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方木走回賣貨的地方,地上支的攤子已經少了兩匹布。
喬松見他回來,連忙問道:“怎麽樣?”
方木一把推開他伸到眼前的臉,不說話。
喬松見他這反應,還以為他沒找到:“陵陽城這麽大,連本書都找不着?”
方木這一路思想鬥争做的厲害,鬓角全是汗,板着臉,冷冰冰道:“少八卦,多賣貨。”
喬松啧了聲,明白方木這是過河拆橋。
但對方不想說,他也不會追着問。
他估摸着是找着了,只是方木害羞,不肯明說而已。
走了一路,方木也冷靜下來,他被曬熱了,先坐下來喝了點水,然後才接過兄弟的位置,換着吆喝。
而後又陸陸續續賣掉五匹布,幾人吃了碗馄饨面,接着販賣。
他們的布花色和材質都好,受夫人小姐歡迎,價格也公道,快到休市時,攤子上就剩一匹月白色的布。
看着這匹布,方木又不免想起朝顏,這顏色襯他,而且朝顏從常遠逃難到西水村,就只帶了三身衣物,将來兩人拜堂成親,連身像樣的也沒有,這麽一想,方木一拍大腿,說道:“不賣了,回去吧,這匹我要了。”
幾人喊了一天也累了,見他把最後一匹包了,也不問用途,直接收攤走人。
在場只有喬松懂他的心思:“買給哥夫?”
方木用破布把布匹小心翼翼包起來,聞言點點頭。
喬松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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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回了客棧,方木把今日賣布的錢交給宋生,并說道:“剩了一匹月牙色絹布沒賣,我要了,錢你在工錢裏扣。”
宋生問:“還沒到年節,怎想着買布了?”
方木便道:“給我夫郎的。”
宋生一愣:“你何時成的親?”
方木道:“還未成親,只是定下來了。”
宋生了然,笑道:“你瞞的夠緊啊。”
方木也笑:“就是上個月的事。”
“恭喜。”宋生又道:“與你共事多年,我幾度以為你無心此事。”
方木笑了笑沒說話。
他知道自己以前的行事作風讓同事有些誤解。
宋生又問:“何時成親?”
方木道:“還沒這麽快。”
“那可得提前跟我們說一聲。”
“這是自然。”
宋生拍拍手,吸引住大家的注意力:“今晚大家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啓程回平南縣。”
終于能回家,大家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各自洗漱,又紛紛睡下。
第二日一早,宋生便去買路上要吃的幹糧,其他人把東西收拾好,準備回家。
辰時初,七個人便趕着只載着行禮的牛車浩浩蕩蕩返程。
返程要比來時輕松,牛車來時一天至多只能走六十裏,返程時可達八十裏,八天的路程至少縮減了兩天。
十四這天下午,緊趕慢趕六天行程的衆人,終于在申時中到了縣城。
才剛把東西卸下,方木就說要回西水村。
此時回去,一不方便找車,二路途遙遠,恐怕還在慶遠鎮天就黑了,宋生幾人不解,老算盤更是問道:“你有什麽事這麽着急?”
以往回來的晚,方木都會在這住一晚上,隔天再回慶遠鎮。
他們不知道,喬松可是清楚的,出面解圍道:“沒事,我跟他一塊回。”
知道他們兩是一個鎮子上的,見方木堅持,也就遂了他們。
宋生道:“你稍等會,我去結數。”
方木點點頭,對他們道:“麻煩了。”
老算盤道:“兄弟一場,說這些話做什麽。”
喬松道:“先去把東西歸置好。”
他們的個人物品還要放進廂房。
方木嗯了聲,随他一同去後院。
把蓑衣等物放好,方木又給來時的燈籠重新換上蠟燭,好保證能夠回到家。
兩人還在廂房時,宋生走了過來,手裏拿着兩個錢袋子。
進來便道:“給,這次的工錢。”
喬松過去歡歡喜喜接過來,掂掂重量:“哇,這趟值了。”
方木也拿了過來。
宋生道:“扣除布匹的二百文,結你一兩八十文。”
方木真誠道:“多謝。”一匹布斷然不止二百文,是宋生給了更便宜的價格。
宋生道:“快回去吧,再晚就遲了,路上注意安全。”
“對了,商隊裏可有不要的爛布?”
宋生問:“有倒是有,你要?”
方木點點頭:“想做床簾。”
宋生沒去過他家,不懂,但是喬松卻是清楚的。
其實哪怕是爛布也有作用,但宋生與他相識多年,不會這點東西都舍不得。
“你們去大門口等我,我找來給你。”
兩人便按照他的吩咐,在門口等他。
等了差不多半刻鐘,宋生才挎着個包袱出來。
出來後直接交給方木。
方木一把挎在肩膀上,對他點點頭。
話在不言中。
宋生揮揮手,示意他們趕緊回去。
方木和喬松也不再待,疾步趕回慶遠鎮。
老算盤他們的擔心也是有道理的,畢竟夜路不好走,從縣城回慶遠鎮都需要一個時辰,何況方木還得回西水村。
兩人本來就才剛結束走商,正是累的時候,又花了一個時辰趕到慶遠鎮,喬松感覺自己的腿都快廢了。
他氣喘籲籲:“下次我可不陪你這麽趕了。”
方木也累,他的聲音很低:“這次多謝你。”
喬松擺擺手:“行了,趕緊回去吧,小心點。”
此時兩人已經到了慶遠鎮,哪怕夏天白日長,這會太陽也已經下山,光芒暫收,只能看見一點模糊的影子,不消一刻鐘,大地就會完全陷入黑暗。
方木拿出火折子把蠟燭點亮,問他:“真不用我送你?”
“還擔心我呢,趕緊走吧。”喬松推他。
“那我走了,你也回吧。”喬松就住在鎮裏,擔心他還真不如操心操心自己。
喬松見他一走,自己也趕緊回家,他沒有燈籠,可不像方木那樣能看得清路。
燈籠光只能照清前面兩三步的距離,好在這條路他走了幾年熟悉了,倒不至于摔個跟頭跌個狗吃屎。
走到半路,實在口幹舌燥的厲害,方木放緩腳步,翻出水囊,抖了抖,就剩一點,忙灌進嘴裏解渴。
水不多,兩口就喝完了,方木把塞子蓋上,又加快了腳步。
一刻鐘後,方木終于走到了山口。
此時月明星稀,若不是月光明亮,連屋子都看不清楚。
房子就剩個輪廓隐在月光下,沒有一點光亮滲出。
朝顏已經睡了。
方木站在山口,看着半個月不見的屋子,忽生一股近鄉情怯的心緒。
他清楚的知道這是因為屋裏的人。
但思念許久的人就在眼前,方木不能停下腳步。
他也停不住,不然也不會連夜趕回。
他挎了挎身上的包袱,把燈籠往前伸了伸,走進了荒地。
他提着燈籠到屋前,看了看鎖,門是從裏面關上的,嚴絲合縫,他又繞到側邊,去敲窗,輕輕叩了三下,喊道:“顏顏,是我。”
朝顏才剛躺床上不久,今日他去砍柴,忙的晚了,等吃完飯洗漱好,已經明月高懸。
還沒睡着,就聽見方木的聲音,還以為是自己太過想念産生了幻覺,又聽到方木的喊聲。
朝顏心下一動,清楚是他的木哥回來了,連忙下床,連鞋都來不及穿,就摸黑去點燈,嘴上喊着:“木哥你等一會。”
門窗緊閉,所以方木沒聽到朝顏因為着急,腿撞上了凳子發出的聲音。
朝顏忍着痛點亮蠟燭,就去開門。
房門被他用木棍在後面撐着,外邊的人要進來除非撞門,所以很安全。
他把木棍撤下,一把拉開門,就見半個月不見的方木站在門外。
方木的燈籠還剩一點蠟燭沒燒完,所以燭光把他照的一清二楚。
朝顏瞧着他,心緒翻滾,什麽也來不及說,就伸出手把他抱住。
方木牽挂着的心也因為看到他安好而放下,他吐口氣,不動聲色拍了拍朝顏的後背:“我身上髒。”這是真的,他好多天沒洗澡了,又是大夏天,味道肯定不好聞。
朝顏卻毫不在意,把臉靠在他的肩窩,甕聲甕氣道:“木哥,我好想你。”
方木用臉蹭了蹭他的發鬓:“我也想你。”
朝顏只感覺鼻頭喉嚨發酸,總忍不住想哭,但他又不能哭,抱了方木一會,把他松開,接過他的包袱,讓他進屋。
方木要吹蠟燭,低下頭,就先看到他光着的雙腳:“怎不穿鞋?”
如同手指一樣圓潤的腳趾頭動了動,朝顏有些不好意思:“我太想見你了。”
方木哪還能生的起氣,把燈籠吹滅,放在一邊,彎腰,一把把人橫抱起來。
朝顏吓了一跳,卻又因為拿着東西,只剩單手去摟他的脖頸。
方木把人放在床上,蹲下身,把他的腳捧起來,輕柔抹去腳底的灰塵,完了說道:“我去洗漱,你先睡。”
朝顏搖搖頭:“你吃飯沒?”
方木道:“我自己來。”
朝顏哪舍得,就去穿鞋:“我給你煮碗面吃。”
方木也不攔着他,見一個活蹦亂跳的朝顏總比見一個睡着的朝顏好。
只是方木不讓人下地,而是就着蹲身的姿勢,兩手圍住他,說道:“久日未見,我想先給你一個吻。”
朝顏低着頭看他,臉紅紅,但還是忍不住低下頭,對着他幹燥的唇親了下去。
思念在唇齒間化開,訴說着兩人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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