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時間總是過得又快又急,這個月底西水村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場雪,冬季翻過長長的秋日終于到來。
那會方木已經在裁縫鋪學習了差不多十日,總算把配色摸到了一點門道。
他這進度說快不快說慢不慢,但李瑤很滿意,方木算不上天賦絕佳,可不笨,常常一點就通,只是他剛接觸不久肯定前期會稍慢一些。
方木每日往返縣城和西水村,天越來越冷,雪也跟着下了。
今年的第一場雪并不大,下的時間也不久,是白日下的,不過一個時辰便停了,等到方木下午坐牛車回村時,早上下的雪就已化的七七八八,唯有遠山能看見一點白色。
方木坐在牛車上,寒風吹得實在受不了,就把雙手兜進袖子裏藏着保暖,好在身上的蓑衣遮擋了風,沒讓身子跟着冷。
搖搖晃晃到慶遠鎮,方木給了車費,就從山口回山腳下。
到家那會差不多是酉時中,天都快黑了,而山腳下的房屋上方飄着一縷細煙,那是有個人在等他。
秋去冬來,這個人從酷暑到寒冬,不曾在他心裏挪過一寸。
方木大步走回家,屋裏的朝顏正在煎蛋,聽到方木的腳步聲出現在門口,擡頭笑道:“回來了。”
他把秦尚給他做的冬衣穿上了,雖然布料顏色深沉,可他白皙的臉蛋被火烘的紅紅的,不僅沒減一分清秀,還顯得好看。
方木看了他一會,才應道:“今日縣城下雪了。”他進了屋,脫去身上遮擋風雪的鬥笠和蓑衣,又一一挂好。
朝顏的目光随着他而動:“村裏倒沒下多久,就是不知今晚還下不下。”他多看了兩眼方木的背影,才想起往鍋裏倒入一盆溫水,好在及時,鍋裏的雞蛋沒有糊,他準備煮雞蛋湯來着,完了把蓋上蓋子,鍋鏟放在一邊。
他默默想了想,男色真的誤人。
兩人成親都半年了,他還看不夠方木。
方木走過來抱了下他才去打熱水洗手臉,說道:“外面太冷了,雞鴨還是送到大哥那邊養會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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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雞舍是用竹杆搭的,雖說朝顏用茅草圍了起來,可到底不如泥房子暖和,而且晚間更冷,免得雞鴨凍死,還是得麻煩方林。
朝顏也是有這個打算的,就算方木不提他也會說:“好,我明日就送過去。”
方木嗯了聲,見菜就要好了,便去把碗筷拿出來洗。
雞蛋湯煮好,朝顏用盆盛起來就算開飯。
熱騰騰的雞蛋湯拌飯吃,下飯又熱乎,吃完整個人都暖和起來。
哪怕雞蛋湯見不到一絲肉,兩人還是吃的很開心。
吃完了,方木去洗碗,又趕時間讓朝顏去洗漱,雖說天冷,可冬日裏洗個澡會更舒服。
等兩人洗完也算是結束一天的勞累,方木便去吹了燈躺在床上抱着朝顏聊天說話。
“你把豬崽和雞鴨寄養在大哥那邊,也能跟我去縣城住幾天。”
朝顏挨在他懷裏,呼吸間全是皂角香,他心滿意足:“也好,這雪也不知何時再下,萬一你趕不回來我還得挂念你。”
方木見他答應,又道:“那明日我晚一點再過去,先跟你把家裏的事辦妥。”
朝顏道:“不用,我這還不知要忙到何時,你先去,別耽誤時間,等弄好了我會收拾東西自己坐車去。”
方木把人往懷裏緊了緊,又伸出手去确認被子蓋沒蓋好,生怕朝顏着涼了,這才道:“成,你說了算,不早了,睡吧。”
所幸兩人身子骨好,大冬天人也是暖和的,而且方木舍得花錢,床底下墊了一床褥子,身上蓋的也是新的,兩個人摟着睡使得被窩裏暖和的很,跟火爐似的。
因為暖和,兩人也睡得好,隔日一覺醒來精神飽滿。
朝顏先醒,他要去做早飯,雖然方木說過很多次他去鎮上吃,可有錢也不是這麽造的,早起晚起也不過是睡一柱香的功夫,早起還能省點錢,那自然是自己做的好。
他穿上厚厚的冬衣,把鞋襪穿好,先去生火燒水,方木心疼他整日勞作,水坑裏的水又是從山裏引來的山泉水,不是地下井水,冬日裏冰涼入骨,方木便要求他一定要燒熱了才能用,免得把手凍傷或者生凍瘡,朝顏也知道那種滋味不好受,反正家裏的柴火足夠扛過這漫長的冬日,他也就不省着。
等把水燒溫熱了,朝顏才去甕裏翻出番薯芋頭,洗幹淨了放進鍋裏蒸。
即使是用溫水,等朝顏的十指暴露在空氣中,指頭沒過一會就是紅的。
乒乒乓乓的聲音吵醒了方木,方木習慣性摸了摸旁邊的位置,被窩是暖和的,可人卻起了。
他便也坐起來,拿過床尾的衣服穿上,起床洗漱。
他起來那會朝顏已經洗漱好,正在煲粥,除了自己吃,剩下的就拌紅薯藤喂雞鴨。
冬天到了,外面的青草難尋,雞鴨也跟着吃起了糧食,如果不宰,這就是不可避免的事。
像紅薯、糠,剩飯剩菜什麽的,都能煮一鍋喂牲畜。
方木在後面看着他坐在竈臺前低着頭往爐竈裏塞木柴。
這個場景很常見,朝顏勤快,縱使方木在家都好,一般做飯都是他負責,所以方木時常能看見他面對竈臺的背影。
說起來兩人成親已有半年,方木仍記得朝顏剛進家門時的事。
那會朝顏就不是個會偷懶的性子。
即使嫁給了他也依舊如此。
朝顏早就聽到聲了,可半晌不見下一步,便回過頭看着站在身後不動的方木,說道:“你傻站着幹什麽,還不趕緊洗漱。”
方木嗯了聲,笑着走過來彎腰把人抱住親一口,然後才去洗漱。
朝顏用袖子把沾上的液體抹掉,笑着轉過去接着掌火。
方木洗漱完,吸着氣跑過來烤火,嘴上嘀咕着:“凍死了。”
朝顏看見他蹲過來,把自己熱乎乎的手往他臉上貼。
方木順勢在他手上蹭了蹭,問道:“不冷?”他從外面進來,臉被寒風吹涼了。
朝顏搖搖頭,仍舊替他暖着。
方木眼眸動了動,吻了下他的手腕,沒說話。
等把方木的臉捂暖,朝顏自己的手也不熱了,恰好蒸的紅薯芋子熟了,随着水霧散發出香味,便讓他先吃早飯。
然後自己去舀了兩碗粥水用來送紅薯芋子。
紅薯皮和芋皮都留着,一會跟紅薯藤一起拌勻喂牲畜。
方木吃完早飯就得出發去縣城。
外面沒下雪,但方木還是把鬥笠和蓑衣披上,出門前又吩咐朝顏:“一會你來記得戴上風帽,去縣城那條路風大,別凍着了。”
朝顏點點頭:“路上小心。”
方木低頭吻了下他的額心,說道:“我在縣城等你。”
朝顏嗯了聲,送他出門。
等方木走了,朝顏就去把雞鴨和豬崽挑到方林家,講明因為天冷,需要借用他們家的豬圈,順道他要去縣城住一兩天,請他幫忙喂喂牲畜還有昂昂。
方林答應了,但是朝顏送來的糧食他沒收。
朝顏也不強求,又把牲畜的口糧給提了回去。
回到家把兩人的衣服收拾好,朝顏又安撫了下焦躁不安的昂昂,好不容易把它勸住,這才敢鎖門離開。
他也按照方木交代的,翻出了方木用了多年的舊風帽,一會拿來遮擋寒風。
好在他事先就給昂昂做了個小房子,這麽冷的天昂昂也不至于睡在外面,有方林答應喂養,昂昂餓不着。
朝顏到了慶遠鎮,就坐上一輛牛車,朝着縣城出發。
方木到了縣城,裁縫鋪已經開門,李瑤和秦尚都在。
這些日子方木日日都在,自然會經常碰見他。
秦尚對于他來當掌櫃這事估計有想法但是反抗無用,所以知道他在這學習但就這事是一句話都沒說過。
至于為什麽方木知道他有想法,是從對方的表情看出來的。
也許在他的心裏,方木始終都是外人。
方木也不搭理他,盡管兩人看不對眼,但是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聽李瑤的。
李瑤見他過來,先讓他喝口熱茶去去寒。
方木應了聲,把蓑衣和鬥笠放好,就自己去弄茶水喝。
等他緩過勁出來,李瑤才傳授他新的知識。
朝顏是晚方木半個時辰到的縣城。
他下了車給了車費也直直往裁縫鋪去。
冬日天冷,街道上擺攤和來往的人都少了許多,比他上一次過來要冷清一點。
朝顏挎着個包袱出現在裁縫鋪門口,可把小荷驚着了:“小朝大哥。”
朝顏取下戴着的風帽,對她笑了笑:“小荷姑娘。”
方木聽見他的聲音,立馬對李瑤道:“顏顏來了,我去看看。”
李瑤見他與夫郎成親半年還這樣恩愛,不由無奈笑了起來,只好放下手上的東西随着他出去。
秦尚在櫃臺裏百無聊賴站着,見到朝顏進門,打了聲招呼,聲音剛落下,方木就急匆匆從裏間出來。
雖然他确實不喜歡方木,可對方愛夫郎這點他挺欣賞的。
這會方木的眼裏就只有朝顏,過來就摸他的手,果然很冰:“怎麽不多穿一件?”
他穿的還是早上那會那麽多。
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親近,朝顏不是很好意思,加之李瑤又從屋裏出來,朝顏只好一邊羞澀一邊打招呼:“姐。”
李瑤點點頭,笑問道:“剛聽見你聲小木就待不住了。”
她一說朝顏就更加羞了,見方木細心給自己揉搓雙手暖和自己,輕聲道:“還好,不是很冷。”
“你先坐會,我去給你倒杯茶。”他說完就轉身往裏間去。
朝顏既享受他的貼心,又羞惱于被外人看了去。
李瑤倒覺得沒什麽,秦尚沒犯糊塗之前對她比這更甚,因此她橫了秦尚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又不知因為什麽被夫人威脅了的秦尚是一頭霧水。
李瑤橫了秦尚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見朝顏挎着個包袱,不知他帶了什麽東西,以為他是來辦事的,問道:“家裏發生何事了?可需要我幫忙?”
朝顏一愣,順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自己手裏的包袱,反應過來後便笑着回複道:“沒事,只是木哥看下雪了,怕兩頭跑不安全,就說在家裏住幾日,這幾日得麻煩姐了。”
李瑤聽完驚喜說道:“都是一家人怎麽會麻煩?早就應該搬過來,床鋪我都安置好了,你們住進來就行。”
朝顏見她神色不似作僞,心中的那點不安才消失不見。
他和李瑤還不熟,雙方都還不是很了解對方,而他們唯一的聯系就是方木。
朝顏在方木的嘴裏知道這位姐姐人很好,短暫的相處也确實如此,可現在方木是拖家帶口住到她家,肯定要主人歡喜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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