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還跑嗎?”

兩人聊了很久,差點誤了暫定的歸期,直到出了車場孟一才恍然驚醒,自己居然就這樣滔滔不絕地把家底全交代了出去。

兩架重機再次上路,這次龍神和杜卡迪并排,慢悠悠地駛回喧嚣的城市,開始各自的工作,仿佛剛才那場浪漫的騎行只是傅決寒許給他的一次短暫逃離。

回程的終點是望江。

“走吧,帶你看看我的地方。”傅決寒隔着衣袖攥着他的手腕,把人帶到了Regal門口。

孟一沒想掙開手,小聲說:“不用帶,我之前也來過幾次,和陳凜。”

傅決寒笑了笑,“不一樣的,我想親自帶你看看。”

門一打開,重金屬搖滾直往人腦門上砸,腳一落下就踩在了紅色鐵架鋪就的懸空地板上,“哐哐”直響。

Regal總共有三層,最熱鬧的舞池修建在地下,進門之後要先順着又細又窄的樓梯走下去,陳凜曾說這是條把操蛋的現實和娛樂至死隔絕開的通道,像先褪去一層斯文的皮,再徹底融入舞池中央的牛鬼蛇神裏,真正的做自己。

傅決寒拿着熒光筆在孟一手腕上寫了三個數字,轉頭讓門口的小哥錄入,“336,給登記上。”

孟一想起好像每次來Regal都得有登記這一步,走之前再銷號,他有點好笑的看着傅決寒,“你定的規矩?”

“嗯,一晚上進來多少人就得全須全尾出去多少人,要是連這點都保證不了,那我這麽多年白幹了。”

他擡手點了下電腦裏的監控畫面,按着藍牙耳機問:“C卡座點了多少酒?”

“嗯,小武過去看着,都是女孩兒喝醉了容易出事。3號吧臺那個男人不對勁兒,我懷疑他溜藥了,栗陽過去驗驗。D區那個玩重口的慣犯又來了,門童注意不準他帶人走。”

他下達這些命令時正躬身盯着屏幕,削薄的唇咬着皮質手套扯下來,從悍利的下颌線到鼓脹的肱二頭肌,處處都攜着一股濃重又矛盾的剛烈之氣。

像匪,卻又概括不完全。

孟一轉頭看了眼下方癫狂的舞池,才突然明晰那種矛盾感從何而來,傅決寒身上的特質和Regal的調調完美融合,強勢、霸道、野性、浪漫,卻又有一套說一不二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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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望江坐鎮近七年,打造出一片紙醉金迷的娛樂聖地,卻又盡力保證每位顧客的周全。

成熟男人的魅力和久居上位的決斷與安全感在他身上展露無遺,就像長着觸手的陷阱,輕而易舉就能把孟一抓進去。

“我八九點過來望江,過了夜再回去別墅,補覺、健身、談生意,兩點一線,每天都差不多。”

孟一疑惑地看着他,意思是為什麽和我說這些?

鼻尖突然被捏了一下,傅決寒走到他身前時寵溺地念了一句:“笨東西。”

孟一這才後知後覺,傅決寒是在把自己的生活明明白白地攤開給他看,看看我這個人,看看我的地方,看看我的生活,最後再決定要不要加入進來。

不同于大多數直球的追求者,一上來就想着侵入別人的生活,占據一席之地,狂刷存在感,傅決寒的第一步是接受,敞開自己任人考慮。

他從頭至尾都坦誠,也始終把主動權留給孟一。

“Regal是望江最大的場子,也是最安全的,以後想喝酒了就過來,這裏的人都認識你,不會出事。”

“都...認識我?”

“嗯。”

傅決寒領他到樓梯下第一個吧臺,紅色油漆潑灑在磚牆上,性感的女調酒師打扮成貓女郎的模樣,把細長的玻璃杯抛至半空,紅色酒液立刻傾灑出一條弧線,看都不看就用鐵杯接住。

“卧槽!好酷!”

孟一和周遭圍觀的小男生一起喝彩,這才注意到調酒師身後的牌子上印着幾個口紅寫的字——只出售瑪格麗特和貓咪小姐的香吻,概不退換。

然後那杯新調的酒就被送到了孟一面前,貓女郎的視線從傅決寒身上掃過,挑火似的柔聲說:“小少爺,今晚兩件售賣品,您選哪個呢?”

孟一頓時臉頰爆紅,純情的小傻冒兒哪見過這種場面,立刻求救似的看向傅決寒。

後者接過那杯酒一飲而盡,身後立刻響起兩聲起哄的口哨,傅決寒睨了調酒師一眼,“別鬧他。”

等他們走了才有客人問:“哎哎哎!這人誰啊這麽大排場,傅先生親自給擋酒,寶貝似的。”

貓女郎一臉癡漢地盯着兩人體型差爆棚的背影,“你不也說了,寶貝呗。”

“那杯酒沒放冰,我可以自己喝。”孟一湊到他旁邊小聲說。

“那不是瑪格麗特,是長島冰茶。”

“我知道啊,”他撇撇嘴,嘀嘀咕咕的:“看不起誰啊,想當年我也人稱酒場小王子的好不好,這玩意兒我喝過七八十杯了。”

傅決寒勾起唇,正視他:“那請問我的小王子,知不知道那杯酒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操了,孟一暈乎乎地吞了下口水,怎麽同樣三個字從他嘴裏念出來就和犯法似的。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什麽名字?”

“失身酒。”

傅決寒盯着他逐字逐句問:“還想喝嗎?”

“!!!”

怎麽還有酒叫這麽不正經的名字!孟一羞紅着臉蛋瘋狂搖頭,“不不不!不喝了不喝了!!我沒有那個意思!”

傅決寒的大手握着他腦袋搖了兩下,“聽話。”

“......”孟一立刻軟乎下來,甚至不自覺用毛茸茸的頭頂蹭了一下他的手掌,“喔......”

下一個吧臺賣煮酒,寸頭調酒師耳邊夾着煙,手指翻飛着把雪梨和荔枝扔進咕嘟咕嘟冒泡的紅酒裏。

傅決寒介紹:“這是新開的臺子,賣低度燒酒,天氣涼的時候過來喝。”

他說着叫了聲“老二。”

“哎,哥。”寸頭小哥擡眼掃過來,看到孟一時眼睛都亮了,“呦,小少爺來了!”

孟一有些不自在,“叫我小孟就好。”

“別別別,”小哥促狹地一眨眼,“我可不敢,咱倆壓根不是一個輩分。”

靠,這人怎麽和栗陽一個德行!

說不上來羞赧還是無奈,孟一今晚第無數次伸手抓頭發,卷毛亂糟糟的樣子活像一朵顫顫巍巍的小蘑菇。

小蘑菇轉過頭眨着忽閃忽閃的眼睛幽怨地看他,嘴巴一努:“你店裏的人怎麽都這麽不正經。”

傅決寒看樂了,終于大發慈悲給他解圍:“行了,我第一次把人領過來不是給你們逗着玩的,把今天調的新品給我。”

“得嘞!”他舀了一小盅紅酒遞給孟一,“小少爺嘗嘗喜歡嗎,雪梨釀幹邑。”

孟一還沒伸手傅決寒就接了過來,湊到他唇邊,“先抿一口。”

剛煮出來的酒燙,還沒喝熱氣就熏了滿臉,孟一貓舌頭,只能順着杯沿舔一小口,嘗到味道後登時就酸得緊閉上眼,小臉皺得像包子一樣,“我天...好酸......”

“不好喝?”傅決寒也抿了一口,何止是酸,都澀的發苦了,哪還有半點雪梨味。

他把酒遞回給寸頭,眼底黑沉:“調完你自己沒嘗嘗嗎,這個品不用上了。”

“哎!別!”孟一看着小哥窘迫的模樣覺得自己剛才說錯話了,“別不上啊,酒挺好的,就是不适合我的口味,一定會有其他客人喜歡的。”

傅決寒不以為意,随口說:“本來就是給你開的臺子,用不着別人喜歡。”

“......”

誰能禁得住他這樣随處可見又霸道的心意啊......

孟一怔愣半秒,剛喝進去的那口酒過敏一樣迅速蔓延全身,心髒像是變成了一顆褐變的蘋果,每一次跳動都因傅決寒帶給他的不可遏制的化學反應。

他深吸一口氣,乍着膽子把人扯到樓梯下面的小角落,動作野得像流氓,說出的話卻像被流氓的那個,“寒哥,我...我叫你哥行嗎,你能不能別這樣說話了,我有點受不了......”

傅決寒被他按在牆上時還覺得挺新奇,酒吧裏震耳欲聾的聲浪響在耳邊,他們躲在昏暗的樓梯下悄悄暧昧,外面是喧鬧的人海。

“我哪樣說話了?”

“就......哄小孩兒似的......”他慢慢擡起眼,視線不自覺落在傅決寒剛喝過酒的唇上,明明沒有發病,喉嚨裏卻依舊覺得幹渴。

“我也是個二十多歲的大男人,不用你這麽小心翼翼地......捧着,況且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将來真的好了,那也不能就你單方面的對我付出,喜歡是雙向的不是麽,我也會對你好的......”

他覺得自己壓根配不上讓傅決寒這樣,叽裏咕嚕說了一堆,越說越亂,到後面連話都不連貫了,只感覺到呼吸越發滾燙,整個人像被罩在一個密封的瓶子裏,呼吸間滿是面前男人的味道。

他後悔把人扯進來了,這無異于自投羅網。

“你...你清楚自己在說什麽嗎?”

傅決寒閉了閉眼,猛然湊近,指端抵着他的下巴,呼吸時卷攜着熱氣,什麽“對你好”,什麽“喜歡是雙向的”,這在他聽來和告白沒兩樣。

可孟一卻暈頭轉向地搖了搖腦袋,一雙眼緊盯着他唇間,“不太清楚......我好像說錯話了......你、你當沒聽到行嗎......”

“......”傅決寒一口氣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來的,像是被逼到絕境:“那我們打個商量,我不那樣和你說話,你也別這樣看着我。”

孟一疑惑擡眼,傅決寒正傾身壓下,粗砺的皮質手套撥了撥他的唇珠。

“你這樣看着我,我以為你又想親我。”

“轟”的一下,腦袋裏炸開了。

孟一慌亂地低下頭,錯開身子就要逃,“不是......我、我沒那個意思——”

傅決寒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稍顯強勢地把人拉回來,孟一摔進他懷裏那一刻是真的怕了,嗓音都發啞:“傅決寒,你答應過不逼我......”

狹小的空間裏突然傳來一道急促的手機鈴聲,孟一獲救般摸向自己的褲兜,“我手機響了,我手機響了......”

可手腕卻突然被人握住,“不準接。”

他不可能被同樣的方式打斷第三次,看着孟一吓得語無倫次的模樣比誰都心疼,但也不得不推着他先邁出一小步。

“我不逼你給我什麽答案,你只說想還是不想。”

孟一惴惴地吞了下口水,“想...想什麽......”

“或者我換種說法?”

頸側覆上來一只手,安撫似的摩挲着他的臉頰,傅決寒剛毅的眉目在五光十色的氛圍燈下慢慢欺近,孟一聽見他低聲問——

“我現在要吻你,你還要跑嗎?”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小寶!麻麻求你勇敢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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