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冤家路窄】
黎嘉慕薄唇輕抿着,他微微擡起線條明晰的下颌,目光落在紀仰臉上,問:“這個答案對你來說意義是什麽?”
紀仰蹙起眉,很不爽黎嘉慕打探他的內心,說:“你只管回答就好。”
黎嘉慕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個譏诮的弧度,但又轉瞬即逝:“是真的。”
下一秒,紀仰表情有幾秒的空白。
黎嘉慕敏銳地捕捉着紀仰細微的變化,伸出修長如玉的左手,輕輕托住紀仰的下巴,目光在他嘴唇上停留,說:“你該感到痛快才對,畢竟你是他的藥。只要你不和他在一起,他發病的時候就不會得到治愈。”
紀仰擡眸看着他。
黎嘉慕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你見過他發病起來的樣子嗎?癫狂、痛苦、狼狽不堪、面容蒼白。像個瘋子一樣。跟他在外人面前高貴冷靜、穩沉持重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他不說話的時候,室內安靜極了,呼吸聲都能聽見。
“這就是他的弱點。知道這個弱點的人,不超過四個。他的情況本來逐年嚴重,如果一直無法根治,就會變成真的瘋子。但是今年你的出現,很好地緩解了他的病症。所以如果你想要報複他,我可以幫助你。告訴你如何誘發他發病,告訴你如何加重他的病症。”
忽然黎嘉慕的手腕被紀仰握住。紀仰的手是冰涼的,接觸到黎嘉慕的肌膚時,令黎嘉慕顫了一下,微微眯起眼。
“怎麽,你不想?”黎嘉慕抽回手。
紀仰看向別處,濃密纖長的睫毛遮住他眼底的情緒,許久才說:“不想。”
黎嘉慕面容倏地冷淡了下去:“你跟你爸一點也不像。如果是你爸被人欺負了,他一定會找機會翻倍報複。可你只會忍耐。”
“黎嘉慕這種報複方式你不覺得太歹毒了嗎?!”紀仰漂亮的眸子裏全是冷意,還帶着一絲愠怒。
黎嘉慕微微揚眉:“你別告訴我你還喜歡他吧?”
“怎麽可能!”紀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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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嘉慕:“那不就對了。心疼誰也不要心疼席年。”
紀仰陰恻恻地剜了他一眼,不想再跟他繼續這個話題。呼出一口冷氣,擡手打開門,揚起拳頭警告他:“今天這事不許告訴我爸,不然我揍死你。”
“沒大沒小,你才該被揍。”黎嘉慕。
·
一周後,紀弘量讓紀仰去參加一個生日宴會,還把買的禮物放到紀仰車上,叫紀仰先帶去,他把公司的事忙完了就去。
紀仰最不喜歡這些宴會了,都是一群人模狗樣的上流人士穿着光鮮亮麗的衣服在紙醉金迷的地方聊着虛情假意的人情世故。
他坐上豪車,拿起邀請函打開看,是席遠山的八十大壽。
席遠山他是知道的,準确來說,海城商界都知道這號人物。他就是“一席集團”的創始人。地位自是不必說,德高望重,受人敬仰。
這生日宴可是個攀附的好機會,恐怕很多人都想去露個臉吧。
但紀仰不想。
因為席遠山是席年的爺爺,那豈不是席年也在。
紀仰的心情頓時變得比上墳還沉重,趕緊扒着車窗沖還沒走遠的紀弘量喊:“爸爸,我肚子疼,能不能不去?”
紀弘量回頭,兇相畢露,皺起濃眉,二話不說就去解自己的皮帶,作勢就要去抽紀仰。
吓得紀仰火燒屁股腳踩油門,轟地一聲把車飙了出去。
寶藍色的跑車駕駛在跨江大橋上,長江的風橫吹過來。南方的冬季雖然不下雪,但是依舊冷得比較刺骨。
像紀仰這樣要風度不要溫度的人,出門前當然為了風度穿得單薄。可不能被臃腫的冬衣束縛了他的英姿。
跑車自然也要把敞篷打開,不然怎麽把那一頭飄逸柔亮的長發吹得飒飒起舞呢。
他單手操作着方向盤,在思考着待會到了要不要把禮物送了就走?結果一個不留神,追了前面一輛黑色豪車的尾,還好剎車靈敏,撞上去的力道不重,但還是把對方車輛撞得有點凹。
他下車一看,車牌“海A·88888”。
運氣真好,撞了個大佬。
但随即紀仰腦海中閃過一段記憶,這車牌號的豪車不就是之前追他尾的那個嗎?
也就是他去“叢林貓”當快遞員時,開着豪車送快遞結果在路上被追尾的那輛。
死去的記憶突然攻擊他。
天道好輪回啊——上次他被追尾,這次他去追了別人的尾。
居然是同一輛車,這緣分也是沒誰了。
紀仰知道是個大佬,趕緊笑着過去賠罪。彎着腰輕輕敲着後座的車窗,這個車窗從外面根本看不見裏面,所以在車窗搖下來之前,紀仰根本不知道裏面是誰。
如果知道是誰,他一定會後悔的。
司機下車了,後座車窗也在此時搖了下來。
紀仰看到是誰後,笑意凝固在了臉上,随後慢慢垮了下來。
車內的席年眸目光幽深,像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仿佛能夠吸納一切。他沉着冷靜極了,好像天塌地陷都不能使他慌張半秒。
那樣強大而又包容一切的氣場,很難不令人臣服。
紀仰想,這就是他不僞裝自己的樣子吧。
可那又怎麽樣呢,他紀仰就是一身反骨,他是有原則的,不會輕易臣服于誰。
兩人的視線拉扯膠着不下,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這可能就是冤家路窄吧,紀仰想。
如果當初被這輛車追尾時,紀仰也能像今天這樣敲開後座的車窗,看到裏面的人,或許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了。
司機還是那個司機,他當然是認得紀仰的,當初追尾就是因為好奇紀仰。再說見過紀仰的人,應該都很難忘記這樣漂亮的一張臉。
他禮貌地對紀仰說:“先生,我剛剛看了一下車子的情況,并不嚴重,過會兒它自己就會彈回來,不必賠償了。”
說完轉身就打開車門,似乎急着要去做更重要的事一般。
紀仰冷哼一聲,直起身子,十分不講道理地踹了車子一腳。然後大步流星地走了。
司機:“……”
司機看了一眼後視鏡裏席年的表情,竟然嘴角勾了一下,不僅不惱,還有點縱容的意味。
這個小插曲很快就過了。
紀仰到了席家山上別墅時,還不到十點,他覺得自己來得也太早了。
不過也只是他覺得早而已,席家這會兒已經來了很多衣着華麗的男男女女,他們只會覺得來晚了。
紀仰不太想進去,有些焦躁。于是坐在車上打了一把游戲,等時間到了十點時,他才拿出後備箱裏紀弘量準備的禮物。包裝得還挺大的,比較沉,也不知道是什麽。
不過人家席老爺子什麽沒見過,這些禮物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
紀仰都計劃好了,把禮物送進去就滾蛋,反正人這麽多,應該也沒誰注意到他。等紀弘量到了的時候,他就說自己去上廁所,然後溜之大吉。
完美!
然而這世界上總有壞事的傻逼。
紀仰把禮物送進去以後,就聽見薛償那個二百五隔着老遠的距離沖他揮手,嘴裏還大喊着他的名字。
于是紀仰一下子成了目前的焦點。
那一刻紀仰情願從來都不認識薛償這個傻逼。
大家的視線都跟着薛償望了過來,看到一個身材修長,打扮前衛的漂亮年輕人。那一頭烏亮的長發十分惹眼,五官更是精致到雌雄莫辨。身上既有男性的雄性美,又有女性的柔性美。
一身白色西裝穿在他身上,像是櫥窗裏的非賣品模特。只能讓人遠遠觀賞,不能近距離接觸,更不能買回家擁有。
站在人群中間,就像是美神降臨般自帶光環,一枝獨秀。
衆人眼裏不由得露出一抹驚豔之色。
紀仰從來都沒如此反感過無數道視線看向他一個人。雖然他這個人是很自戀,喜歡被人注視欣賞。但是此時此刻,他情願隐形。
于是那張臉現在很臭。尤其是眼神又冷又陰,仿佛能化作一把刀,刺死薛償。
不過好在幾乎沒有人認識紀仰,因為他幾乎不出席這樣的宴會。應該說,自從父母離異後,他就不願意了。
小時候和他同齡的孩子,都是跟着父母一起出席宴會,只有他不是。所以總是被其他孩子排擠。
但是也有人認出他是紀弘量的兒子,然後和旁邊的人竊竊私語起來。
薛償那個近視眼,要是不回答他的話,會被認為沒有看到,所以會一直喊。于是紀仰快步走過去,手肘重重地捅了他一下,瞪眼警告:“閉嘴吧瘟神!”
薛償哈哈笑着勾着紀仰的肩膀:“好久沒看到你了,想死你了。”
“惡心!”紀仰甩開他的手臂。
薛償從頭到尾把他打量了一遍,啧啧兩聲,說:“越來越帥了嘛。你看看全場這些人穿得再怎麽華麗,也沒有你獨領風騷。你怎麽穿什麽都好看啊?你要是個女人,我一定當你舔狗。”
“多大出息,我還以為我要是個女人,你一定娶我呢。”紀仰不屑地說。
薛償搖搖頭:“你長得這麽招人,我要是敢娶你,天天都擔心別的男人把你拐跑了。那我豈不是綠成王八了。不敢娶不敢娶。”
紀仰眉梢揚起:“确實當舔狗最适合你。所以我是男的你也可以當舔狗嘛。”
“滾,我不好這口,敬謝不敏。”薛償比了個江湖手勢。
紀仰不想跟這傻逼待下去了,張望了一下幸好沒看到席年,趁這個機會溜走吧。
“我有點事先走了,待會兒我爸來了你就說我肚子不舒服,上廁所去了。”紀仰說着就要走。
“诶诶诶,”薛償把他拉住,不讓他走,“今天游英達和莫晉也來了,哥幾個好不容易小聚一下,你可不能缺席啊。再說什麽事能有兄弟幾個重要。不會是急着去陪你那個窮帥哥吧。”
“閉嘴,以後別再跟我提這個人!”紀仰說翻臉就翻臉。
把薛償都整懵了。随即薛償笑了,特別賤:“不會是鬧掰了吧?嗐,多新鮮啊,我早就知道你們不長久。畢竟你倆差距大着呢,山雞哪兒能配鳳凰呢是吧。沒事,下一個更乖!”
“你說誰是山雞呢?”紀仰突然生氣地給了他肩膀一拳頭,力道還不小。
打得薛償又痛又懵,尋思着自己也沒說錯啊,遲疑了一下說:“這、這不明擺着的麽,他是山雞,你是鳳凰啊。差距太大,也只配玩玩而已。”
紀仰深呼吸,極力克制自己暴跳如雷。一個字都不想再和薛償說,扭頭就走。
然而……
一轉身就看到了一直想避而不見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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