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觊觎

或許是桌子太硬了, 把人硌得難受，穆清清手一滑, 臉蹭到冰冷的桌面上, 瞬間驚醒過來，猛地坐直了腰背。

“……”

她甩了甩被壓僵了的右手，另一手掩面, 頗有幾分無奈。

就在這時, 穆清清捕捉到了床帳中傳來的急促的呼吸聲，就像在死死壓抑着什麽一般。

她側頭看去, 遲疑道：“少莊主？”

“少莊主, 你還好嗎？”沒聽到回應，她邊問邊朝床榻靠近。

僅有的記載裏都說無念山莊的大小姐體弱多病, 所以才被約束在莊內，輕易不出門。若是裴妙菡此時真有問題, 同處一屋中, 她總不能見死不救。

穆清清的指尖搭在床帳上，最後一次出言确認：“少莊主, 我把床帳掀開了？”

若是裴妙菡有阻止之力，定已出手了。直到現在都沒回應，只能是……

穆清清深吸了一口氣, 正要用使力，一只素白的玉腕卻更快伸出,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扣住了她的手, 把她拽入了帳中。

……

光線一暗, 穆清清猝不及防被人壓制在床榻上。那人跨坐在她身上, 一手把她的右手按在發頂, 一手扣住了她的頸項, 猛地掐緊又松開。

穆清清的眼神冷了下來，那一瞬間爆發的殺氣騙不得人，裴妙菡是真的想殺了她。

空出的左手擡起，原本是想一巴掌把人扇醒，卻在擡首時愣了下來。

眼前的人卸下了一直戴着的面紗。也是，沒人會戴着面紗入睡，穆清清也在瞌睡前先把面紗收了，但她沒有這麽漂亮的臉。

她喜歡自己毛茸茸的獸形，亦對人形的相貌十分滿意，可面前這張臉是她萬年來見過最好看的，沒有之一。

噩夢中浸出的冷汗把幾縷碎發黏在了頰邊，讓她多出了幾分頹廢和脆弱，就像被拉落神壇的仙女。蒼白到透明的膚色如剔透的美玉，鼻梁挺拔，唇色不點而朱，還有那雙本該含情脈脈的桃花眼。

一個人到底經歷過什麽，才會有這樣蒼茫空洞乃至絕望痛苦的眼神？

好像輕輕一碰就會堕入泥潭中窒息，好像拒絕的話就會徹底碎掉，拼都拼不回來了。

明明她沒哭，但為何比哭了還悲傷？

穆清清回過神時，手已輕輕落在她頰邊，捧住她的臉。

她雖然不是人，但對着這樣一張臉，怎麽扇得下去？

“別哭……”她原諒她了，不計較她的壞脾氣，只要她別用這種快碎掉的眼神看着她，看得她的心也要跟着碎了。

掐住脖子的手松開了，改為像她一樣捧住穆清清的臉。不一樣的是，裴妙菡的手像刷子一樣，小心翼翼地，又滿懷好奇地摩挲。

穆清清覺得癢，臉側開躲避，她又緊貼着追上來，不放棄那柔軟溫熱的觸感。

“這人是沒醒吧？”穆清清心想，“原來無念山莊的少莊主确實有病。是夜游症。”

她分神之際，裴妙菡俯身下來，與她雙目對視了一會兒像是在确認什麽，臂彎突然穿過了頸後，把她攬進了懷裏。

這完全出乎穆清清的意料。她下意識掙紮，換來的是裴妙菡把她的腰也扣住了，手越發收緊，就像終于獲得心心念念的糖果一般，摟住便死死不放。

穆清清呆滞地望着床帳，不敢相信自己會淪落為抱枕，還是在一個方見面便針鋒相對的人手裏。

半晌後，她嘆了口氣，擡手輕輕拍在裴妙菡背上：“睡吧，我陪着你。”

起碼今夜不要害怕。

不知是否是話起了作用，裴妙菡的身體微僵後放松了下來，但環着她的手未有松開。

夜涼如水，半夢半醒間，清冽的雪松香氣萦繞在鼻尖。

穆清清似乎夢到了那個人，不是在崖底，而是他們偷閑在房頂賞月的情景。

真奇怪啊，明明是沒有半分相似的兩個人。

……

第二日一早。

“你為何會在我床上？”

面對裴妙菡一臉寫着“你不要臉觊觎我美色□□熏心竟敢爬我床”的鄙夷表情，穆清清爬起來狠揉了臉，把臉頰肉都搓紅了。

這叫什麽事？

冷靜冷靜……

終于還是忍不住，她操起軟枕摁到裴妙菡臉上：“混蛋，我跟你沒完！”

她好心哄她睡覺，結果一早還被她嘲，東郭先生都沒她心梗！

“你敢打我？以下犯上，翻天了！蕭清，趕緊給我下來！”裴妙菡眼疾手快，扣住她襲來的手，眼裏盡是挑釁。

“道歉！”穆清清越想越氣，靠着一股蠻力把裴妙菡壓倒，“混蛋，快給我道歉！不道歉，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啧啧啧，怎麽這麽激烈嗎，衣衫被子都躺了一地？”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打作一團的兩人齊齊愣住。

床帳從兩側分別被拉開，同時探出裴妙菡和穆清清不悅的臉，兩人互瞪了一眼，又相看兩厭地撇開。

“我有敲門的，但你們好像沒聽見。”倚在房門上的蘇鳶目光飛快掠過他們淩亂的鬓發和頸項鎖骨間的紅痕，心裏就是一句“好家夥”，摸着鼻子迅速轉身，“對不起，打擾了。”

快要踏出房間時，她頓了下：“壽宴要開始了，你們可以了就告訴我一聲，我好跟古觀海說大概多久能到。”

回應她的是，枕頭砸在房門的撲通聲。

“還說不喜歡，一夜就把人拐上了床……”蘇鳶的聲音由近至遠透過門縫傳來，雖然後面有些模糊不清，但穆清清還是聽到的。

她震驚地回頭，內心已是翻江倒海，用看禽獸一般的眼神瞪着剛把枕頭砸出去的裴妙菡：“你、你……”

忙撈起被子裹住自己，穆清清吓得話都不會說了。怪不得裴妙菡對她假冒之事視而不見，态度如此奇怪，原來是對她心懷不軌，看中了她的美色。

[震驚！人心不古，無念山莊大小姐喜歡女子，還騙人上床！]

“不是，”裴妙菡啞口無言，“蘇鳶的話能信嗎？”

形勢逆轉，現在被人用奇怪眼神打量的變成裴妙菡了。跟先前不同的是，她是開玩笑，但穆清清顯而易見是認真的。

裴妙菡頭都大了，扶額道：“你聽我說……”

[吃瓜值+1000！]

吃瓜值竟然加了！它加了！真的！！！

她還傻乎乎去安慰她，以為自己做了件大好事！她怎麽那麽天真！

“我聽你個鬼啊！”

穆清清抱着被子跳下床，一臉悲憤地哭着狂奔出門。

“……”裴妙菡眼看着她身影消失在拐角，半晌後掩面推起了額發，另一手一拳砸在枕上。

不是做夢。

她是擔心魔種提前催發有可能傷到她，才把人拉到眼皮底下看着。

“這叫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