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甕中捉鼈（上）

羅謹坐不住，團隊裏的人也沒有誰先開口。

還是過了一會兒，關山邈出了聲，“現在宣布一下，顏瑟正式停職。”

一頓，不疾不徐補充了一句，“其他人照舊。”

今天的會議開得實在太長，他想出去透透氣。

大夥都散了，持續了小半天的低壓氣氛終于不再是冰點。男女同事都開起玩笑，紛紛讨論待會兒下班後去哪裏搓一頓。

只有羅謹神情不适，獨自一人恍惚地靠在滑輪椅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晚上，關山邈跟君屏通視頻，她問起最近的情況，他慢條斯理地沖了一杯咖啡，沒有加糖。君屏隔着屏幕看着他的一舉一動，十分嫌棄，“沒我在的日子你過得可真糙。”

“你知道就好，什麽時候回來？”關山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嗯，有點苦。

他不想她了解太多這些事情，最近總是在岔開話題。

君屏不傻，就是偶爾犯點蠢，也知道他的意思，他不說，她也不再繼續追問，只是遠在大洋彼岸，她對關山邈做鬼臉，說了一句“就不告訴你。”

“不想要接機？”

“……”

富貴不能淫。

“膽子變大了，可以呀。”

“……”

威武不能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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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屏最後還是向資本主義邪惡勢力屈服了。原因是導師突然在門外咚咚咚敲門，說自己到時候回國了自己兒子回來接駕。

兒媳也會過來。

？？？

才不要被塞一噸狗糧！！

導師老頭的兒子兒媳戀愛長跑了十幾年，打初中開始就勾搭上了，結婚擺喜酒的時候，君屏還是個初中生，被婚禮上放的視頻短片喂得飽飽的，吃了幾塊海參和喝了半碗鮑魚湯就飽了。

雖然事實是自己不喜歡吃海鮮，但還是不得不承認，這小兩口很甜。光見面都能暴擊一萬點。

“你還是來接機吧。”君屏迅速改口。

關山邈的情緒也來德突然，一下子笑得特別開心。

君屏趁着他還有意識之前問他為什麽，關山邈捂着肚子說：“這是今天聽到的第一件開心的事。”

……

過了三天，小何進辦公室找關山邈，聊了一會兒。兩個人覺得，網也該收收了，于是商量好把“甕”做好的事。

可是這個場景實在不适合被稱作嚴肅，兩個大男人在推推搡搡地搖頭晃腦。以下請看詳細內容。

“這樣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

“太血腥了。”

“要不我來？”

“你來吧你來吧，我下不去手。”

“至于嘛，我就讓你抱這麽件小事。”

關山邈小孩子脾氣發作，一臉不爽地對着屋子裏壞掉的打印機黑臉，站在一旁的小何手足無措。

關山邈剛才想讓小何拍一下這部機器，小何膽小怕弄壞了，然後兩個人的意見就僵持不下。

“這麽着，你去把大羅請過來，讓他看看。”關山邈把前幾分鐘卷起的西裝襯衫袖子放下，整理了一下儀表，給小何打了個眼色。

小何收到指示，退了出去。

羅謹是悶聲進來的，敲了門，什麽話也沒說，就低低地問了句“老大你找我？”

他的手左右都放不好，插口袋也不是，交叉放在前面也不是，導致場面一度有點尴尬。

關山邈選擇忽略了他的那些窘迫和不适，右手輕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跟他說打印機的問題。羅謹“哦”了一聲，看起來很老實，乖乖地走到跟前查看機器的問題。

但當他似乎将要修理好的時機，關山邈卻突然來了個電話，看起來還是急電，交待羅謹兩句之後，他就匆匆帶門出去了。

辦公室裏沒了人，羅謹就放松起來，機器修好了，他試着打印了一份東西，機器運轉正常，他抽出那張紙，正準備扔掉。在手快碰到垃圾桶那一瞬間，他鬼使神差地瞄了一眼裏面的內容，發現是最新的機密。左右環顧确認沒有人之後，賊心忽起，又把這張紙揣進了兜裏。等關山邈回來，一切已經恢複如舊，連打印機裏又重新打印出來一份跟剛才一模一樣的資料。

關山邈誇他技術不錯，羅謹笑着離開了辦公室。

小何接着敲門進來，像是和關山邈又重新商量了什麽，在裏面待了有一段時間。

出來的時候他也一言不發，只是下班回家，坐在出租車裏的時候，他才輕嘆了一句“做人切忌一個‘貪’字啊。”

司機在車裏放着舒緩的電臺音樂，從窗外看過去，雨在漫不經心地下着，車裏的人卻覺得，自己長這麽大，已經結婚生子，卻是頭一回遭遇了這麽大的打擊。

出生入死的兄弟，可以共患難，卻在榮華富貴這裏跌了一大跤。也算是過了而立之年的人，看着團隊裏的人被名利蒙蔽了，心還是不由得寒冷，比在車外不停奔走，衣不裹體的行人更倍覺凄涼。

幾天後，羅謹被抓了。

顏瑟沒有再回來，盡管她已經被證明了清白。

不是沒有給過他們機會，關山邈和團隊裏的大家都給過。第一次是在會議室，旁敲側擊地提醒可以自動認錯，第二次是關山邈留了個可以自己過來找他談的暗示，第三次就是打印機事件。東西是關山邈自己弄壞的，文件也不是機密，被他改動過再放進去，小何是個掩護，為的就是再給羅謹最後一次機會，可他沒有珍惜。

小陽光的語錄裏面有一句：別給臉不要臉了。

說的就是這樣。

長痛不如短痛，關山邈和君屏講了這件事，她有點小擔心，不知道這個藏獒會不會一直憋着。她油嘴滑舌，“要不要我現在漂洋過海去抱你？”

他被她一逗，心情不再低落，恢複了一些之後，整理了情緒。

他想跟她說，此時的自己原本不是脆弱，可是一看見她，就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然後換她柔柔的一句“為什麽要讓你來承受這些事情。”

可是他真的看到她，卻不想這麽說了。他想他的小姑娘開心，永遠都高高興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