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顧冬來

二零零八年夏天,匹茨市鄉下來了一群年輕人。這群少不更事的年輕人趕往那裏去度過他們悠長的假期。

那日熱的要死,熱的連周遭的植物也榨不出一滴水來。不知有誰提議去野餐,他們竟欣然前往。現在想想,他們那時真是無知無畏,也不怕身體熬不住中暑。

你知道的,人在年輕的時候總會做些糊塗的事情。當然,這話并不是說年紀大的人不做糊塗的事情,要知道,年紀越大越容易神志不清。只不過,以歲月來說,人年輕的時候更加允許自己做這樣那樣頹廢,荒唐,無節制的事情。因為年紀是資本是借口,老了以後便不再有臉面去做這樣可笑的事情了。這其中大概就包括在一個酷暑難擋的夏季瘋在外面野餐。

風席卷過蔚藍的天,地上鋪着紅白格子的野餐布,地上的食物瓜分的幹淨利落。大風猛然刮來,地上的餐布從右側襲來遮在他面龐上。他仰面躺着,瞳孔透過布料,可以看見驕陽斑駁的光圈。他直挺挺的躺着,周圍的人發出嬉笑的聲音,看着他滑稽的模樣。他像是一具屍體,被尼龍布從頭到腳遮上,沒有呼吸脈搏,死神好似在其耳畔低語。

“嘩”一下,他身上的餐布被人拉開,他看不清來人,日光太過強烈。他只是用手擋住眼睛,然後依稀看見一個身影。

“你沒事吧。”那是這個男人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因為這四個字,他搭進去了他這一生最美好的年華。

“顏燭銘,別裝死了,快起來。”女孩喊着。

少年這才微微張開眼睛,他的肌膚在陽光照射下變得透明,睫毛金閃閃的。他眯着眼睛,女孩就站在對面。烈日下他可以隐約看見女孩兒鮮紅連衣裙下的酮體,女孩兒搖曳着修長的腿在他面前晃動着身姿。

“你好,顧冬來。”男人向顏燭銘伸手,他沒有伸手,依舊平躺着。

女孩見了,上前把男人拉到一旁,對男人說:“別管他,看他裝到什麽時候去。”

他發誓自己已經很努力睜開眼去看那個男人了,可不知道為什麽,那天躺在地上的他就是看不清他的臉。後來他把這點歸咎在那天的毒日上。他想大自然沒有在嘴,無論他說什麽,對方都不能辯駁。這是對他唯一有利的事情,和啞巴争執,那麽你是永遠優勝者。

那個把顧冬來帶來的女孩叫夏妍,她十九歲,喜歡吃甜食,愛穿漂亮裙子,有很多男生追,家裏經商,父母九歲那年離異……顏燭銘忘了說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喜歡她。那她喜歡不喜歡顏燭銘?以夏妍換男朋友的速度很容易就能讓人得到答案。她偏愛長相好看的男人,那種好看不是普通人嘴裏說的俊俏,陽光,爽朗的相貌。她喜歡的男人是古書裏禍國殃民的絕色男人,是那種五官挑不出瑕疵的臉龐,而顏燭銘的長相這輩子也難以抵達這個标準。所以女孩會不會喜歡顏燭銘,這個答案昭然若是。

顏燭銘在夏妍那句話之後爬了起來,女孩看見了,對顧冬來說:“看,我就說他裝的。”

後來,顏燭銘才從夏妍口中得知,那天,她在集市逛街,顧冬來也在人群中,她一眼看見男人就被他吸引了,然後跑上前和他搭讪。她從顧冬來口中套出,他是個作家,來這個地方尋找靈感。女人都喜歡作家,夏妍雖然沒有變身為女人,不過她還是落入來了俗套。她興奮的問他有沒有找到住處?他說還沒有,正在找旅館。夏妍就笑着問他要不要和她一起住,男人點了點頭,她就這樣把人帶了回來。

顏燭銘要是第一天知道夏妍是這樣認識男人的,一定會斥責她,怎麽可以随便帶陌生人回來。不過由于顧冬來已經住在這兒很多天了,他對這個男人有了一些了解,他到覺得這個男人也不壞。但一個人不壞并不代表他就是好人。

顏燭銘天生有種危機感,他是一個謹慎,警覺,小心翼翼的人。他的性子和夏妍完全相反。亦或者可以說他對陌生人有很強烈的排斥。他不能很好的別人融合在一起,極端來說,他孤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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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他們沒有多的交流。夏妍吃完了所有冰棒就大叫太熱了,嚷着叫他們所有人回去。對了,忘了說,和他們同來的還有另外兩個少年,徐哲航和趙帆。

屋裏搖曳着舞曲,夏妍請朋友開派對。這個城市的女孩就算來到鄉下還是沒有改掉城市的作風,不到淩晨不睡覺。顏燭銘推開玻璃門,走到天臺上,從這裏可以看見不遠處的樹林,不遠處的小路,夜歸人騎着摩托車在上面奔馳。沒有人不熱愛夏季的風,顏燭銘覺得鄉間夏季的晚風可以把人溺死在那裏面,還有那裏的夕陽,朝陽,那裏的藍天,那裏的綠草,那裏的野花……

他站在外面,雙手支撐在水泥柱的平臺上,平放着,眼神沒有焦距的望着遠方,誰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麽,他烏黑的頭發吹得散亂。那個男人也站在外面,他站在他右邊抽煙,他看見他,向他那邊走去。

“抽嗎?”顧冬來拿出煙盒抽出一根煙問他。

顏燭銘搖頭,他搖晃的腦袋讓風把他的頭發吹更加淩亂。

“要酒嗎?”顧冬來從褲袋裏面拿出酒壺,那是一個銀質的酒壺,上面刻着男人的英文名字。顏燭銘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酒壺。然後簡單的回:“不,我不喝酒。”

“你很克制。”

“為什麽這麽說?”

“我很少見到像你這個年紀的少年不愛抽煙喝酒的,特別是這種沒有人管束的情況下。”

顏燭銘抖了抖肩,道:“也許我還沒有到那個瘋的年齡。”

男人笑了,顏燭銘看見男人笑了,不由得明白夏妍為什麽會帶他回來。那是這個世界上絕無僅有的笑容,單純而美好,沒有人可以笑得這樣純粹。

在顏燭銘想這事的片刻,男人靠近他,顧冬來看了他一眼,問:“你喜歡穿白襯衫?”

顏燭銘不知道怎麽回答,只是靜默。

顧冬來說:“以後裏面穿件白色背心,你光着身穿,什麽都能看得見。”

顏燭銘被這話灼傷,臉頰熱的發燙。後來顏燭銘每次看見顧冬來都想問他:為什麽你每次穿襯衫都要開二顆衣領扣子,而不許我這樣穿衣服呢?可是沒有一次機會可以問出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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