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再遇陷空島(2)
話說,展昭随着那個下人穿過了後院,來到了一處安靜的洞穴口,展昭不明所以地看着那個下人,疑惑地問道,
“敢問白玉堂是住在這裏?”
下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點頭,
“嗯,我們家五爺喜歡弄些機關暗器什麽的,說是在洞裏面方便。”
展昭心想,那不是和老鼠一樣,打洞方便。他想着,臉上就帶上了笑容,藏在對面樹上的白玉堂将這個笑容剛好收入了眼底,立時就想跳下來,好好抱抱這個看着就可人疼的小貓。但是轉念一想,不行,我不能就這麽饒了他,好歹他得為打我那個巴掌付出點兒代價。
“那客人,您就請吧,我們五爺在裏面等着呢!”
“好,煩勞你了。”
展昭剛要邁步進去,心裏略有些不安,這白玉堂怎麽都不問自己是誰,就讓自己進了他私人的地方?好像不太對勁。但是,他在上島之初,就懷了一顆致歉之心,所以也就沒在意太多,索性坦蕩蕩地走了進去。
人剛剛走了幾步,一個鐵栅欄門就落了下來,“咣當”一聲将展昭鎖在了裏面。展昭聽得身後的聲音,一驚,手不自覺地扶了下牆壁,卻碰觸到了一個碗狀的東西,
“不好,這個洞裏到處是機關,這定是白玉堂要報複我,才把我故意引到了這裏。”
電光火石之見,在牆壁的另一側突然射出三顆石子兒,他立刻側身躲過一枚,同時矮身避開第二枚,偏了下頭,第三枚從他耳側飛過。此時,後背的傷口開始火辣辣地疼,他感到有液體好像順着脊梁往下緩慢地流,但是這會兒管不了那麽多了,他只能硬着頭皮摸黑往前走,果然,走了幾步,他就覺得腳下突然踏空了,人就直直掉了下去,幸好,這是個新挖的坑洞,夠寬但并不是很深,展昭落地後,一個就地滾,馬上就站了起來。
“嗯,”他扶着牆,勉強穩住自己,後背的傷如同被人重新撕開了一般,疼痛無以複加。
“臭貓,現在你知道你家五爺的厲害了吧!”白玉堂的聲音不知道從哪裏傳來的,不大但是足夠聽得清楚。四周很黑,只是頭頂處可見絲絲亮光,展昭的額頭上全是冷汗,深吸了一口氣,攥緊了拳頭,他沉聲說道,
“白玉堂,我今天到這裏來,就是為了當日之事,向你賠罪。我當日沒有搞清楚狀況,就遷怒于你,還動手打了你,是我的不是!你今日無論如何羞辱于我,我都不會計較,但願你從此忘了那日之事!”
“忘了,你說的輕巧,我怎麽忘?我怎麽能忘!”白玉堂有點兒生氣,這只臭貓竟然想将自己忘了,不可以!我自是不會忘了他,可也不許他忘了我!白玉堂開始和他較勁,
“你以為你嘴上賠個不是,你家白爺爺就這麽算了,你當我是三歲的小孩子,打一巴掌哄兩下就過去了。臭貓,你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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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也開始動怒,他的全身都在叫着勁,此時全憑着一口氣在撐着自己別倒下,他有些後悔今日冒然上島,但也絕沒想到,白玉堂竟是如此氣量狹小之人。他渾身抖着,聲音都有些打顫,
“白玉堂,那你說,你究竟要叫我如何做才能忘了當日之事?”
“我說了,不能忘,就是不能忘!”白玉堂也急了,人也來到洞口,借着暗淡的光線,往洞裏瞧。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展昭向來為人溫和,從小到大就沒怎麽說過難聽的話,碰到白玉堂這種無賴做法,也真是被氣得腦仁直疼。
“怎麽樣,我就是這樣!你知不知道這個洞叫什麽名字,嘿嘿,叫困死貓,就是用來困住你這只呆貓的。”百玉堂說的洋洋自得,完全沒有發現洞裏的展昭已經被再度裂開的傷口痛的死去活來。他的手緊緊扣住了石頭上的縫隙,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左肩,然後用力頂住牆壁,以便自己不會撐不住而倒下。為了不會痛哼出聲,他把下嘴唇狠狠咬住,很快竟然有血滴從嘴角留下。
站在洞外的白玉堂聽着底下沒了聲音,但是越來越急促地呼吸聲卻傳了過來,他突然想到,自己光顧着和展昭鬥氣,竟然忘了自己本是最擔心的一件事—他後背上的傷。不好,他剛剛那番被自己耍弄,必然會牽扯到傷口,這貓不會是傷口痛了,還在強自忍着呢吧?!
白玉堂不敢再往下想,立刻放下軟梯,然後下到了洞裏。隐約看到展昭還在貼牆而立,他欺身過去,剛要笑他不中用,只見展昭的身體竟然軟軟地倒下,白玉堂大吃一驚,趕忙伸手抱住了他,心裏一時間竟然疼痛不已。
很快,白玉堂就将展昭抱進了自己的卧房,将昏迷的人側躺着,果然,他淺灰色的外袍竟是被血染紅了一大片。白玉堂抖着手把他的外衣撕開,命人打來了溫水,親自拿着毛巾給他把血跡擦幹淨,又命人拿來了大嫂研制的特效止血藥膏,毫不吝惜地全都塗在了展昭的傷處,最後又用紗布幫他從新纏好傷口。
一切都弄好了,展昭竟然還是沒有醒,白玉堂又像那天似的,坐在他的身邊看着他熟睡。
這種感覺真好!他在我身邊安安靜靜地睡着,心裏竟是有種不可名狀地踏實之感。
“嗯,”展昭痛哼了一聲,好像受了委屈似的,嘴唇抿了抿。
那種心疼的感覺又來了,疼的白玉堂一個激靈,他看着展昭,好像對于他的疼感同身受一般。他低下頭,親了親展昭的額頭,在他耳邊說道,
“貓兒,疼嗎?”
展昭蒼白着臉色,兩片好看的嘴唇此時也因失血像是被剝開了殼的菱角,但卻透着讓人忍不住吻上去的誘惑。果然,白玉堂沒有忍住,他越挨越近,終于是吻了上去,很久,久到展昭都有些因為缺氧而要緩緩欲醒,白玉堂才意猶未盡地擡頭。他一臉奇怪地看着還在睡着的展昭,又摸了摸自己的唇,突然間有些害怕。
“我在幹什麽?我瘋了嗎?我怎麽對着個男人也能動情至此?!”白玉堂立刻站起身,像是看着鬼怪般的看着展昭,不住地向門外退。剛到門外,就聽見一個清亮地女人聲音叫他,
“老五,你幹嘛呢,跟見了鬼似的!快讓我看看,誰又被你給折騰到那個洞裏去了!”
白玉堂轉身,就看見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美少婦,正似怒又似笑地盯着他,手裏還端着一碗藥湯。
“大嫂,你。。。你回來了?!”
“你這是怎麽了?說,你又做了什麽壞事,竟至于這般膽戰心驚的!”
這個女人正是白玉堂結拜大哥盧方的妻子闵秀秀,從小長于醫藥聖手世家,自也有一手的好醫術。她性子潑辣,為人爽快,更是将白玉堂管的死死地,好像他半個親娘。
“沒。。。沒什麽!我有什麽可怕的!”他指指屋裏,心裏平靜了一些,膽氣又回來了,
“還不是那只貓!累的我夠嗆!”
“一只貓?下人明明跟我說,是個年輕人被你關進了機關裏,還受了些傷!”
“他受傷是真的,可不是我弄的。哦,他還在睡着,大嫂你要不要進去看看,他的傷口是三天前受得刀傷,今天。。。今天。。。只是又裂開了!”白玉堂後面說的有點兒心虛。
闵秀秀不及和他再争論,忙往房間裏走,白玉堂在後面緊跟着。
屋裏,展昭在闵秀秀張嘴說話之初就已經被吵醒了,卻對之前白玉堂所做之事毫無知覺。
“哎呀,怎麽是你啊?!快讓大嫂看看!”闵秀秀看見展昭,立刻就認出了他。
“大嫂!原來你在島上!”展昭看見闵秀秀進來,忙着要下地打招呼。
白玉堂立刻蹿上前來,把他按在床上,
“臭貓,你別動,你的傷口動不得!”然後,轉頭問大嫂,
“大嫂,你認得這只貓?”
闵秀秀拍開他扶在展昭肩上的手,回答說,
“這是展昭啊!他小時候在丁家長大的,身子不好,老是生病,丁老太太急的不行,就把我爹請了過去。後來我嫁過來,島上離他們近,就接了我爹的活兒,接着給他看病。”
展昭沖她笑了笑,說道,
“小時候盡是麻煩大嫂了!”
“老五,你看看人家展昭,從小就有教養。這些年不見了,愈發懂事了。你身體沒事兒了吧?聽說後來送你去了佛山習武,然後又到北京念了書!”
“是,比以前好多了!”展昭回應。
白玉堂又仔細看了看展昭,滿臉恍然大悟,
“你就是展昭?就是丁月華那個臭丫頭的三哥?”
“正是!”展昭微笑點頭。
“那你怎麽都不說?我說你怎麽知道白爺爺的家在這陷空島上!”
“那這又是展昭的不是了!好,白兄,展昭今日當着大嫂的面,向你賠不是!”展昭說着坐好,擡了雙手向他鄭重一抱拳,卻剛好牽動了背後的傷,立時疼的放下手,撐住床沿,不住地喘着氣。
“臭貓!別動!行了,我又不是真的惱你,你做什麽那麽認真!”
“展昭,你別理這個混世魔王!欸,老五,到沒看出來,你也有得理饒人的時候啊!”闵秀秀邊說着,邊把那碗藥端到展昭眼前,
“把這個先喝了!你們是怎麽碰上的?怎麽又被老五诓到那個洞裏去了?”
“我們。。。”展昭不知道怎麽解釋他們之間的那個‘誤會’。
白玉堂急着說道,
“沒有,我和他鬧着玩兒,忘了他身上的傷了。前兩天,我們在苗家集碰上了。。。”
于是,如此這般那般的,白玉堂就把兩人如何聯手打架的事兒,展昭如何救人受傷的事兒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只是将展昭打了他一耳光的事兒忽略了過去。展昭一聽,正和自己的心意,于是也在一旁點頭稱是。
闵秀秀聽完白玉堂眉飛色舞的講述之後,拿過展昭喝完藥的空碗,笑着說道,
“好!你總算是長進了!這回見着了展昭,你好好跟人家學學,看看人家展昭那個沉穩平和的性子,你要是能有一半,我就心念阿彌陀佛了!”
展昭被闵秀秀誇的紅了臉,而白玉堂則一臉不服氣,嘟囔着,
“這臭貓的性子,有什麽好!”
闵秀秀想起什麽,轉而跟展昭說道,
“展昭,你今天怕是不能回去了,晚上就在這兒住吧,我一會兒讓下人把客房收拾出來,你暫時将就着住下。我回頭給老太太捎個信兒過去,就說你在這兒養傷養兩天,反正離初十還有幾天呢!”
“大嫂,你可不可以別把我受傷的事兒告訴我祖母,我怕她大喜的日子還得擔心我,再說我傷得不重,回到家裏人多,她也不會注意到的!行嗎?”
闵秀秀疼愛地看着這個和五弟差不多的男孩子,臉上笑着說,
“行,你還真是貼心!那你這兩天就別瞎動,在我這兒吃兩天藥,包你好得快!我就跟老太太說,你在這兒和五弟玩兒兩天再回去!”
“謝謝大嫂!”
“大嫂,”半天沒說話的白玉堂有點兒為難的說話了,
“我看這貓傷的挺重的,又不方便走動,幹脆就讓他睡我屋裏吧,晚上也好有個照應!”
闵秀秀聽完哈哈大笑,裝模作樣地看看窗外,嘆道,
“哎呦喂,我得看看今兒的太陽是從那邊升起來的?我們這個寶貝白五爺也真是轉個性,知道疼人了啊!行!那你今兒個就将就一晚上,我可把老太太的心頭肉交給你照顧了啊,五弟,你可給我看仔細了!”
白玉堂被她誇張地說辭,弄了個大紅臉,
“我知道了,我哪有你說的那麽不濟!”
“行了,他剛吃了藥,再躺會兒,一會兒飯好了,叫你們過來!”
闵秀秀說完,走了,屋裏又剩下了展昭和白玉堂兩人,尴尬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白玉堂,那天的事兒是我沒考慮周到,沖動了,打了你,是我的不對。”還是展昭先開了口,他想還是先賠禮道歉吧,畢竟這才是來陷空島的正事。
“行了,就別提那事了,你又沒打疼我!”白玉堂也早就忘了昨天的自己還為這事耿耿于懷呢,
“我今天耍弄了你,讓你的傷口又裂開了,我也有不對的。”
啊,今兒個太陽真的是打西邊出來的!白五爺原來也會認錯,幸虧周圍沒人,否則得有多少人的下巴要掉地上了!
展昭笑了笑,
“那我們就兩不相欠了!白玉堂,很高興認識你!”說完,伸出了手。
白玉堂自己也笑了,
“死貓,你笑我!白五爺還從來沒道過歉,認過錯呢!不過,為了你這只貓,算了!”
白玉堂握住了他的手,然後輕輕放下,說道,
“你趕緊躺好了休息一下!”
“我躺了半天了,躺都躺累了!噢,我一直想問你,你的那些個機關都是自己弄得?”
“嗯。怎麽,你對那個感興趣?”
“哦,就是覺得你頭腦挺聰明的,手也挺巧的。”
白玉堂被展昭一誇,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人也站了起來,
“你這只臭貓,好端端的,怎麽拍起了馬匹!白五爺自然是聰明,本不用你說,這裏人人都知道!你要是真喜歡,等老太太生日過了,你再來住幾天,我帶你過去看看,我還有些玩意兒沒有裝上呢,回頭你幫我一起弄!”
“好啊!”展昭高興地點頭,馬上又有些疑惑地說,
“你為什麽管我叫貓?”
“因為你像啊,這還用問?簡直是肺裏的話!”
展昭不解,眉毛就皺在一起,白玉堂看着他認真琢磨的樣子,很可愛,哈哈大笑,
“說你這笨貓笨嘛,肺裏的話,就是廢話啊!”
展昭這才恍然大悟,然後極為不屑地回嘴,
“你以為自己好到哪裏去?我看你在那個老鼠洞裏也滿逍遙的,果然是耗子的天性使然!”
“你!”白玉堂聽他罵自己,正要發火,但是想想自己那個洞,倒也挺像老鼠洞的,一時不知如何回過去。
兩個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一直鬥嘴到中午吃飯。
晌午陷空島聚義廳
衆人吃過飯,聚在廳裏喝茶聊天。盧方坐在正座上,笑眯眯地看着展昭,問道,
“展兄弟難得來回島上,不知是不是住得慣啊?”
“多謝盧大哥關心,這裏極好,白兄也相當照顧,所以。。。”
“展昭啊,你真是難得的好脾氣,能跟我們老五相處的這麽好啊!”老三徐慶的大嗓門打斷了展昭,人也大大咧咧地笑起來。他是個大老粗,為人不拘小節,是個草莽英雄的範兒。
“嗯,可不是!真是難得!”老二韓彰,平日為人嚴肅,此刻也是微笑着點頭稱是。
展昭忙解釋,
“沒有,沒有,徐三哥你們別誤會他!”
“誤會?!老五,你可給這個展兄弟吃個什麽迷魂藥了!展兄弟,你是不知道,以往島上來了生人,不是被他冷嘲熱諷一頓,就是被他弄到那個洞裏去捉弄一番。到了你這兒,他竟然改了性子,聽說還把自己的屋子留給你住!”
白玉堂也不惱幾個哥哥的揶揄,笑着看着展昭,心裏說,可不是每個人都跟這只貓似的跟我談得來。因為,他喜歡的那些玩意兒,展昭也似半個行家,一上午兩人讨論的熱火朝天的,真真有些相見恨晚的意思。
“行了,行了,你們就別在這兒揭老五的短兒了。我看你們都跟展昭挺投緣的,不如也拜了把子,認了兄弟吧!”
“好啊!還是大嫂想的周到!”徐慶高興地大叫着。
“嗯!”盧方點頭,眼裏都是笑意,連韓彰那本是嚴肅的臉上也笑容微現。
展昭剛要站起身來稱謝,只聽得耳邊白玉堂厲聲攔住,
“不行!”
衆人都愣了,蔣平不解地看着白玉堂,問道,
“為什麽不行?”
白玉堂看着展昭,一時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不行,覺得有口氣憋在胸口,很不舒服。他站起來,走向展昭,拉起他的手,一臉的不高興,
“臭貓,走了!”
展昭忙也起身,要把手抽出來,
“死老鼠,你幹嘛?快放手!”
“死貓,讓你走就走,問那麽多幹嘛!”
“死耗子,你沒看見幾個哥哥都在這兒嗎?你怎麽這麽沒規矩!”
兩個人拉拉扯扯,只是随着白玉堂的腳步,展昭也跟着到了門外,白玉堂沒有放手,嘴上回道,
“那幾個是我的哥哥,你擔心什麽?難不成你真想跟他們拜把子?!”
盧方和闵秀秀幾個人聽着這兩個小孩子像過家家似的吵着嘴離開了,都樂了。
徐慶更是咧開大嘴,說道,
“這老五還真是像個孩子!敢情他是嫉妒展昭得了咱們的誇獎,怕他搶走專寵,哈哈哈哈!”
幾個人都笑了,卻是不明白,未來的白玉堂才知道,自己少年時對展昭的獨占欲就已經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他是怕被搶走專寵,但不是幾個哥哥的專寵,而是他對那只貓兒的專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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