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還是兩杯吧”
淩晨五點。
孟家的保姆剛起床準備做早餐,就聽到廚房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整個一樓的客廳都彌漫着一股淺淡的中藥味。
她打開廚房的門進去時正好看到孟一抓了把枸杞,徒手就去抓小炖盅的蓋子。
“哎小少爺!不能用手拿!”
“卧槽——好燙!”話還是說晚了,孟一呲牙咧嘴地扔了蓋子,拇指和食指的指腹登時燙出一片殷紅。
“哎呦怎麽好直接拿蓋子的,好燙的呀,有什麽事讓我來嘛。”保姆拉過他的手放在水龍頭底下,嘀嘀咕咕的邊沖邊數落。
孟一可憐巴巴地扁着嘴,窘迫地抓了兩下頭發,“我怎麽知道這玩意兒這麽燙,我看它長的白白淨淨的怎麽下手這麽狠毒呢。”
保姆都讓他逗笑了,“白白淨淨的陶器燒起來才最燙手啊,要戴手套的,再說您一大早上熬什麽呢?夫人的藥我昨天備好了。”
孟一聞言不好意思地抿起唇,頭上的小卷毛都迎風招搖着,“給一個朋友炖的茶,解酒的,我的中醫老師說這個茶太苦了,要熬好幾個小時才能把苦味熬散。”
保姆阿姨了然地一點頭,“您是熬給傅先生在今晚的酒會喝吧。”
“嗯?!”孟一蹭一下擡起頭,圓潤的狗狗眼裏滿是疑惑,“阿姨怎麽知道?!”
“那當然。”保姆朝他一挑眉,“是大少爺交代我的,他還說您今天白天一準會作妖兒——啊,不是,會鼓搗點什麽,讓我來給您打個下手。”
“哼哼。”孟一歪頭靠在她肩上,哼哼唧唧地蹭着,“我哥可真是料事如神,他是讓您看着我別炸廚房吧。”
保姆只笑,拿起炖盅蓋子把他要加的東西扔進茶裏,湊近一聞,“嗯~味道不錯,相信您的朋友喝了一定會回心轉意的。”
孟一驚訝得直瞪眼:“您連他把我踹了都知道了!”
“哎呀小情侶之間的事情哪叫踹啊,那都是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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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一鼻子一酸,心裏空落落的怎麽都開心不起來,“我倒希望他只是在和我玩情趣呢。”
晚上七點,酒會如期而至。
孟一的茶剛剛從小炖盅裏端出來不久,觸手還熱燙,中醫老師和他說這味茶最适合給剛出院但又必須應酬的人喝,一杯下去不管多少酒精都能在胃裏化開。
就是味道太差,又苦又辣的難以入口,要炖七八個小時才能稍微散掉苦味,炖的越久口感也就越好。
他一氣炖了十幾個鐘頭,端出來時自己還偷偷嘗了一口,美滋滋地咂了咂嘴,“還挺甜,這下晚上看場喝再多酒也不怕,我天天給你炖這個。”
剛說完漾在嘴角的笑就又斂上了,孟一用手指頭搓着蓋子,落寞地想,原來把一個人放在心裏一直惦記着是這種滋味,心口又酥又麻的。
他只不過是擔心傅決寒喝多了難受就已經牽腸挂肚了,那換成傅決寒呢,親眼看到自己被人砸破頭,血從腦袋裏噴出來,心裏又該是什麽滋味?
孟一吸了吸鼻子,不敢再想。
把小茶盅交給侍應生代為保管,孟一和陳凜從後廚出來,走到正廳。
兩人都不是第一次替家裏參加這種酒會了,早就駕輕就熟。
先滿場找了一圈發現傅決寒還沒入席,孟一趕緊拿了盤小蛋糕,一口一個地往嘴裏塞。
陳凜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吃這麽猛幹嘛?家裏沒供飯啊?”
孟一噎得不行了,喝了口果汁往下順,“你虎啊,先墊墊肚子,一會兒得喝酒呢。”
“哈?”陳凜更不明白了,“不是吧你,我們什麽時候來這種場合喝過酒啊,不都是往角落裏一紮到點兒就溜蛋嗎,你還真想給想哥搭人脈啊,他還用不着吧。”
“不是,”孟一臉蛋爆紅,不太好意思說:“我聽說傅決寒第一次參加這種酒會,那肯定一幫人灌他啊,我幫忙擋着點兒。”
“什麽玩意兒?給誰擋酒?”
陳凜嗷一嗓子嚎出來,一臉兒兒大不由娘的表情看着他,“他個大老爺們兒用的着你充當護花使者嗎?你自己那玻璃胃還沒好利索呢吧,再說了你拿什麽名義給他擋?他朋友?他弟弟?還是他前男友?”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孟一的肺管子都快被陳凜戳炸了。
他按着胃來來回回想了好幾圈兒,發現自己現在确實沒那個立場了,心髒都被狠狠掐了一把。
他把最後一口蛋糕往嘴裏一塞,面上還是酷酷的,“別管!我今天就是熱心市民小孟先生!哪要那麽多彎彎繞繞的理由。”
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一陣騷動。
所有人齊刷刷側目望過去,那些滿臉橫肉、眼高于頂的大老板不約而同正色起來,臉上堆滿了讨好谄媚,而酒會主人更是直接從大廳快步走到門口,親自迎接。
“誰啊排場這麽大?”陳凜感嘆道。
孟一說不知道,剛一擡眼就聽人群中有人小聲說了一句:戚會長來了。
戚會長?戚……戚寒!
他猛地擡頭,果然看到鎏金大門中間,四個門童分站兩側,而躬身低頭的酒會主人面前站着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輪廓悍利的男人,正是一個月前才見過的戚寒。
在他身後半步的位置,傅決寒西裝革履,垂眸而立,散淡叫了句:“劉總。”
劉總立刻滿臉堆笑,“這就是戚會長家的大公子吧,真是一表人才,怪不得會長藏了這麽多年不讓露面,這般氣質手腕讓劉叔都自嘆不如了。”
邊說邊躬身遞出手去,然而傅決寒的視線只淡淡一掃,“劉總擡舉,論起手腕還是令郎略勝一籌。”
劉總面色鐵青,尴尬地收回手,又把目标轉向戚寒,“會長,賓客們都到的差不多了,就等您開酒了。”
“等等。”戚寒眼一斂,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入席可以,但這名頭得講清楚,劉總如果請的是我,那他就得走。”
手掌落在傅決寒肩膀上一拍,他話鋒突轉:“但如果要請他,就得讓你兒子自己去香格裏拉,頂層、套間,斟茶擺酒,姿态作足,像這樣随便攢一場酒會賠禮道歉,我們戚家可沒這個規矩。”
一句話落下,如冷水下油鍋,直接把酒會的氣氛點炸了。
正廳看熱鬧的竊竊私語,劉總面上青紅交錯,倉皇地擦了把汗。
他伸手過來想要借勢拉人,“戚會長這話就嚴重了,都是小輩有什麽解不開的矛盾,今天我做東,讓小寒好好放放松。”
“哎,你可做不上。”戚寒後退半步,徹底沒了好臉色,與此同時傅決寒身後的保镖立刻站直身子,神情肅穆。
劉總心頭一震,冷汗直接就下來了,“戚會長,您這是……”
戚寒擡起頭,一股凜冽的戾氣撲面而來,“你兒子是小輩,我兒子可不是。他獨身闖到現在沒借過我的名頭,現在也不該論我的輩分,正經算起來,你在他面前也頂多稱得上平輩。”
“你這聲小寒,是叫誰?”
都是圈裏的老狐貍,幾句話下來都品出了端倪,只有孟一和陳凜還一頭霧水。
“這什麽情況?”陳凜問他:“你前公公夠橫的啊,門都不進上來就踢館?”
“什麽公公!”孟一給他一拐,“那才不是他爸,但這個劉總應該是哪裏開罪他了,不然傅決寒不會平白無故砸他場子,他不是那種人。”
旁邊有知道內情的嘀咕起來。
“就一周前,劉總小兒子在望江喝酒,不老實,往公用酒桶裏摻料,被傅決寒抓住打折一條胳膊。那小公子咽不下這口氣,讓他爸往上找人要整治傅決寒!”
“啊?整他?他不是……戚會長家的…長子嗎?”
“害,這事兒之前誰知道啊,他家裏捂得也太嚴實了,望江起來快十年了吧,愣是沒人知道他傅決寒的來頭。”
“哎!那是怎麽把這層關系捅出來的?”
“這不劉總為了給兒子出氣嘛,往上托了好幾層關系,事早就鬧大了,那天晚上直接三輛沒牌的純黑商務開進望江,說要查他們的賬,結果你猜怎麽着?”
孟一/陳凜:“怎麽着?”
那人一愣,“你倆誰啊?”
陳凜正聽的帶勁兒呢,“別管誰了哥們兒,有瓜不說天打雷劈,趕緊的吧!”
那人看了看四周,小聲說:“還能怎麽着兒,車上下來的就是戚會長!”
當晚望江十條街的生意全都緊急暫停,大小老板們和玩到一半的客人烏烏泱泱把Regal圍了個水洩不通。
劉總和他的小兒子早就守在酒池中央,信心滿滿地等着望江被封,劉小公子還拿了根撬棍,預備也卸傅決寒一條胳膊。
結果戚會長大步流星走進來,直接繞過他們,目不斜視來到吧臺。
查賬的和被查的對視好幾秒,最後傅決寒先開口,叫了一聲“爸”。
戚寒當時十分貴重地“嗯”了一聲,端着他遞過來的茶沾了下唇,“這茶太次。”
傅決寒擡眼,“那調一杯?”
“辦公事不能喝酒。”戚寒道。
傅決寒直接把杯子放下了,“那你走吧,從小門出去,別擋着我做生意。”
戚寒:“……”
戚寒:“還是調一杯。”
“不是不能喝?”
“我帶回去給小歌,度數別太高。”說完把那杯太次的茶一飲而盡,補充道:“還是兩杯吧。”
作者有話說:
戚寒:家庭弟位。
父輩矛盾還沒解決哈,粉飾太平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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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