“小姐看起來和平常一個樣,奴婢也沒想到她心裏起疑了。”

綠衣心頭也無奈,她們小姐的心思有時候比海還深。平日裏不聲不響,突然虛晃一招将她們支開。要是早知道她們絕對不會給對方機會。

小姐太聰明也不太好,讓人防不勝防。

“……”

江源心頭同時嘆口氣。閨女太精明了也不好,一點都不好忽悠。

江源趕到寒江苑時江清波正在挑選衣裳,神情平靜,沒有任何異常。

“閨女,要是難過就哭出來,會好受些。”

“我不難過。陸明洲流放西北,又不是我流放。”江清波神情認真,說的理所當然。

“……”

他一時不知該為閨女心情平靜感到開心,還是為她沒心沒肺的性格感到惱怒。

“爹火急火燎跑來,不會是以為我哭斷氣了吧?”

江清波倒了兩杯溫水,一杯放到親爹面前,自己在端起另外一杯喝光。

“阿爹別擔心。我冷靜得很,不會為這點小事哭泣。”

“……”

他還真是這樣擔心的,但對上閨女調侃的眼神選擇閉嘴。什麽擔憂,他擔憂了嗎?不可能。

“阿爹,我想吃東街第三家鋪子的糖餅,您明天路過的時候幫我買一籃子。”

“成。”江源不動聲色打量她,沒有發現異樣心底松了口氣。“你乖乖呆在家裏別亂跑。武安侯府那邊的事情自有為父替你處理。”

“謝謝阿爹。”

江源準備離開,餘光瞥了眼綠梅抱着的華麗衣裳,轉身離開。

漂亮華麗的衣裳被綠梅拎起來。江清波不滿的搖搖頭。她又拎起另一件。

蹬蹬蹬——

腳步聲忽然想起。江源去而複返。他站在門口,氣喘籲籲指着華麗的衣裳。

“死丫頭,你想進宮。”媽呀,差點又被自家閨女忽悠了。她聽話個屁。

“我是打算進宮,但不是為了武安侯府的事情。”

“你手中的銀子燒得慌,又準備送一點?”江源冷嗤。“死心吧。太上皇一早就發話了,最近各部門不缺銀子,不準你進宮搞事情。”

“……現在主動捐銀子都不讓了?”太上皇有點過分!

“別人是讓的,但你……不行。”

“歧視我?”

“對,歧視你。”

“……”

大可不必!

“就算為父讓你出府,你也進不了宮門。不信你可以試試。”

“……你沒騙我?”

“為父有必要騙你?”

江清波打量親爹,看出對方真的沒有撒謊。嘆了口氣。“把衣服放回去吧,不用進宮了。”

“陸明鈞牽扯的可不止壽王,比你想象中還要複雜。要不是陸明洲這麽多年勞苦功高,這一家子命都保不住。”

“你之前還說罪名不重的。”江清波控訴的看向親爹。

“……之前的确不重,這事為父也剛知道。”江源偏頭看向其他地方。

“……您知道的時間真巧!”

“的确有點巧。”

“……”

親爹的臉皮多少有點厚。

“行了,別瞎折騰,乖乖在家養胎。”

“阿爹。”江清波叫住準備離開人。“我想去看看陸明洲。”

“……”

“阿爹。”江清波扯住親爹的衣袖。

“成吧,明兒個我禀告太上皇。成不成就看太上皇的心情了。”

“多謝父親。不成我也不強求。”

“最好是。”江源撇嘴。

***

七天後。武安侯被褫奪侯爵之位,恢複庶人之身。太上皇憐憫他年紀大,免于流放。連同武安侯府的女眷一起釋放。

出獄當天,天空陰沉萬裏,細雨迷蒙,淅淅瀝瀝下個不停。路上行人在奔跑。武安侯一家子撐着傘,相互扶着彼此,踩着泥濘的大路走走停停。

穿過一條條街道,一行人走進柳巷。

“還有多久才到?我快走不動了。”單慧君一只手攙扶梁宜靜,一只手捶打着大腿。不耐煩大喇喇寫在臉上。

領路的綠梅沒有搭理。轉頭看向武安侯,笑着說。“陸老爺,馬上就到了。”

武安侯點點頭。随後轉頭看向單慧君,恰好看到她臉上還未來得及收回的不耐之色。眸色霎時一沉。

“你既然不耐煩,可以回娘家住。或者你要脫離我們陸家也行。我會讓老二給你寫一封休書。”

陸子慧抿了抿唇,扯了扯單慧君的衣袖。

“母親,侯府沒了。您別再惹怒祖父了。”

“公爹,兒媳錯了。”單慧君垂下頭。

綠梅眼底滑過快意,轉瞬消失,沒讓任何人看到。

“到了。”綠梅指着斜對面敞開的院門。扶着武安侯走進去。

江清波被人扶着出現在堂屋門口。

“公爹。”

“你和明洲已經和離了,不必如此費心。”武安侯嘆口氣說道。

“您誤會了。我今天是代父前來安置您。你們同朝為官多年,他對您惺惺相惜。”

“……”

江源那老匹夫看到他落魄激動放鞭炮還差不多,惺惺相惜?鬼信?這孩子連謊話都不會說。罷了罷了,也不為難對方,就當做江源那老匹夫做的吧。

“你爹費心了。”

“都是小事。而且在侯府的時候您對我多有照顧,能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是應該的。”江清波看侯府等人的臉色都不好,忙招來婢女。“快把火盆拿過來。”

“挨個跨火盆,去去晦氣。以後的日子會更好。”

武安侯失笑,倒也沒有拒絕。領頭跨過火盆,其餘人也盼着日後能有個好日子,挨個跨過火盆。

江清波一揮手,婢女們有端上姜湯。

“突然變天了,把姜湯喝完暖暖身子。”

“你的臉色很差。休息一個多月還這樣子,病的很嚴重?”武安侯放下空碗,打量江清波的臉色,眉梢不由得皺起。

“兒媳這是老毛病。底子差了點,将養一段時間就好了。”江清波笑着說。二房在不方便提起孩子,她不相信對方。而且還不到三個月,不到說的時候。“過段時間就好了。”

“注意身體。”

“兒媳知道。”江清波收到丫鬟的提示,看到女眷滴水的褲腳。忙催促。“熱水都燒好了。大家快去洗一洗。飯菜也快好了,剛好一會出來吃飯。”

“現在不在侯府,不用守着那些規矩。都下去洗一洗。”武安侯揉了揉闫哥兒的腦袋。“別讓孩子凍感冒了。今時不同往日。”

武安侯被溫靜扶着起身,率先離開。其他人也不在堂屋守着了,問了呀換各自的房間,急步離開。

裴淑娴綴在最後,屈膝行了一禮。“三弟妹辛苦了。”

“應該的,從前大嫂對我也很好。”江清波揉了揉闫哥兒的小腦袋。“大嫂快帶着孩子去洗洗,衣服都準備好了。綠衣你幫瑩姐兒沐浴。”

綠衣上前領着瑩姐兒和闫哥兒先離開。

裴淑娴紅了眼。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真的少。尤其是他們武安侯府沒了,一家子現在真的落魄了。江清波已經和陸明洲和離。說起來和武安侯一幹人沒有關系了。可她還是勞心勞力安排。

“謝謝三弟妹。這份情我會記在心裏。”

“行行行,日後點心可不能藏私。”

噗呲——

裴淑娴笑出了聲。

“不管什麽時候你都忘不了吃。”

“好了快去吧,呆會水都涼了。你要是有個好歹我還得忙碌找大夫。還不得累死我?”

“行行行,我現在就去。”

所有人離開。江清波一個人坐在堂屋,靠着火。期間也給自己灌了一碗姜湯。

侯府一幹人幹幹淨淨回到堂屋,飯菜剛好上桌。一家人圍着桌子吃飯。雖然少了三個人,但大家都很開心離開大牢,氣氛倒也還算不錯。

武安侯吃了幾口,放下碗。

“你們吃。這幾天太累,我回屋裏躺一躺。”

“公爹,我帶了左大夫過來。你身體不适讓他看看,抓些藥早點治。免得落下病根。”江清波看他臉色難看,又想到對方一把年紀了在牢裏呆了一個多月,身體怕是受不住。她給綠梅使了個眼色,後者扶着武安侯離開。

溫靜本要跟着一起離開。被武安侯留下吃飯。

“左大夫醫術不錯,婆母不用擔心。”

“還是你想的周到。他年紀大了,這一個多月我都擔驚受怕,就怕——”溫靜說這紅了眼。“多謝你。”

“應該的,從前你們對我也很好。”

梁宜靜小口吃着飯。不動聲色盯着肚子。沉思片刻放下筷子。

“三嬸,能……能不能讓大夫幫我看看。”梁宜靜單手敷在肚子上,紅了眼。“他這兩天不怎麽動。”

“你先吃飯,填飽肚子。一會讓左大夫幫你們都看看,咱們有病治病。沒病的喝點補藥補一補虧空的身子。”

梁宜靜的肚子顯懷了。快六個月了,肚子有點小,看起來有點營養不良。江清波對二房一幹人都有意見,但對孩子沒有。并不打算在此刻為難她。

“一會你第一個看。左大夫醫術不錯,只要你敢信。”她是不打算此時此刻為難對方,但二房的人信不信她帶來的大夫就另說了。

“我信的。多謝三嬸。”

“快吃吧。”江清波夾了半只乳鴿放到陸明辰的碗裏。“四弟瘦了,多吃點。”

陸明辰看着碗裏,然後将乳鴿分成兩半,一半給了溫靜,一半給了年紀最小的闫哥兒。

這孩子長大了,也懂得照顧家人了。江清波有些欣慰,又有些心酸。經過一場牢獄之災,頑劣的孩子也懂事了。

溫靜紅了眼,淚光在眼底閃爍。其他人的臉色也不好。飯桌上突然安靜下來。氣氛變得有些沉重。

“你們這是幹什麽,牢房裏的那段時間都熬過了,大家活着,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江清波啪啪裴淑娴的肩膀。“好日子在後頭,高興點。”

“剩下的乳鴿好了沒?每人半只,大家都好好補一補。”

剩下的乳鴿上桌,其他人都夾了。唯有陸明辰将自己的那半只放進了江清波的碗裏。

“三嫂吃。”

江清波心頭感動。剛開始見到陸明辰,他是個喜歡吃獨食的混小子,後來被搶習慣了,難得學會了分享。到如今已經學會謙讓了。她把乳鴿還回去,笑着說。

“三嫂身體不好,吃不了乳鴿,你幫我吃。”

陸明辰看看溫靜,後者點頭之後才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吃起來。江清波抿唇,這孩子在牢房天天吃饅頭和粥,早就饞壞了。

“你這身體怎麽回事?臉色怎麽越來越差了?”溫靜關切地看向江清波,秀眉微微蹙起。

“老毛病了,無礙的。”

“你拖着病弱的身體還惦記我們這一家子,忙前忙後真是辛苦你了。”

“之前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早就煩了。趁此機會正好出都走走。兩全其美。”

“如今不是在侯府,我這身上也拿不出什麽好東西。你這份辛勞我記在心裏,日後若有事情需要幫忙盡管說。”

“好呀,到時我可不會客氣。”

溫靜失笑,眼中流蕩的焦慮霎時消散。相比現在客氣,日後突然出現提要求。她更喜歡江清波這樣的爽快人。

江清波沒有胃口,吃了兩口放下筷子,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飯桌上沒人說話,六七雙筷子在碗碟之間穿梭,沒多會飯菜見了底。大家看起來真的餓壞了。

之前江清波有讓婢女送飯食進女牢,但也不能天天送。只能隔幾天一回。其他日子武安侯一衆人都吃着饅頭和粥過日子。

一頓飯畢,有人陸續放下筷子。也不知道是誰突然哭出了聲。其他人也紅了眼,跟着抽泣。

江清波沒有起身安慰。武安侯府已經沒了,那些舒坦的日子一去不複返。她們需要适應現在的生活。哭一哭将心裏的情緒發洩出來反而好些。

許是發洩夠了,飯桌上的哭聲漸漸停了。溫靜和裴淑娴臉上有露出笑容來。

“你幹什麽去?”裴淑娴叫住準備離開而單慧君。

“在牢裏帶了一個多月,我想去好好睡會。”單慧君面上露出幾分疲憊來。

“你想休息可以,把碗洗了,堂屋收拾幹淨再去。”

“不是有丫鬟在,讓她們洗就好了。你們趁着現在得閑趕緊去休息。”

“你以為現在還在侯府。這些丫鬟是江府的人。憑什麽幫你洗碗收拾屋着。”裴淑娴臉色難看。

單慧君還是和從前一樣讨厭,事事都覺得理所當然。不過有人幫着說話。江清波挑挑眉,安靜聽着。

有些人并不值得幫助!

“可他們是三弟妹的人。幫忙洗碗和收拾屋子不是應當的?”單慧君看向江清波。“三弟妹不會介意吧?畢竟大家都是一家人。”

“你确定問我?”江清波挑起眉梢看她。

單慧君對上那雙清冷的目光,心頭發怵。偏頭盯着自己的腳尖。

“我今天——”

“你們二房害了我們全家人蹲大獄,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你還好意思賣慘。”裴淑娴拍桌而起,雙眼燃起怒火。“你今天若不洗這些碗就滾出去。反正你惦記自己的娘家,滾回單家正好。我們這裏容不下你尊大佛。”

“你憑——”

“我同意。”溫靜附和。

“你們又合起夥來欺負我們一房孤兒寡母。”

“讓你洗個碗就是欺負了?是不是我們還要像大小姐一樣供着你?”溫靜說着也冷了臉。

梁宜靜捂着肚子不敢說話,也不再像從前那樣擋在單慧君前面。

陸子慧難看的垂下頭,偷偷扯了扯單慧君的衣袖。“阿娘別說了,我陪你一起收拾。”

單慧君瞪她。

“阿娘,武安侯府沒了……”

“嚷嚷什麽,我洗便是了。”單慧君紅着眼說。

溫靜和梁宜靜沒有占她便宜,帶着陸子瑩一起收拾桌上的狼藉。

那邊左大夫走進堂屋,先給梁宜靜把脈。其他人沒什麽事,只是有些虧空,食補就能補回來。

有問題的只有武安侯和梁宜靜。

前者年紀大了,身體上本就有暗傷,在牢房裏蹲了一個多月暗傷加重,若不好好将養日後會落下嚴重的病根。對壽命有礙。

後者也嚴重。胎兒有流産的征兆。之後的一個月需要卧床休養。

“求求大夫一定要保住這個孩子,這可是子寧的第一個孩子。我們陸家第一個重孫。”

“別吵。”左大夫冷冷呵斥,垂頭繼續寫藥方。随後遞給單慧君。

“人參?侯府沒了,我現在那裏有銀子買人參?”單慧君看向江清波。“三弟妹可否——”

“綠衣帶着藥方去藥房抓藥。”

“多謝三弟妹,你真是好人。”單慧君笑着說,眼底帶着幾分讨好。

“多謝三嬸,這份恩情我記下了。”

“我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幫你,”江清波把藥方遞給綠衣,目光掃過二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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