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是天使呀”

前一天晚上的比賽十分膠着,風吹着海浪把他們的動靜帶到整片沙灘,戰況一度到了白熱化階段。

到後面就連孟一的勝負欲都被激了起來,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別的野心沒有,支撐着他的唯一信念就是:我哥一定不能輸,不管比啥。

可直到淩晨一點這場比賽也沒有分出勝負,因為有一對情侶因為突發意外中途退賽了。

傅歌被折騰到哭岔氣時揚手給了戚寒一巴掌,抽得他委屈巴巴地吻住人的嘴唇,幫忙堵住那些亂七八糟不堪入耳的聲音。

孟一也被傅決寒揉着耳朵疼寵地摟在懷裏,舒舒服服地結束了這場戰鬥。

他最後累得連哆嗦帶喘,眼淚吧嗒地趴在睡袋上,都那樣了還邊忒喽忒喽哭邊給傅決寒豎了個大拇指,“哥,咱倆是無冕之王……戚寒他,不行!”

也不知道他在驕傲個什麽勁兒,仿佛超越戚寒就是超越了全球92%的用戶。

第二天父子倆起得倒是早,孟一和傅歌在各自帳篷裏一覺睡到九點多還沒有任何醒過來的跡象。

尤其孟一,他穿着皮卡丘的沙灘風睡衣四仰八叉地占着兩個人的地方,呼哈呼哈睡得可香,懷裏還抱着他哥脫給他的外套。

傅決寒進去拿電腦時孟一剛一個翻身把臉埋外套裏,依戀地嗅嗅蹭蹭,嘴裏甕聲甕氣地嘀咕:“哥,你随意,咱不能輸……”

簡直拿這個臭屁精一點辦法沒有,傅決寒邊笑邊給他拍了兩大頁照片。

萬年不發朋友圈的傅老板本意是想把自己的小朋友拉出來炫耀兩圈,可他P了一個小時愣是沒有一張照片是滿意的。

實在是睡迷糊的孟一的太可愛了,忍不住分享給全世界,私心裏又不想給任何人看見。

直到吃完早飯帳篷裏的二位還沒醒,戚寒拿着測溫槍進去了四五次,确保傅歌沒發燒才放下心。

傅決寒吃着後爸煮的面條,悠哉悠哉地囑咐道:“注意節制,對爸爸好一點,不然我帶他出國了。”

“我看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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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寒擡手就把人的面碗給掀翻了,兩分鐘後又屁颠屁颠跑去盛了一碗,皮笑肉不笑地端給傅決寒:“吃吧,我看你剛才那碗裏沒湯了。”不是故意掀你碗的。

傅大兒子:“……飽了謝謝。”

他們在沙灘上支了兩張,傅決寒處理栗陽發給他的工作,旁邊戚寒則用電腦給商會各部門開會,不可能真的消失半個月完全撒手不管。

或許一家人的氣場真的會在經年累月的磨合中趨于一致,傅決寒和戚寒就連工作時的神态都那麽類似。

一樣的沉毅寡言,一樣的追求效率,一樣喜歡雙腿交疊斜坐着,一樣習慣用右手食指撐着鼻梁,一樣再簡單的家居服都擋不住的寬闊胸肌,甚至不滿意時眉心皺起的弧度都別無二致。

要是這時候有人在對面給他們拍一張合照,絕對會感嘆這二位是哪個山頭下來的剛招安的土匪,強悍粗野的氣場壓迫性十足,卻又讓人不自覺移不開眼。

成熟男人的魅力藏在舉手投足間,哪怕只是沉默地坐在那兒處理個工作。

能讓孟一在毫不起眼的酒吧後巷見過一次就迷糊,讓傅歌恨到骨子裏仍舊無法摒棄愛意的人,想來也絕不可能是孟清疏那類徒有其表的泛泛庸才。

戚寒那邊說是線上會議,但他從頭至尾沒怎麽發過言,全程冷着臉在聽各部們的彙報。

兩人各忙各的互不打擾,聲音又沒有外放,傅決寒不知道他在開會,偏頭特別自然地喊了句“爸,”眼神還留在自己電腦上。

各部門經理從屏幕上清清楚楚地看到原本黑着臉的戚寒瞬間轉過了頭,臉上的表情立刻多雲轉晴了,溫柔又冷酷地“嗯?”了一聲,像在克制,“怎麽了?”

傅決寒說:“我記得你們下個月要做新藥售賣權的競标對嗎,天科是不是也參加了?”

戚寒:“嗯,天科是大熱。”

傅決寒動動鼠标,拉了足足兩頁數據給他掃看,散淡說:“廢了他吧,天科的賬有問題,他們老總手底下不幹淨的買賣有一籮筐。”

戚寒第一反應居然是驚訝:“你怎麽查到他頭上了?他和你的望江完全沒有交際。”

“我……”傅決寒一口氣不上不下地噎在喉嚨裏,還少見地支吾了兩聲。

他當然不會說是前陣子怕戚寒在醫院養病分身乏術,才順手派出去十幾號人幫了點小忙,別過頭嘴硬道:“他……外甥,在望江鬧過事,順便查的。”

戚寒看了他一眼,倏地笑了,擡手在大兒子腦袋上揉了一把,“別扭東西,小歌的痛快你一點沒随到。”

傅決寒冷哼一聲,冷嘲熱諷:“說得對,我從小就是別扭東西教大的,現在自然也是個別扭東西。”

“嘿你個兔崽子……”戚寒呼嚕他一把,笑了,“咱倆誰也別說誰。”

他轉過頭重新面向屏幕,立刻又恢複了那副凜冽嚴厲的模樣,沉聲問:“天科的調查組在哪兒?”

會議裏有人應了聲在,戚寒說:“之前讓你們查了半個月,一點貓膩都沒查到,馬上競标要開始了我還得從我兒子嘴裏知道大熱有問題?”

“你們十幾個人幹了半個月還頂不上他自己順便一查,幹脆工資也別要了這個位子你們也別坐了。”

他頂着一張冷酷無情的臉,實則話裏話外的欣慰和自豪都要藏不住了,就差直接炫耀兒子了,傅決寒不太自然地喝了口咖啡。

組長連聲道歉,戰戰兢兢地說了一堆,戚寒沒空聽他廢話,幹脆利落地切到了下一環節。

孟一揉着眼睛扶着腰暈暈乎乎走出來時傅決寒的工作已經處理了大半,戚寒的會議也已經進入尾聲,。

他連眼睛都沒怎麽睜開,不知道有人在開會,颠颠颠地走到傅決寒旁邊,兩腿一叉就面對面坐他腿上了,趴在人懷裏打了個哈欠,弄得眼眶裏一圈眼淚花。

也虧了是他長的小,能從桌子和人的縫隙擠進去,傅決寒寵溺地捏住他軟綿綿的手,輕聲問了句:“睡飽了?”

“沒有……”孟一抓過他的手放在臉蛋下墊着,依戀地蹭了蹭,嗓音黏糊糊的:“哥不在我睡不好。”

傅決寒笑着吻了吻他的發頂,又擡眼看向戚寒,後者酸溜溜地瞅了一眼自己的帳篷,半個傅歌的影子都沒找到,估計出來了也是要訓自己。

同樣是度蜜月,人家小兩口來海島是玩,他來海島是換了個地方面壁。

戚寒老大不樂意,憋悶地說了句“散會”就退了出來。

孟一聽到這兩個字猛地睜大了眼,倏地清醒了,仰起頭懵懵地看着戚寒的電腦:“爸爸你在開會嗎?”

他剛睡醒的時候尤其乖,嘴甜的不行,戚寒得有十幾年沒聽到這樣軟綿綿的兩個疊字了,頓時眼眉一挑,身心舒暢,“啊,在你呼呼睡大覺的時候剛開完。”

孟一揉揉臉蛋,嘴巴扁了扁,望着電腦一臉緊張,完全不知道自己一腦袋小卷毛炸得像獅子狗一樣。

“那他們看到我了嗎?我沒看到你在開會。”

傅決寒笑了聲,故意逗他:“看到了,都看到你像個迷糊蛋似的從帳篷裏跑出來栽我懷裏了。”

“我天……那咋整……”孟一垮着小臉,臊眉搭眼地望着他倆,“會不會對你們有影響啊?”

傅決寒忍着笑,捏捏他鼻尖:“什麽影響?”

“就……那個那個啊!”他望着戚寒:“你兒媳婦是個男的,商會的人不會說什麽嗎?”

他倆逗孩子沒夠,對視一眼默契地沉吟一聲,戚寒說:“那幫閑人一定會在背後編排我,阿決可能也接不了我的班了。”

“卧……槽!”孟一的狗狗眼瞪得圓滾滾的,天都塌了似的,愧疚得直結巴:“那我!那我怎麽幫你們澄清下……就說我就是小兒子行嗎?”

“噗——”

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戚寒起來在他腦袋上彈了個腦瓜蹦,“傻小子,別說兒媳婦了,我自己老婆都是男的誰敢置喙半句,好好談你們的戀愛,不用遮遮掩掩。”

他把小兒子的頭發揉亂,轉身就去帳篷裏找傅歌了。

孟一起床氣的勁兒還沒過,暈暈乎乎的反應不過來,眼巴巴問傅決寒:“真的沒關系嗎?畢竟現在對我們這種關系的接受度還不太高,哥你以後如果接了他的位子被罵怎麽辦?要不然我們……就地下吧?”

“偷偷摸摸地談戀愛?沒那個必要。”

傅決寒低頭貼了貼他的額頭,把人往懷裏緊了一些,敞開衣服裹住他,問:“你以為為什麽家裏的保镖在公共場合都稱爸爸為小先生。”

孟一眼睛轉了轉,“他們是……公開了?”

“嗯,戚寒恨不得昭告全世界傅小先生是他的丈夫。”

他擡手落在孟一的鼻尖上,指腹慢慢摩挲而過,嗓音輕緩而又鄭重:“如果等到了我接他位子的那一天,還要你只能遮遮掩掩地跟着我,那我這十幾年可真是白混了,我的愛人那麽好,我也想全世界都知道。”

傅決寒的工作還沒處理完,孟一乖乖的不吵他,被人抱着到沙灘毯上曬太陽。

他最近尤其喜歡曬太陽,上午十點左右的時候剛剛好,陽光不那麽刺眼,沙子也不會很燙,恰到好處的日光浴把人曬得暖洋洋。

他像烙餅一樣躺在毯子上,一面曬舒服了再閉着眼美滋滋地把自己翻過來,曬另一面,翻來覆去地反複好幾次。

傅決寒的工作一點沒做下去,淨看他來回來去地給自己翻面了,四爪攤開,沒骨頭似的趴在那兒,像塊胖乎乎的小卷餅,就一個人也玩的不亦樂乎。

戚寒在旁邊看得有意思,想着傅歌老在帳篷裏睡太潮了,于是小心翼翼地把人抱出來放在孟一邊上,指使他:“給你小爸爸也翻一翻。”

孟一嘎嘎搖頭,“咱不敢,咱怕面壁。”

說話間傅歌就醒了,戚寒看他一睜眼拔腿就跑,傅歌愣是呆呆地愣了三分鐘都沒能讓下半身動彈一下。

孟一從他不協調的姿勢裏窺到天機,一邊忍不住害羞一邊覺得他和他哥雖然在時間上贏了,但戚寒勉強能夠在質量上取勝。

于是他像只小奶狗似的哼唧着蹭到傅歌旁邊,遞給人一杯橙汁,開口問:“小爸爸,你是不是屁股疼?”

“噗——”的一聲,橙汁怎麽進去的就怎麽出來了,傅歌捂着嘴擡起眼看他,濃密的睫羽上還沾着淚,無奈地捏了捏他的鼻子,“你也不知道害臊的哇?”

孟一臉蛋紅紅的,小聲嘿嘿嘿地笑,“我哥說和爸爸不用害臊。”他從口袋裏拿出很小一管藥膏,眯着眼的小表情還挺驕傲:“這個這個!親測好用,我用着特別好!”

都是大男人,昨天再羞恥的事都聽過了,傅歌也沒怎麽別扭,把藥膏收好和他并排躺在一起。

期間傅決寒和戚寒過來了一趟,分別給他倆抹了一層防曬,于是兩張小卷餅一起翻來翻去地被人擺弄了一通,做了虧心事的父子倆又問他們餓不餓渴不渴,得到否定答案後一人給喂了一顆喉糖。

昨天晚上實在沒剎住車,兩人的嗓子都喊啞了。

等他們走了剛被翻完的孟一就更不想動了,含着糖趴在傅歌肩膀旁邊,翕動着鼻尖聞了聞,開口囔囔的:“小爸爸,你身上和我哥一個味道。”

傅歌:“什麽味道?”

“嗯……橙花?我也說不好。”他嘗試着描述了一下:“我哥聞起來很有安全感,您聞起來很溫柔,就……像媽媽一樣。”

傅歌轉過頭,海水一般澄澈溫馴的眼眸在他臉上描摹了兩圈,随後張開胳膊,叫他:“過來。”

“嘿嘿嘿好!”孟一像顆小炮彈一樣撲進他懷裏,枕着傅歌的肩膀望着天。

相比戚寒,他更喜歡和傅歌這個爸爸親近,甚至看到了就想着要貼貼,如同雛鳥眷戀母親的羽翼一般依戀他,雖然只相處了不到兩個月,但是他從傅歌身上感受到了源源不斷的愛。

戚寒像遮蔽風雪的山,他則像山上甘甜的溪澗。

“是不是在想你媽媽?”

孟一點點頭,小小的心髒像被緊攥着,整個人都蔫了。

“我聽我哥說,他去孟家接了媽媽很多次,媽媽都不願意來醫院,我怕她因為孟叔叔的事……生我的氣了,不想再見到我……”

“您和我媽媽是朋友對嗎?”孟一猶豫着問:“能不能幫我……嗯,說說情啊,我想去看看她……”

傅歌嘆了口氣,攬着他脖頸的胳膊擡起來,在孟一鼻子上點了一下,“怎麽可能是不想見,她只是不知道怎麽面對。”

他把手機拿出來,翻出相冊,往下滑了好半天才翻出一張照片,是一個戴瓜皮帽的小男孩兒,穿得很單薄,他手裏捧着一件厚實羽絨服,轉過頭望着鏡頭的方向,滿眼都是驚喜,仿佛在問:真的可以給我嗎?

“看看,是不是你?”

孟一不敢置信地眨着眼,“爸爸怎麽會有這張照片?”

“你媽媽發給我的啊。”他把手機給孟一慢慢看,擡頭望着天空,即便過了很多年,還依稀記得陶雅決定領養孟一前說過的話。

“她和我講,在幼兒園裏一眼就挑中了你。”

“那麽小那麽乖的寶寶,看着我時明明滿眼都是向往,眼淚都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了,卻還認真地和我說:我愛過敏,身體也不好,不太好養的,阿姨要不要再看看其他小朋友哇?”

小孟一當時甚至還牽着她的手在園裏走了一圈,給她很仔細地介紹那些身體硬朗的小孩兒,明明其他小朋友在有大人來時都搶着表現,做夢都想自己被挑走,只有他在真心地為陶雅考慮。

我也好想有個家哇,但是院長說我不太好養,如果養着養着死掉了,這個阿姨要傷心的。

傅歌笑了笑,問他:“知不知道小雅當時和我說什麽啊?”

孟一抹了抹眼,啞聲問:“什麽啊?”

“她說,我一定要給這個小天使一個家。”

“不管孟清疏領養你的目的是什麽,孟想又以什麽心态在照顧你,小雅從始至終都是愛你的,小寶,她把你當成天使呢。

作者有話說:

小寶你也是我的天使呀(ˊ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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