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判官感染體

斯嘉對自己怎麽失去意識的記憶很模糊, 但怎麽恢複意識記得很清楚。

他闖入右邊的門後，看見了一個躺在病床上的孩子，帶着呼吸機, 對他的到來既沒有驚吓也沒有意外, 只說讓他睡一覺, 這裏很安全。

睡醒後，他就能恢複正常。

如果陸慢當時在那兒, 一定會認出那是還沒有變成人彘的小紫，也許是早期它主動将身體送給醫院, 還沒有動手術時。

進入那段時期的斯嘉不用遭受折磨，平安離開。

陸慢一直覺得小紫的獻身帶有濃烈的宗教意味, 否則只是将自己幾個器官移植出去，頂天能救十幾人, 但實際上真正得救的人恐怕幾百不止。

從愚者的話中也能聽出來，小紫失去身體的某一部分，可能是某種獻祭意象。

陸慢想通這些, 就不再去想，現在更要緊的是通過浮橋進入妖塔。

身邊的影子逐漸多起來，陸慢和謝玉也警惕過一陣，但他們很快發現這些人影根本不在乎兩人, 只是自顧自地向前走。

陸慢扭頭對謝玉說：“我們別走散了。”

謝玉剛到嘴邊的話咽下去, 輕輕嗯了一聲。

陸慢正在思考, 如果感染體真的在搞六道輪回的概念形成區域, 那他們進去後一定不會很和平。

六道輪回中有三善道和三惡道，不知道進了三善道會如何, 但進了三惡道一定沒好事。

陸慢對此比謝玉要熟悉, 對他說：“等會兒我來選一扇門進去, 你和我進同一扇門。”

謝玉：“那當然，不過你又知道了什麽，從不同門進去有什麽不一樣嗎？”

陸慢就又騙他說聽老人講的故事，謝玉聽後若有所思，但沒有懷疑，只說：“先熟悉一下情況，反正六扇門我們遲早要都走一遍，也不知道失蹤的人都在哪。”

兩人看似從容實則小心謹慎地渡過浮橋，不過現在陸慢有同化技能，謝玉也有小紫給的天賦，倒是不怎麽擔心被發現。

只是到了橋盡頭時，他們卻進不了這扇門。

陸慢擡頭看見大門上的幾個字，原本是一團混亂蠕動的字跡，在陸慢眼裏逐漸修正過來，變成“人間道”三個字。

“進不去。”謝玉往前走了一步，然而只一眨眼的瞬間又回到原地，死活接近不了。

“那就說明我倆不能走人間道。”陸慢開始思考，“不知道判定标準是什麽……不對，走三善道的人本來就很少。”

她往旁邊兩座橋看去。

另外兩座橋上擠滿了人，而原本和陸慢謝玉走一起的幽靈，在走到浮橋盡頭後也十分自覺地分流出去，要麽進入三惡道，要麽進入阿修羅道。

還挺嚴謹，陸慢還以為能夠随便混一個門進入。

小紫的雙胞胎弟弟挺會玩啊，到底什麽來頭，就連小紫對它也一無所知。至少陸慢在末世生活這麽久，已經很少看見神鬼概念，畢竟大家都更信奉拳頭和槍子。

“只有天神道和人間道相對安全一點。”陸慢喃喃自語，“人間道不能走。如果感染體真的這麽嚴謹，那我肯定走不了天神道。”

可以讓謝玉試試。

謝玉：“啊？你說什麽？”

陸慢嚴肅道：“隊長，你去試試能不能走天神道。”

謝玉皺着眉，雖然想說什麽，但還是選擇先聽陸慢的，兩人沿着外圍轉到寫着“天神道”的門口，謝玉試着往前走了一步。

然後瞬間消失在陸慢面前。

……啊？？？

她只是随便一試而已，這就進去了？！謝大隊長這麽牛逼，居然被分配到天神道？

陸慢不敢置信，驚訝中帶着一絲不甘心，她也試着往裏走兩步，然後被彈了回來。

不僅被彈了回來，甚至讓她多後退了十幾步。

陸慢：……這就有點過分了啊。

她臉色沉沉，最終還是認命地去試其他入口，這一次她更牛逼，只是經過餓鬼道門口時，不知道哪裏來的人影踉跄了一下，倒在旁邊人影身上，然後連鎖反應将陸慢直接創進餓鬼道。

陸慢其實穩了一下自己，但是這扇門仿佛非得讓她進去，一股無形的吸力拉扯着她，以至于等陸慢反應過來時，她已經站在幽黑的塔內。

前方是一個極為空曠的大平臺，陸慢屏住呼吸看去。

密密麻麻，全都是人影，甚至還有一部分感染體……雖然只是些低級感染體，還保存了部分人類的樣貌。

所有人從六扇大門中進入，通往中心平臺的路只有腳下一條，一共六條衆星捧月般環繞在周圍。

通道不太寬敞，底下是深不見底的深淵，陸慢探頭看了一眼就收回來，心想還是離遠點比較好。

擡頭一看，謝玉正在不遠處的通道上焦急地看向她。

陸慢對他招了招手，示意自己沒事，她只是心情不爽而已。謝玉放下心來，兩人相隔太遠距離，他還真不好到陸慢這邊來，而且中間的平臺上坐着一個不知道是不是感染體的存在。

陸慢也注意到了。那個東西像人一樣有四肢軀幹，坐在正中央寫着什麽，每個經過通道的人都要從它面前經過，聽從它的指示去背後某個門。它的整個頭和臉巨大無比，寫字的手卻很小，也不知道它怎麽看見字，但是陸慢此刻連幽默的心情都沒有，因為它壓迫感很足。

光是那張比陸慢整個人大了快三十倍的臉，就讓人頭皮發麻。

“真的很嚴謹啊。”她忍不住又贊嘆一聲，“還安插一個判官二次定罪，如果判官不是感染體就更好了。”

難道小紫它弟真的想打造一個廢土朋克式地府？

“下一個。”判官冷冷道。

下一個人影不敢耽誤，立刻走上前。

判官巨大的眼睛看下來，幾乎要貼在人影頭上，半晌，才說：“生前欠債不還錢，是個老賴，去畜生道。”

“開培訓機構卷錢跑路，去地獄道。”

“2037年，感染體同時撲向你和朋友，你将朋友推了出去，自己跑了，朋友最終慘死，你成功活下來。”判官巨大的眼睛裏始終只有冰冷的情緒，只是愉悅地扯了扯嘴角，“幹得不錯，你可以去人間道。”

陸慢和謝玉同時心髒一沉。

怎麽會這樣，他們聽了大半天，分明最後一個人犯的罪更重，為什麽反而能去人間道？

判官愉悅地咧開嘴，人影感激涕零地朝它跪下，然後興高采烈地奔向人間道的門。

陸慢開始瘋狂思考。

還是不能用常理來判斷，她之前被唬住了，這裏畢竟還是感染體的地盤，而且還是極為危險的B級區域。

罪行更惡心的人反而去了人間道，只是騙了錢的兩人卻去了畜生道和地獄道……陸慢又瞥了一眼大頭感染體。

她應該知道原因了。

這裏沒有善良，所有一切都被定義為惡，越惡毒越受到賞識。

反而卷錢跑路這種沒有逼格的惡，讓判官感到厭惡，那更不用說沒怎麽做過壞事的人類和謝玉……

等下，是不是馬上要輪到謝玉了？

陸慢緊張起來，焦急思考着有什麽方法可以幫謝玉糊弄過去，卻見謝玉對她搖了搖頭，讓她別輕舉妄動。

陸慢冷靜下來，以為謝玉有什麽方法。

在焦急的等待中，她看到謝玉在判官的“下一個”中，冷靜走過去。

——然後判官面前把刀抽出半米，寒氣森森，閃瞎了判官的眼。

感染體：……

陸慢：……

懂了，這就是暴力通關流的精髓。

謝玉的天賦自帶技能可以讓他從感染體的氣息中判斷強弱，這個似乎可以看透人類過去的感染體并不強，于是他直接開始威脅。

“你、你。”判官臉色變得很難看，但居然真的忍氣吞聲了，“你……沒有做過惡事。”

“你的過去經歷單調無聊，連随地吐口水的經歷都沒有。”

謝玉：“說重點，趕緊的。”

感染體氣的臉都青了，它憤怒地盯着謝玉，似乎要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扒出來。

“……你八歲進入稽查隊，試圖成為一名維持秩序的執法人員，但随後你意識到，學法救不了末世人。”判官緩緩開口，似乎想給他定罪，但礙于武力威脅，他遲遲說不出打入地獄道這種話。

該死，怎麽讓這種煞神混進來了！

陸慢則非常意外，她沒想到謝玉曾經進入過稽查隊，這次經歷居然讓她誤打誤撞聽到了謝玉的過去。

“于是你加入巡邏隊，并迅速成長為巡邏隊的支柱。”

“你的人生順風順水，你一直在朝着不切實際的理想靠近，如果沒有經歷那次意外的話。”

陸慢注意到，謝玉的表情有一瞬間變化。

“你目睹了一場大型死亡，本來你應該在那場災難中死去，但是……戰士們用生命将你送了出來。”判官咬牙切齒，語氣越來越詭異，“至今，你都活在戰友死亡的陰影中。”

謝玉握刀的手，慢慢收緊。

陸慢心中打鼓，好像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

謝玉其實進入了那個死亡區域，但是避難所所有人，包括內城勢力，都以為他因為是晚了一步進去才逃過一劫。

為什麽真相和報告有出入？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你的罪名！”判官激動地翻動紙頁，“欺騙！你讓巡邏隊成員參與內城選拔，但是你根本不打算讓他們通過！你的真實目的是——向某個存在複仇！”

陸慢突然抓住旁邊的人影，壓制技能一開，就壓着嗓子說：“怎麽這麽慢啊，後面還在排隊呢！”

被她勾肩搭背的人影一懵，也順着她心意開口：“對啊，能不能快點！”

有了第一人和第二人，其他人也紛紛被煽動吆喝起來。

判官：……

我當判官這麽久，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奇葩情況，居然催他？

判官眼睛在謝玉臉上和他的刀上來回轉悠，最後忍氣吞聲，怒氣沖沖，陰冷道：“你去阿修羅道，這是三善道，不能再讨價還價了。”

阿修羅道雖然是三善道，但怎麽說呢，寓意不太好。據說阿修羅道的人最後還是會墜入地獄道。

但已經好很多了。

在謝玉看過來時，陸慢點了點頭，于是謝玉收回目光，朝阿修羅道走去。

此時直接動手不是個好時機，他和陸慢都很有默契地決定，先按照規則走。

下一個輪到陸慢。判官知道她剛剛在攪混水，諷刺地扯了扯嘴角。

“餓鬼道，給爺爬。”

“？？”陸慢大聲道，“等一下！再看清楚點，我怎麽是去餓鬼道！”

“餓死的難道不應該去餓鬼道？”判官特別不耐煩。

陸慢不能承認，因為她的确是餓死的，現在的自己是穿書者，暴露這個身份有風險。

當然主要原因是她想争取一下和謝玉一起。

“你再認真看看。”陸慢嘴一張，開始傳統藝能，“我是一個57歲正直本分虛弱的醫生，現在是外科主任，我手上拉回來無數生命，當然，也因為一些不可抗意外，我手下死去的人也不少。”

“你覺得送我去餓鬼道合适嗎？公正嗎？能服衆嗎？合規矩嗎？有道理嗎？”

判官感染體：焯！這人b話怎麽這麽多！

作者有話說：

淩晨才寫完……大家千萬別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