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你喜歡吃花？

神殿附近有活躍的小動物出沒了。

走出神殿大門, 看見天上有鳥雀追逐打鬧着飛過，遠處的花叢有蝴蝶蜜蜂，整個神殿仿佛都在一夜之間活了過來。

聖女滿臉欣慰地看着她, 春奴和秋奴笑得見牙不見眼。

言玥第一反應是往身後看了一眼, 發現某只神正亦步亦趨地跟着她，滿眼好奇地打量外面的一切，仿佛一只剛從洞裏鑽出來的小倉鼠。

呃, 仰頭估摸了一下青年的高度, 言玥心裏偷偷嘀咕, 還是一只超大的。

雖是好奇地張望, 銀發雪衣的神靈天然之中便有着良好的儀态, 只不過……

言玥暗中觀察了一下聖女和秋奴她們的神色, 發現她們好像對自己身後緊貼的超大只恍若未見, 便明白她們應該看不見神的。

所以她也只能雙手合十, 擋在自己嘴巴的位置，小聲對後面的神靈說：“神，你別貼着我走。”

雖然別人看不見, 但是恨不得整只神都貼到她背上，她的腳往前走一點，祂的腳尖就緊跟着抵着她腳後跟是怎麽回事？

神靈卻還好奇地問：“為什麽？這樣不是很好嗎？”

之前祂就想像小黑那樣總跟小聖女在一起了, 現在終于能出來了, 自然是要努力貼貼。

沒有直接坐到小聖女肩上去, 那也是考慮到自己體型似乎比小黑大那麽一點點, 而自己把小聖女抱在懷裏的話, 直覺上現在的小聖女會生氣, 所以一時沒敢直接動手。

“神很喜歡你。”

一夜之間能讓神蘇醒, 且賜予如此多的美麗花朵和香甜果實, 便是連她們也能感受到空氣中活躍的歡愉和偏愛。

言玥顧不上再跟神說什麽了，耳朵有些燒紅地抿唇笑了笑：“聖女……”

老聖女阻止：“叫我曦就好，這是我上山時前一位聖女為我取的名，她說是清晨陽光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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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已經可以想象到那也是一位多麽溫和仁愛的聖女了。

言玥點頭，“曦，這是神愛祂的信徒。”

所以請一定不要當着神的面說祂喜歡她這種話，真的好尴尬啊。

偏偏另一位主人翁卻探頭湊到前面來，認真糾正她的說法：“不是，是喜歡你，我不知道你更喜歡哪些花朵、果實、飛禽山獸，所以我把它們都送給你。”

所以這漫天的生機和遍地的香甜，都是送給她一個人的。

言玥忍不住回眸看了祂一眼，對上神靈清澈的銀眸，心頭那猛然的一滞才緩緩平靜下來。

言玥合十的雙手滑下，捂在心口處笑着跟春奴秋奴打招呼，然後在三人的簇擁下離開神殿。

幸好這位是跟她不同種族的神靈，也幸好她不是戀愛腦，否則遇到這麽會的天然撩，怕是稀裏糊塗就要動了心。

看來以後要多多教神靈一些世俗常識，讓祂不要随随便便對她說這樣的話。

身為新一任的聖女，言玥原本應該住進聖女專屬的居舍，昨晚曦也已經搬去秋奴那邊的石屋了，不過言玥很喜歡現在自己住的獨棟小院子，她的寶貝菜園子可還需要繼續豐富呢，所以在詢問過可以自己選擇住處時，言玥就選擇了留在原來的住處。

感覺跟沒成為聖女之前，似乎也沒多大區別。

只除了身邊多了一只把“亦步亦趨”做到極致的神。

明天的神誕日，最遲今天午後她們就要啓程下山。所以在吃過早飯後言玥就回自己的住所開始收拾行囊。

雖然就是兩身換洗衣服，以及她自制的日常洗漱工具，但她還需要計劃好下山要做些什麽。

聖女賜福，并不是那麽簡單的事。

言玥感受了一下，并沒有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什麽特別的力量，詢問曦過後，曦只是含笑告訴她，神賜予的力量在她想要使用的時候，自然會順從心意出現在她面前。

言玥對于這麽虛無缥缈的“神力”并沒有太大的依賴心理，她要做好沒有神力也盡量幫助部落村民的準備。

既然成為了這個部落的聖女，理應承擔起相應的責任和義務。

由碳條和樹皮裹成的炭筆在白色柔韌樹皮上寫寫畫畫，旁邊傳來小黑跟神靈說話的嘎嘎呀呀聲。

想到什麽，言玥回頭問，“這裏的冬天冷嗎？”

小黑和神靈同時看過來：

“不知道啊。”

“冷是什麽？”

言玥用筆頭敲自己腦門兒，就不該問這兩個根本不是人的家夥。

放下筆，言玥準備出門去問問秋奴她們，結果剛站起來，肩膀上就多了一只，身後也立刻貼上了一只“背後神”。

言玥：“......”

原本每天還沒這麽黏她的小黑大概是受到了神的刺激，也不出去玩了，一上午都站在言玥的肩膀上，仿佛在宣誓自己非同一般的地位。

言玥無奈，只能就這麽帶着兩只活得比誰都久，卻一只比一只幼稚的非人類去詢問這裏一年四季都會有哪些天災，主食是什麽，生病了會如何醫治，防暑禦寒的方式有哪些等。

記錄好這些，又繼續帶着兩只去廚房準備中午的飯菜以及依舊要供給神靈的食物點心，做好了也不能急着送去神殿，還要回去在菜園裏摘一束潔白的大栀子花紮好，再撿一盤香甜的果子。

“直接在這裏給祂吃了就行了，為什麽非要送去神殿？”小黑梳理着羽毛，有些不滿地斜眼看某只。明明是後來的，卻跟它搶幼崽。

哪怕幼崽現在是祂的聖女了，也不能否認它先來這個事實。

神靈對自己的前任伴生神鳥言語中的酸溜溜完全沒察覺，而是點頭表示贊同：“對，我可以在這裏吃，跟你一起吃。”

明明就在旁邊，卻仿佛又不在這裏的小黑：“......”

既然神靈自己都這麽說了，言玥把放在托盤裏擺好的點心水果鮮花以及午餐又重新擺開，還拉來一把剛才做好的竹椅讓祂坐。

神靈坐了，卻不動手，而是雙手搭在腿上看她。

言玥：“？？”

神靈：“你為什麽不坐下？”

言玥：“可是沒有其他椅子了。”

神靈拍拍自己的腿，一臉純真：“你可以坐這裏。”

言玥：“em......這不太好。”

神靈微微蹙眉，銀眸中滿是困惑：“為什麽？小黑不是也在你肩膀上又站又坐嗎？”

言玥呼出一口氣，雙手比叉：“就是不可以！”

神靈低頭，“哦”了一聲，什麽都沒說，卻是肉眼可見的低落起來。

看着一大團白，言玥莫名生出愧疚，明明祂什麽雜念都沒有，反而是自己，還拿那些世俗的規矩來試圖把神靈框進去。

在不涉及原則問題的時候，言玥本就是很容易心軟的人，原本準備回廚房和春奴她們一起吃飯的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承諾道：“雖然不能坐在你腿上，但是我會去再拿一份飯菜回來陪你一起吃。”

大概祂也是想要品嘗一下有人陪伴道滋味吧，孤獨了數千年的祂看起來并不是能夠享受孤獨的樣子。

神靈耳朵一動，立刻擡頭眼睛亮晶晶地看過來，玉琢似的臉上露出一抹淺淡的笑，“我等你。”

言玥不自在地側了側身，有一點點苦惱地嘆了口氣，“好，我會很快的。”

等到人走遠了，神靈臉上的笑落了下來，原本看起來單純好騙的臉也随之變得冷淡了幾分，若是言玥在這裏，必定會驚詫于祂周身的氣息從春日暖陽化作了凜冬冰雪。

旁邊的小黑目睹了全過程，此時在窗臺上跳來跳去，也不敢太靠近祂了，只是嘀嘀咕咕：“還以為睡久了真的變傻了。”

神靈回頭看了它一眼，銀眸中沒有半點情緒，既沒有看見伴生神鳥的溫情，也沒有抵觸或不喜。小黑卻一點也不意外。

因為這就是神。

當言玥端着飯菜回來時，雕像一樣端正坐在那裏的神靈又重新變回了春日暖陽的模樣，眼睛裏蕩漾着純粹的笑意，周身圍繞着愉悅的分子。

沒有椅子，言玥把背簍倒扣着，高度差一點，不過也能将就。見祂果然乖乖等着她，言玥忍不住笑道：“快吃吧。”

吃飯的時候言玥習慣說一點話，即便神靈并不是一個好的談話對象，至少祂是一位很合格的聽衆，總是睜着一雙眼睛認真地看着她，原本應該有些妖異的銀白眸子也因為祂這份專注和單純顯得格外清澈澄淨。

言玥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覺得銀發銀眼這種“非主流”特色還挺好看的。

當然，也不排除其實是因為祂長得好看。

所謂的“非主流”，總是臉好可破不是嗎？

“神，你也要一起下山嗎？”

神靈歪頭想了想，“要下山，有一股黑暗的氣息躲到了人類的身體裏逃走了。”

言玥成為聖女的同時，便是斬斷了神靈與以往信仰的牽絆，沒有了這層牽絆，一步步蠶食祂的黑暗便完全不堪一擊。

只不過一縷從一開始就逃掉的黑暗之力，原本不需要下山祂就可以将之驅散。

不過能，和想，神靈當然選擇了後者。

祂想和小聖女在一起。

言玥聞言反而替祂擔心起來：“那怎麽辦？要下山把那個人找出來嗎？會不會出現什麽變故？”

神靈搖頭，溫聲細語安慰她：“不用擔心，它也只會放大人心惡的一面，半點其他能力也沒有。”

祂是生來就代表着世間光明的神祇，昔日被身邊的侍從設計分奪了神力，于是諸神四起，而祂也因為力量被奪取而墜入人間，化作一座小小的神山。

如今諸神相繼湮滅，神力潰散于天地之間，按理來說祂現在應該出去收回這些本就屬于祂的神力，可是神靈一點這種想法都沒有。

神靈吃完最後一口果子，然後拿起幽香撲鼻的花束，低頭嗅了嗅，然後找出最香甜的那一朵，張嘴，咬。

心裏還是在思索的言玥見狀一愣，“你、你喜歡，吃花？”

神靈嘴邊還挂着半片純白的花瓣，擡眸異常乖巧地回答：“雖然味道不太好，但是這種花比其他花好吃一些，我還能吃下去。”

言玥總感覺他們的腦回路沒搭到一個頻道。

“可是，花，嗯......”對上神靈困惑的眼神，言玥只好選擇尊重：“你喜歡就好。”

一直到吃完了，神靈才說：“沒有喜歡你那樣喜歡它，不過是你給我的，我會努力把它吃下去。”

想到之前神殿裏供奉臺上那些消失一空的祭品，言玥後知後覺領悟到神靈的話是什麽意思。

所以，“之前是你把那些紅圈圈的辣椒圈吃了？”

說起這個，神靈就忍不住委屈了，用控訴地眼神默默看着她，再用平淡的語氣小小聲地說：“那個不好吃，下次再有它我就要挑食了。”

莫名透出一股慫氣，仿佛在說：其實如果你非要我吃，我也能不挑食。

噗嗤！

言玥忍俊不禁，為了不讓自己笑得太張揚，她很努力地雙手捂住自己下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浸出水潤眼波的彎月眸子。

而安靜在一旁吃自己那份飯菜的小黑笑得好大聲，屋外新來的鳥雀都被它的嘎嘎聲驚得撲騰騰飛了起來，便是在花叢中忙碌的蝴蝶蜜蜂也悄悄遠離了窗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