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你瘋了嗎”
傅決寒的眼球猛顫兩下,不等說話面前的槍口已經伸出門外,下一秒,他竟直接把頭頂了上去!
“別吓到人。”男聲沉悶威懾,像是從胸腔裏硬擠出來:“父、親。”
兩個字落下,孟一完全懵住了。
父親?這人是傅決寒的爸爸?
可有哪個爸爸會帶着五六名打手埋伏在兒子的房間?現在的場面與其說是父子寒暄倒更像強盜登門。
孟一看向把他們團團圍住的打手,莫名覺得毛骨悚然,擡眼望過去時男人剛好走出房門,兩人猝不及防對上了眼!
像是被吐着信子的蛇舔過後背,那一瞬間他只感覺雙腿虛軟,頭皮發麻,甚至連喘息都停滞了兩秒。
那是一個比傅決寒還要高出兩公分的男人,身材挺拔,面相很兇,薄唇緊抿成一條刻骨的線,雙目銳利到能一眼把人洞穿,明明在看着孟一輕笑,卻比其他任何表情都要恐怖陰森。
“這位?”
“我的人。”
男人把孟一從頭到腳打量一遍,即便說話時眼神還直往他肉裏盯:“朋友?還是剛點的?”
“咔”一聲,門把手被拽了下來,傅決寒緊攥着那截鋁制金屬,嗓音啞得像吞了沙:“我說過了,這是我的人。”
男人看了他一眼,倏地笑了,擡手把槍別回後腰,輕聲道:“祝你們好運。”
打手散開,一半随着男人走進房間,一半像人牆一樣堵在孟一和栗陽身後。
傅決寒順着和人流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向他們,那一瞬間孟一忽然生出一種錯覺——
傅決寒為了他,正毫不猶豫地和什麽可怕的東西背道而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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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跑過去撲進人懷裏,在傅決寒下巴上蹭了蹭,後者握着他的腦袋輕輕搖晃,聲線顫抖:“抱歉,是不是吓到了?”
“你道哪門子的歉啊。”孟一從他懷裏出來,安撫似的撫摸着他的側臉:“我沒事,你呢,你怎麽樣啊?他是你的......父親?”
傅決寒和栗陽對視一眼,同時斂眉:“以後和你解釋,進去之後跟着我,不論他說什麽都別出聲。”
打手對傅決寒做了個請的手勢,畢恭畢敬:“少爺,請進吧。”
說來好笑,這明明是孟一的房間,現在他卻要被一個陌生人的保镖領進去。
傅決寒的父親已經脫了大衣,站在廚房裏切水果。
他穿着一件很舊的黑色毛衣,袖口小心地卷到了手肘上方,左手按着西瓜,右手握着刀具,朝孟一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後猛然揮臂。
咔的一聲,瓜皮炸開,紅色的汁水順着鋒利的刀刃流淌四濺,沾濕他修長的手指。
仿佛那一顆圓滾滾的東西并不是西瓜,而是活人的腦袋。
“孟家收養的小孩兒?”
周遭鴉雀無聲,沒人回答他的問題。
男人只笑,用鋒利的刀尖紮了一塊西瓜放進嘴裏,慢慢咀嚼:“把孟清疏的太太弄成傻子的那個白眼狼?”
孟一怔愣兩秒,瞳孔瞬間放大,如驚弓之鳥般哆嗦了一下:“我——”
“夠了!”傅決寒怒吼一聲,滿身戾氣乍起,左右打手直接沖了過來,他鐵臂一伸,把孟一擋得嚴嚴實實,“你到底想幹什麽?”
“下面一層全是我的人。”男人勾唇一笑,手腕轉動着把水果刀抛起又接住,語調卻平和得像在和什麽死物對話:“阿決,別不自量力,你和栗陽勝算尚且不大,更何況多了個小情人。”
他說着歪頭看向孟一,把刀具放下,單手撐着案臺:“我聽說這位小朋友很怕水,怎麽,你想帶他換個環境度蜜月嗎?”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他話一落,保镖全都把手伸向後腰,孟一的手腕陡然被攥緊,傅決寒抓着他的手臂甚至用力到暴起青筋,但孟一已經顧不上疼了,他只覺得遍體生寒。
這根本不是什麽嚴厲的父親,而是無法無天的歹徒。
最終妥協的是傅決寒,他深吸一口氣,朝男人低下頭,“說吧。”
“很好。”男人滿意一笑,從櫥櫃裏翻出一塊牛排,又拿了柄小錘子。
“今天早上我剛從國外回來,你爸爸說中午想吃番茄牛腩,于是我親自去超市買食材,光牛腩就選了七八種,結果回家一看,他不見了。”
話音落下錘子“砰”一下砸在牛排上,孟一猝不及防吓得一機靈,心神猛震,差點叫出來。
他眼看着牛排滲出的血水順着案臺滴下來,男人轉過頭時眼尾處也濺上一滴:“挑食真不是個好習慣,那麽你知道他跑去哪了嗎?”
“不知道。”
“不知道?”他笑了笑,轉過頭認真地捶打案臺上那塊肉,說:“給他打個電話吧。”
打手把傅決寒的手機拿過來,彎腰遞給他:“少爺。”
傅決寒沒接:“他如果關機了或者沒帶電話,那即便是我也打不通。”
男人沒說話,甚至沒擡頭,一片安靜中只有鐵錘砸碾牛排的鈍響回蕩在房間裏,一聲一聲,清晰又壓抑。
一面砸爛後他還把牛排翻了個面,然後擡手一指,打手立刻過去打開窗戶,孟一剛回憶起酒店樓下有個很大的游泳池,就聽男人說:“如果我把你的小男朋友丢下去泡成标本,你能想起來傅歌的其他聯系方式嗎?”
傅決寒徹底怒了:“他是孟家的兒子!”
“你當我在乎?”男人看向打手:“動手。”
“等等!”傅決寒粗聲怒吼,合攏胳膊把孟一牢牢抱在懷裏,像是在抱着自己唯一的軟肋,力道重得要把人肩膀都捏碎,“我打......”
“傅決寒......”孟一縮在他懷裏,紅着眼睛叫了一聲,他很想說不用管我,但剛開口嘴巴就被捂住了,傅決寒在他嘴角吻了一下,“別怕,乖。”
他把孟一推給栗陽,把兩個人一起趕進角落的沙發裏,然後轉過身像堵牆一樣擋在他們前面。
“我要我的箱子。”
男人示意打手:“給他。”
箱子打開,他從裏面拿出一塊很普通的U盤,撕了一側的軟皮填充物,裏面赫然插着一張電話卡。
傅決寒把電話卡插進手機裏,輸入號碼時打手湊過來緊盯着屏幕,男人笑了一聲:“不用看,這個號他們不會再用了。”
“他如果沒拿手機,那我也打不通。”
男人拿起錘子,再次砸在已經成了肉泥的牛排上:“你最好祈禱打得通。”
接下來的兩分鐘,是孟一人生中最漫長的時刻,比在水下時還要壓抑難熬。
系統女聲再次響起時傅決寒已經打了第二次電話,對面依舊只有“嘟嘟嘟”的來電鈴聲。
栗陽的臉色越來越白,男人的情緒也愈發焦躁,他機械地捶打着那塊爛肉,一聲比一聲大,一下比一下快,粉紅色的肉糜濺得滿牆都是,終于在第三次系統提示音響起時,男人的耐心全部耗盡。
他擡腳揣踹裂櫥櫃的門,鐵錘“哐”一下把瓷盤砸了個粉碎,殺氣騰騰地走過來。
下一秒,傅決寒緊繃的肩膀陡然一松,“通了......”
男人怔愣住,自嘲似的笑道:“開免提。”
對面聲音先一步響起,是一道溫柔中透着清冷的男聲:“阿決?”
男人俯身湊到手機旁:“親愛的,是我。”
對面頓時消音,手機連同的兩個空間同時陷入死寂,孟一出了滿身冷汗,一股寒意從頭頂直貫腳底。
“對不起。”傅決寒低着頭,眼底猩紅一片,像被一把刀硬剜開心口:“小一在這兒,我不能......”
對面安靜了足有兩三分鐘,才說:“知道了,告訴他,二十分鐘,我會回去。”
電話挂斷,傅決寒跪在攤開的行李箱前,右手捂着眼睛,像是靈魂都一并被抽走了。
“讓他們走,我留下。”
“不行!”孟一沖過去擋在傅決寒面前,像只無助又憤怒的小獸瞪着男人:“你要幹什麽!現在是法治社會,他是你兒子,你想對親兒子下手嗎?!”
男人像聽到什麽笑話,譏諷地看着傅決寒:“就這麽怕吓到他?”
孟一有些反應不過來:“什...什麽意思,你到底想——”
“栗陽!”傅決寒朝後大喊一聲,同時攥着孟一的肩膀把兩人拖到門外,一陣瘋狂的拍門聲後,整條樓道再次陷入安靜,是栗陽把孟一拖走了。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傅決寒一直維持着半跪的姿勢,男人坐在他旁邊的沙發上,雙腿交疊,父子倆誰都沒有開口。
手機再次響起,這次是視頻通話。
男人欣欣然接起來,畫面裏一個身形消瘦的人站在客廳中央。
他蓄着長發,臉上表情很淡,可能是匆忙之中跑回來的,淺藍色的毛衣下擺沾了很多顏料,一縷頭發從皮筋裏逃了出來,胡亂地垂在鎖骨旁邊。
像一尾被水草纏繞在海底的人魚,羸弱但漂亮。
兩人隔着屏幕對視,一個雙眼空洞,一個興致盎然,男人先開口:“叫人,啞巴了嗎?”
視頻裏傳來一聲呆板的回應:“戚哥。”
“小歌,你不會笑一笑嗎,回家就讓你這麽不開心?”戚寒說着把鏡頭一轉,抓着傅決寒的頭發把他的腦袋怼在屏幕前:“阿決也在這裏,我特意找他來給你看一看,你們有半年沒見了吧。”
傅歌看了一眼,雙手緊握成拳,牽動嘴角扯出一個笑,像面具裂了兩道縫:“謝謝。”
“這麽生硬啊?”
戚寒朝保镖伸出手,後者拿起那柄砸牛排的錘子遞給他,“知道嗎,你又一次消失兩個小時以上,按照以前的規矩我應該踩斷阿決兩根手指的,但今天我突然發現那對你來說無關痛癢是嗎?”
“嘩啦”一聲,他攥着傅決寒的頭發把人按倒在地,握着鐵錘的手猛然擡起,對着他的腦袋直直砸下去!
“不要!”傅歌驚聲尖叫,吓得緊攥住手機:“別動他,是我的錯,是我自己跑出去的!”
男人動作停住,鐵錘距離傅決寒的腦袋只有一寸不到,“怎麽又哭喪着個臉,你就不能對我笑一笑嗎?”
傅歌還在急聲解釋:“我沒有偷跑,我只是出去畫畫,今天外面的桔梗開的很好,我想去看——”
話沒說完就聽“砰”的一聲,男人按着傅決寒的腦袋猛砸在玻璃茶幾上,一小攤血登時就滲了出來,傅決寒全程連哼都沒哼一聲。
戚寒對着視頻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複:“親愛的,我說過了,我讓你笑。”
空氣凝滞兩秒,傅歌倏地笑了出來。
先是嘴角翕動、然後輕笑出聲,之後就是放聲大笑,聲音越來越大,眼淚越淌越多,他胡亂地抹着臉上的水,笑得難堪又可憐。
傅決寒面無表情地盯着屏幕,眼底積壓着潑天的恨,指尖深掐緊掌心裏,滲出層層血珠。
半分鐘後戚寒把他扶了起來,不知道從哪找了條手帕,親切地幫他捂住傷口。
“阿決今天也很聽話,一次都沒還手。”他話音一頓,像是恍然大悟,看向傅歌:“啊,可能是因為我把他的小男朋友請到了樓下做客。”
傅歌沒作聲,像副好看的壁畫似的站在那兒,戚寒扭過傅決寒的臉給他看:“傷口處理好了,今晚是不是該給我一些獎勵呢?”
傅歌眨了眨眼:“随便你。”
戚寒溫柔地看着他:“家裏的安眠藥已經扔了,我不太喜歡jian屍,如果等我到家又發現你僵硬地像個死人一樣,你的好兒子和他的小愛人回去坐飛機就得走行李托運了,明白嗎?”
目的輕輕松松達到,戚寒離開時心情大好,甚至還幫兒子理了理衣領。
傅決寒撐着茶幾站起來,抓了一團紙巾捂住傷口,視頻還沒有挂斷,傅歌正站在客廳裏安安靜靜地看着他,開口顫抖得厲害:“阿決,你疼不疼啊......”
傅決寒沒作聲,過了良久對他比了個口型:再給我最後一個月。
傅歌怔愣一下,意識到他想幹什麽後瞳孔瞬間瞪大:“你瘋了嗎?”
紙巾掉落,一串血珠順滑而下,傅決寒說:“是。”
作者有話說:
mud我也瘋了啊啊啊啊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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