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愛你如同呼吸”
孟一做了兩年的助眠主播,最擅長用娓娓道來的腔調把人引入故事裏。
正經的粉絲經常說他不管念些什麽都有一種矛盾又莫名的力量,很慵懶,也很随意,看似漫不經心,随口就來,細聽卻滿是溫柔小意。
如同笨拙的小蝸牛搖動觸角去親吻風,看似風在被他戲弄,實則是他渴望被風觸碰。
傅歌從見他的第一眼就把孟一的內心給窺透了個徹底,所以他每句話都像在揉着人的神經哄慰。
“如果只是想再要一個小孩兒,她大可以挑一個最強壯的寶寶走,何至于前前後後跑了好幾趟孤兒院,總是躲在角落裏偷看你,還失落地問我:我的angel是不是不喜歡我啊,他好像不太願意和我走……”
孟一嗚咽一聲,“怎麽可能不喜歡,我最喜歡媽媽,我怕自己養不活,愛生病,麻煩人。”
傅歌笑起來,指尖揉着他下巴上的軟肉,“你呀,和她真的好像,你小時候怕讓她傷心,就不和她走。現在她沒臉見你,就連醫院都不來。”
“我去!我過去!媽媽不來我就過去!”
孟一抿了抿唇,不知道在新爸爸面前說這種話會不會讓人傷心,只小聲問:“小爸爸,我過去把媽媽接到醫院住一陣子可以嗎?”
“當然可以,哪兒用的着這麽小心,你再這麽見外我就讓戚寒把醫院劃給你。”
“不不不!不要了!”
孟一用力搖着頭,“給戚寒留點吧,就是煤老板也禁不住這樣揮霍啊。”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濕了眼眶,等自己意識到的時候一滴淚已經滾了出來,傅歌随手幫他抹了,“我們小少爺掉大金豆了。”
到底還是不好意思,他一頭紮進毯子裏不起來了,傅歌捅咕他一下他就顧湧一下,“現在知道害臊啦?”
孟一哼哼着嘟囔一聲,“小爸爸,你抱抱我呗。”
傅歌寵溺地笑起來,悶悶的笑聲隔着肩膀傳給他,“我抱不了了,動一動都費勁兒,你來抱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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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孟一像只小狗崽子似的趴在他肩膀時,牽起人的手放在自己額頭,黏黏糊糊地說:“小時候我做噩夢,媽媽就這樣抱着我,我哥還跑過來呼嚕我腦袋。”
傅歌捏着他的臉蛋玩,說:“那咱們還差個流程啊,我把你哥叫過來呼嚕你一下?”
孟一卻搖了搖頭,“是……那個哥哥,他以前對我很好的,很好很好……”
傅歌斂了眼,“如果實在想,就回去找他,我了解戚寒和阿決,不會用下作的手段孟家,他們始終給你留了回去的餘地。”
孟一想了想,說:“還是算了,對我很好很好的那個哥哥走的太遠了,我追不上了,我只想要看看媽媽。”
“也好,怎麽都好。”
傅歌在他眉心揪了一把,“你就當是做了一場夢,從今以後餘生都明朗。”
他們父子倆在這溫情時刻,對面戚寒酸的眼睛都紅了,說話間帶着股咬牙切齒的狠勁兒,“說什麽呢這麽親熱,還非得抱着那個小崽子的腦瓜子說,這麽多年了,你爸從來沒這樣抱過我!”
傅決寒冷哼一聲,“你這麽大個兒,頂小寶倆了,爸怎麽這樣抱着你。”
“別跟我廢話,趕緊給我整走!別人蜜月都是二人世界,就你倆拖油瓶不嫌擠,你倆去隔壁島吧。”
傅決寒可太願意看他吃憋了,學着孟一的口氣,“就不走,就煩你。”
“嘿——”戚寒一個字恨不得拐三十五個彎,“你現在是一點不怕我了是吧?不是前幾年又怕又恨得牙癢癢,天天想着拿刀捅死我的時候了?”
傅決寒抱着手臂直接把嘲諷拉滿,“可醒醒吧,對自己的家庭地位有個清醒的認知,你就慶幸家裏沒養狗,不然以後四人座的車你得跟在後面跑着走。”
戚寒氣得當場傷口就崩開了,滋哇滋哇亂叫,孟一吓得一激靈,小腦袋猛地擡起來,“鬧野人了?”
傅歌笑着在他鼻尖劃了下,“是你大爸,估計又吃醋了。”
孟一撇了撇嘴,跑到傅決寒那裏,邊跑邊和戚寒說:“大爸,我準備的禮物還在你們帳篷裏呢!”
戚寒趴在傅歌肩膀上,敷衍地問:“什麽啊?”
孟一:“紫褲衩!祝你紫腚能行!”
話沒說完身後就砸過來一個椰子殼,“讨債的小玩意兒!趕緊滾蛋!”
傅決寒把人擄到了船上,說要趁着日落去釣魚。
戚寒使盡了渾身解數,終于如願以償地被傅歌抱了腦袋,回到帳篷裏看到孟一的禮物擺在角落裏。
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一看就知道裏面不是內褲,他板着一張冷漠到絲毫看不出期待得要命的臉打開,傅歌正好進來,走到旁邊靠着他的肩,“是什麽啊?”
戚寒看到那東西時愣了兩秒,眼圈紅了,“這孩子……”
只見粉色的小盒子放着一個縮小版的樂高城堡,裏面花壇噴泉一應俱全,和他在傅決寒年幼時許諾給兒子的別無二致。
城堡中間還放着一張照片,照片裏傅決寒站在孟一搭給他的放大版樂高城堡裏,笑的很輕很淡,眼角有淚光閃現。
傅歌把照片翻過去,發現一只黃色的手繪皮卡丘,底下還有一行七扭八拐的小字,是孟一寫的——
“大爸小爸,不要遺憾,我幫你們把童年補給哥啦。”
大海上的夕陽簡直美得不可方物。
晚風趕着橘色的雲到海天的連接線,于是晚霞就像融化的冰激淩一樣從天空滴落到海面。
一層一層的冰激淩慢慢化開,在海面上蕩漾出一層波光粼粼的光澤。
孟一就坐在這樣的夕陽裏,坐在白色的甲板上,坐在自己曾經最懼怕的水面之上,眼前是令人贊嘆的世界一角,身後是他的整個世界。
傅決寒在身後抱着他,傅歌和戚寒在沙灘上等着他們,他在二十歲第一次嘗試跳水後有了一個愛人,如今依舊是二十歲,飽經磨難的小孩兒終于有了一個屬于自己的、真正的家。
“哥,謝謝你……”
他向後靠進傅決寒懷裏,毛茸茸的發頂蹭着他的下巴,“這幾天的感覺,這樣……其樂融融的日子,我好像有一輩子那麽長沒有體會過了。”
傅決寒單手擁住他的小腹,把人揉進懷裏,迎着晚風和落日親吻他渡滿金色霞光的唇,“以後都會好,這樣的日子你還要過一輩子那麽長。”
他不是會經常表達愛意的人,除非窩藏在胸腔裏的喜歡已經濃郁到井噴。
傅決寒撫摸着孟一的脖頸,嗓音比夕陽還溫柔,“乖乖,我給你準備了禮物。”
“不止禮物,還有很多驚喜。”
他少見地會羞臊,眉眼間竟然有幾分青澀,“我想給你很多東西,把全世界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你。”
孟一故意不解風情,“那可能要裝不下啦,我的皮卡丘兒子們必須在家裏占據龍頭地位。”
傅決寒被他逗笑,“知道了。”
“第一個禮物是這個。”他像是安排了很多東西,揭開時居然還要區分先後。
傅決寒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扁平的小盒子,盒子打開,裏面是一條精致的男款項鏈。
孟一在某場時尚市場品牌拍賣會上看到過這條項鏈,全球僅有三條,起拍價就要七位數,但更吸引他的是項鏈上墜着的紅色瑪瑙。
說是瑪瑙又不想太像,那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紅色寶石包在透明的殼子裏,殼子外面磨得圓潤光滑,看起來稚氣又可愛。
“這個是什麽啊?”
傅決寒幫他把項鏈帶上,笑着講:“說出來你不要怕,裏面是我的血。”
“什麽!”孟一瞬間坐直了腰,小心翼翼地捧着那顆石頭,“你的……你的血?誰讓你弄的啊!抽了多少啊?”
他抓着傅決寒的手臂去看,在他右手手肘A股發現一窩針眼,皮肉都快凹進去了。
孟一的眼圈登時就紅了,又氣又心疼:“不是不讓你抽血的嗎!我們接吻就行,誰讓你——”
“但是我總有不在你身邊的時候,就像機場那天,液态血不好保存,更不方便攜帶,我就請一位老中醫幫我做了這個。”
那不是寶石,而是牛黃石,之所以會變成這麽鮮豔的紅色,是因為它在傅決寒的血裏泡了小半個月。
用小刷子沾血薄薄地塗在牛黃石表面,晾幾分鐘幹了之後再重複操作,直到鮮血浸透到石頭內部,把每一片石層都染透。
傅決寒為此前前後後抽了十餘次血,請了五六位工人日夜塗染,連夜加班加點地做,才弄好了這麽一小塊,封在可食用的密封膠裏。
緊要關頭打破膠層咬下一點,就可以輕輕松松地幫孟一捱過一次發病期。
“這是救命的東西。”傅決寒把項鏈收緊一些,牽着石頭晃了晃,“希望小寶永遠不要用到。”
孟一捏着那塊小石頭,喉間生澀,“哪有你這樣的,送了這麽貴重的禮物,又要別人永遠不要用到……”
傅決寒笑起來,抱着他躺在甲板上,“因為我希望你永遠不要在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發生危險。”
每一種未知的可能都讓人恐懼,他在醫院陪床時連做了好幾天噩夢,至今看到孟一滿是是血縮在棍棒之下的樣子都脊背發涼。
“謝謝哥哥。”
他湊上去乖乖地給人親吻,鼻頭酸得要命,說話也囔囔的,“我好像把一輩子的好運都用在遇到你身上了,還好我不是個徹頭徹尾的膽小鬼,在你朝我走了這麽多步之後沒有再縮回去,不然我得後悔到下輩子了。”
“你還是膽小鬼嗎,我沒見過哪個膽小鬼怕水還要跳那麽多次海。”
孟一嘿嘿地笑起來,又沮喪地扁扁嘴,“跳再多次也沒用啊,現在看到還是犯怵,要不是你們陪着我才不來島上玩。”
傅決寒張開手,撈了一把帶着潮氣的風,突然說:“要不要再試一次?”
孟一:“什麽?”
傅決寒帶着他坐起來,“你之前為了邁出那一步跳了179次水,179次都沒有我,這是第180次,哥哥會接着你,以後永遠都接着你。”
話音落下他摟住孟一的腰,在他耳邊輕吻着問:“準備好了嗎?”
得到肯定答案後他就把人緊緊地擁進懷裏,坐到甲板邊緣,背朝着大海向下自由落體。
落日熔金,微風和海鷗在遠山處勾纏成一團,白色的船舷旁,兩個緊密相擁的人第一百八十次墜入大海。
傅決寒跌在水面上,孟一跌在他懷裏,身體被海水吞噬的前一刻,傅決寒吻住了人的唇。
他想,我有全世界最勇敢的膽小鬼,愛他就像是呼吸,庸常且必須。
作者有話說:
小寶,戚寒醫院你不要可以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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