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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十三分。

山壑小館的包廂內,溫居再次摁亮手機,看了眼時間,又摁滅。

微信裏躺着從六點十分他就開始斷斷續續給岑修楚發的消息。

【我快忙完了,你到公司來還是我去接你?】

【我訂好位置了,山壑小館404號。】

【你還在忙嗎,那我到地方等你。】

【睡着了嗎?】

……

對面仍然沒有一條回複。

岑修楚不喜歡接電話,所以溫居沒給他打電話。

服務生敲敲門,推門進來:“您好,可以上菜了嗎?”

“再等等。”

服務生退了出去。

溫居解鎖手機,蹦出來微信的界面,上面是一片綠框。

他看着岑修楚的頭像,一只姿勢擺得有點帥的小狗,黑汪汪的眼睛又圓又亮,帶着小狗都特有的迷茫。

溫居面上不覺浮現一點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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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岑修楚。他的眼睛也這樣。

點開頭像,點進朋友圈,背景是岑修楚畫過的一些作品拼成的圖。他自己覺得滿意的都會剪切一下放上來。

溫居很少接觸這些,都能輕易看出很好看。

岑修楚的畫畫水平是毋庸置疑的,即便他不是學藝術出身,曾經獲過的一些重要獎項和作品裏肉眼可見的美,也足以證明一切。

認識十年來,即便兩人再忙,也總會互相抽出時間一起吃飯聊天。以前岑修楚還沒從事這一行時,時常會把最近畫的油畫帶給他看——岑修楚很喜歡油畫,也喜歡用油畫的手法畫海。

溫居印象裏對于岑修楚與畫畫這兩個詞,總是他抱着作品或者舉着手機展示作品的照片,在餐桌邊滿面春風地同他談創作靈感,自信的神采幾乎能從他的記憶裏漫溢而出。

這樣的岑修楚無疑是很吸引人的。

他朋友圈裏內容不多,加入工作室成為專業畫師後空閑時間不多,加上岑修楚雖然算是話多的人,但不大愛分享生活,也不喜歡出門,不是在工作室就是在家。

即便愛吃東西,直男也不大會拍美食,都是外賣到了或者上菜了立馬開始吃。

最新的一條朋友圈是前些天發的。

岑修楚先前參與的一個皮膚的游戲過一周年,他入行時間不長,又念舊,即便現在業內名聲愈起,如日中天,奔着他而來的項目商稿數之不盡,也還是總記着剛入行不久的那些項目。因此他特地在一周年的時候畫了一張賀圖。

這張圖他在微博上也發了,喜歡這個皮膚的許多游戲玩家都大嚎神仙。

溫居想着,打開基本不用的微博。

“關注”裏只有一個人的動态。

【可以說嗎,修理工太太真的是給你游供稿的畫師裏僅有的神仙了,其他人真的……不說也罷。】

【不算供稿吧,他只給我游畫過兩次好像。你有這個印象估計是因為他在刻哥跟幟神生日和游戲半周年甚至有時候出新活動都會畫賀圖hhh,沒見過這麽好的售後,太良心了。】

【我游燒高香(雙手合十)】

【為什麽叫修理工啊,他ID不是c修嗎。而且居然是男的?】

【玩梗,之前c修太太被很多人叫太太叫懵逼了,說随便叫但是不要叫太太因為他是男的,結果大家就各種起外號,後面再跟一個太太。】

【學會了,修仙太太。】

【學會了,修佛太太。】

【樓上,你意思是男菩薩嗎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真的畫得很美啊!!我之前查他發現他還不是美術相關專業出身的,真的好牛。】

【好像本人還很好看!之前廣城那邊有人在某咖啡館看見他畫刻哥那個皮膚的賀圖,還以為是同人畫手,結果沒幾天他微博就po了那張賀圖。聽看到他的那個人說長得很帥,差點給人看彎doge】

【不知道他們工作室的畫師太太們會不會看心動doge然後瘋狂畫稿子表白,便宜我們的眼睛】

溫居往下劃動的動作停了停。

岑修楚畫起畫來時常忘記時間,從他當原畫師以來,溫居已經習慣了,所以才這樣習以為常地等他。

只是今天似乎有些太久了。

他走的時候,那個同事還在,電視似乎也還開着。

一絲疑慮如煙霧從心底飄上來,溫居倏忽感覺到一種……不安定。

以前阿修很少帶朋友回家,連交際都很少,好像也不會遲到這麽久。

——他們工作室裏,的确有人在追求他。

即便岑修楚的态度足以說明對方構不成威脅,溫居也仍然不認為可以松懈警惕。

其實這很合理,岑修楚富有才華又赤誠,是極容易令周圍的人産生好感乃至情愫的人。

而這樣赤誠的人,一旦對某人産生情愫,也絕對是濃烈至極的。

……也是無可挽回的。

握着手機的五指不覺收緊。

溫居想到溫阚華說的話。

他原本并不當回事,但如果……

阿修現在看起來還沒有喜歡上誰,但他周圍的朋友越來越多,威脅也越來越多……他不能保證他一輩子都不會喜歡上誰。

或許只需要一個恰好的,順理成章的機會。

十分鐘後,姍姍來遲的岑修楚才氣喘籲籲地推開包廂的門。

“我來晚了……鬧鐘定錯了,定成早上六點十分了,我就說四個小時怎麽這麽夠用……”

他一邊說着,一邊扶着腰關上門走到溫居旁邊的座位坐下。見桌上只有幾道小菜,說:“嗯?還沒上菜嗎?”

溫居:“今天人多,後廚做得慢了點,我也剛到不久。有個項目耽擱了。”

岑修楚點點頭,不疑有他,坐下來用熱水燙一遍碗筷,夾起來一筷子涼拌海帶絲吃了一口。

他實在是餓。畫的時候沒覺得,将近七個小時過去才感覺頭暈眼花。

溫居同服務員說傳菜,随即遞給他一塊糖,“先吃點。菜很快就好。”

岑修楚有低血糖,來的路上就已經腿軟手抖,接過糖剝開糖紙。因為是塊牛奶糖,含在嘴裏沒一會兒就化了,甜味充盈口腔時,那種虛弱的感覺也好了很多。

岑修楚緩了過來,喝了一口茶水。

“今天怎麽想起來在這吃?”

山壑小館是家粵菜,雖然好吃,但消費不便宜,還需要預約,屬于高檔餐廳。岑修楚雖然喜歡吃,但通常嫌麻煩,都是吃小區附近的餐廳或者燒烤攤。

“前幾天你說想喝他們家的湯,正好今天有位置。”服務員恰好端進來冒着輕袅熱霧的蓮子排骨湯,甫一放下,溫居就給他盛了一碗涼着。

排骨湯炖得清亮,排骨早就爛透了,濃郁純粹的肉香混在熱氣裏流得滿屋子都是。岑修楚雖然餓得只想吃飯吃菜,卻也忍不住小心捏着碗邊端起來吹吹,謹慎地喝了一口。滿口的肉香之中摻雜了一絲蓮子獨有的解膩清苦,喝起來愈加清爽舒服。

喝完湯,碗底炖得軟爛的排骨也被夾起來吃掉。它自己帶着一點底味,又帶着濃重新鮮的肉味,并不寡淡無味,空口吃也正好。

岑修楚放下碗,感覺工作帶來的煩悶消解了些許,甚至有種靈魂都被洗滌了的感覺。

果然還是吃東西快樂。

好,晚上繼續肝的時候再把下午阿居帶來的燒烤也吃了。

菜陸陸續續上來,都是岑修楚愛吃的菜色。他當即就按捺不住,吃了兩大碗飯。

兩人吃完飯,已經是半個多小時後。岑修楚能吃,吃完飯又盛了半碗湯,一點點喝茶似的慢慢喝。

岑修楚發覺溫居整頓飯似乎只喝了一碗湯,說:“你又不是男演員男模特,那麽注重管理幹嘛。再說……”他仔細打量溫居一圈,“你這已經很帥很好看了,還那麽嚴格?你再這樣,我也不敢吃了。”

溫居和他不一樣,極其自律,對岑修楚來說,溫居對待自己可以說是狠。反正他是做不到。

也難怪,阿居跟他這種被放養的自由人不一樣,從小就被管得嚴。

溫居無奈道:“等會兒還有個飯局。我晚上也不太吃東西,吃飽了容易睡不着。”

晚上不太吃東西岑修楚倒是知道。……怎麽他吃飽了更睡得着了呢。

“什麽飯局這麽晚?你不早說,早說我就不約你了,不會耽誤你事情吧?”

“不會。”溫居頓了頓,有些想說什麽的樣子,“說到這個,我還有件事要你幫一下。”

岑修楚停止喝湯:“?什麽事?”

溫居很少會和岑修楚說需要幫忙,認識這麽多年,許多事如果不是岑修楚執着問清楚,溫居是不會說自己需要幫助的。

竟然主動說,這事肯定很大。

本來吃飽飯有點犯困的岑修楚頓時打起十二分精神。

溫居垂下目光,“我父母……通過董事會施壓,讓我聽他們的話和他們看中的人結婚。”

岑修楚倒是不意外。

溫居父母并不是開明的人,掌控欲極強。盡管自溫居這些年在公司的權力越來越大,這兩年甚至開始壓過溫阚華,溫阚華也不肯讓步示弱,總是在各方面試圖找回所謂做父親的尊嚴。

岑修楚皺起眉頭:“你爸最近不是收斂了嗎,怎麽還玩這些把戲?那你打算怎麽辦。”

溫居微微搖頭:“他應該得到了董事會的支持,畢竟強強聯姻對集團的好處很多。況且他看中的許長朝背後的意如集團,地位和溫氏相當,在他們看來,只要促成這段利益關系,溫氏的地位幾乎将再無可撼動。”

就連岑修楚都知道意如這個名字。

不止如此,意如的太女許長朝更是聲名在外,其手段雷厲風行果決非常,能力出衆形象極佳,被許多網友稱為“國內最a女alpha”。

……這個 alpha是什麽意思,還是岑修楚偶然刷到有關意如太女的娛樂新聞之後疑惑不已,打開浏覽器查了才知道的。

可以說對他這個直男造成了相當的認知沖擊。

岑修楚沒發覺自己眉頭皺得越來越緊,也沒發覺溫居看着自己。他摸着下巴,放下湯碗,說:“那怎麽辦?……你剛剛是說想讓我幫忙,我能怎麽幫,你盡管說。”

雖然他覺得自己壓根幫不上什麽忙,岑修楚家裏雖然還算家境不錯,父母做生意做得也蒸蒸日上,但也僅僅是不錯,和溫家這種級別的不能相提并論。

他父母也并不是會插手別人家事的那種人。

他對于溫居的事,似乎總是這樣有心無力。明明溫居是他最好的朋友,卻總什麽也幫不上。

溫居看着他,似乎有些為難的模樣。

“我考慮了這件事,暫時只想到一個辦法。”

他低聲說着,視線下移了一點,複又擡起來,唇角微微抿着,沉下一點水中墨色一般的弧度。

岑修楚:“?什麽辦法。”

他有點好奇。

什麽辦法需要他才能幫到溫居?

仔細想想,自己好像沒什麽特殊的能力吧。連打架都不是很在行,難道畫幅畫罵溫阚華?

這倒是可以,不過肯定沒什麽用。

随即,他聽見溫居的聲音裏,細而隐秘帶着一點不知名的意味:

“你和我結婚。”

——也許就像眼淚落進湖裏,除了落淚的人,沒人能發覺其中的異處。

其中,不動聲色,又滿是企圖的暗湧。

作者有話要說:

心機溫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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